第90章 魔道妖僧(二十三)
作者:藍楹      更新:2020-06-22 05:42      字數:3550
  霍己厭衝到離白千行還有一步的距離,大聲喊了他一聲:“小白!”

  白千行轉過頭來,風立刻將他的頭發往前吹,遮住了大半個臉,影影綽綽能夠看出來,此刻的白千行有著一雙冰藍色妖瞳。

  霍己厭心感不對,被此刻白千行的臉色嚇得忍不住往後退了一小步,小聲問:“你怎麽了?你是來赴三天之約的嗎?”

  聲音太小,早已被暴雨前夕的狂風吹散了。白千行隻是望著他,眼睛裏沒有任何感情,看了不知有多久,忽然上前一步,緊緊將霍己厭擁在懷裏。

  霍己厭內心的疑惑和不安全都散去了,因為這個擁抱是那麽熟悉那麽安全,這就是他的小白。

  他也緊緊回抱著白千行,閉上眼睛,感受著對方的心跳。

  天上的烏雲已經遮蓋了大半個天空,此時變得黑壓壓的一片。霍己厭隻能暫時先結束這重逢的喜悅,正要從白千行的懷抱中掙脫出來,忽然感覺背後的肩胛骨一陣鑽心的刺痛,像是被利器直接對穿了一樣。

  “嘩!”一道紫白色的閃電劈下,狂風卷著暴雨無情地傾盆而落,頃刻就浸濕了行人的衣衫。

  霍己厭瞬間就被這一道驚雷給劈懵了,任由肩胛骨疼了好久,才恍然地推開白千行。背後咕嚕咕嚕地流血,白千行的手裏,握著一把帶血的匕首。

  心中的痛,早已將背後的痛覆蓋,字不成句:“你……幹什麽!!”

  白千行低沉地看著他:“教主,這是你欠我們葬花信徒的,就拿命來還。”

  霍己厭直搖頭,暴雨打濕他的臉,額頭豔麗的三瓣紅蓮在雨水中綻放,似是出水芙蓉:“你不是……不是小白,小白不會這樣對我……”

  暴雨亦打濕了白千行的白發,忽顯一種妖族通有的妖魅:“不會怎樣對你?哼,你別忘了,在你當教主的時候,是怎樣折磨我的,我一直都隻是潛伏在你身邊等待時機,好心滿意足地解決了你,你可別自作多情了。”

  霍己厭心裏是一萬個相信這話會是小白說的,可是眼前人的樣子給了他最直接的視覺衝擊,讓他無法讓自己能夠無動於衷。他的腳步漸漸朝後退去,雙手捂著濕漉漉的黑發,喃喃道:“這不可能,不會是這樣的!”他的手一指白千行,雨滴便隨著他的指尖落下:“你騙人!”

  白千行丟掉匕首,雙手凝結藍光:“死人是不會再辯駁這些到底是不是真的。”說完這句話,雙手已經交叉在中脘處合了起來,兩團藍光越結越大,在狂風驟雨中像是一個蓄積的雷鳴閃電。

  “轟!”一下,伴隨著一道雷電,沒有任何法力的霍己厭被這一掌推向了百米開外,攔腰撞上了一棵樹,才將將落在地上,哇地一口吐出了大坨鮮血,那棵樹也壽終正寢了。

  一口鮮血吐出,身體裏像是再也沒了支撐,一頭栽倒在地,奄奄一息。額間的紅色蓮花已經延伸到頭皮裏,發絲也被雨水衝刷淩亂了,肩胛骨的痛感在一點點呢消失,霍己厭想,他可能就要死了。

  人之將死,總會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情。

  他想起了第一次遇見白千行的時候——當然不是這一世、也不是在無間地獄,而是在鏡雲邸——那是葬花教主的老巢,他剛剛成立葬花教沒多久,教眾還沒有那麽多。

  那天夜裏,白千行乘著星夜而來,好像是天氣很好的一個晚上,那股少年的執拗勁兒,非要給他當教徒。在霍己厭眼裏,那時候的白千行隻是個小屁孩,他的教徒都是有標準的,不是隨隨便便都能進。

  後來不知怎麽的,那小屁孩真的進來了,並順利融入了葬花教。霍己厭懷著一種莫名其妙的心態,就收下他了。

  白千行的前世是極好看的,不同於今世那般陽剛中帶著陰柔,上輩子的他,即使年少,也給人全然一種滿滿的男性氣息,用地府的一句話便是陽氣十足。

  彼時的霍己厭雖未練就稚陰稚陽體,但也已經食了三次嬰兒血肉,稚氣過甚,對於這樣的男性之氣極為稀罕。因為這一層原因,在教眾授典儀式上,白千行有幸成為了首個刻上葬花教徽三瓣紅蓮的信徒。

  在霍己厭成立葬花教之後,就研製出一種可以讓信徒額頭開出三瓣紅蓮的藥物,霍己厭服用了試煉第一瓶,所以他的紅蓮最為正宗和妖豔,其餘都是通過一種特殊的方式傳播。

  那天,在祭台上,白千行被選中做這個傳播的第一條鏈,能為教主做一點事情,他是很高興的,樂顛顛地走上祭台,準備接受教主的洗禮。他跪坐在教主的臥榻旁邊,以葬花之禮給教主行了一個大禮。

  霍己厭懶散地半臥在臥榻上,一頭撐著額頭,一手向白千行招招:“過來,坐我身邊來。”

  白千行立刻順從教主的指揮,坐到了教主的臥榻上。

  臥榻很寬,能容下兩個人,霍己厭向來是很享福的,臥榻上鋪著軟綿綿的枕席。而這臥榻又高高地擺在了祭台上,眾目睽睽。

  教主立刻一個翻身,壓住了白千行,一隻手在白千行少年老成的臉上逡巡,聲音自帶蠱惑:“從今兒起,你就是我的左護法了。”

  隨後漸漸低下了頭,兩鬢的頭發先與小護法的脖子觸碰,惹得他一顫,他還沒有完全適應這絲柔頭發的觸碰,脖子就被教主的唇覆蓋了,小護法這下是真的激靈地一哆嗦。

  教主似乎是感覺到了身下還是個單純的男孩子,惡趣味來了,微微笑著伸出了小舌頭,輕輕在小護法的脖頸處打了個圈兒,當然這並不是程序中的一步,是教主自己添進去的,也當然,除了他們二人,沒人會知道多了一步。

  似乎這一步還不足以滿足教主的惡趣味,他又懷著蠱惑的聲音說:“左護法,我想吃了你,怕嗎?”聲音隻有兩個人能聽見。

  小護法的眼睛瞪得像銅鈴一樣圓,他不想錯過教主這好看的笑容,他下意識搖搖頭,又下意識地說:“我生來就是給教主吃的。”

  教主輕輕拍拍他的臉,像是對於這句話給了他一個獎賞,還沒等小護法鬆口氣,教主便一口咬在了小護法的頸動脈上,教主的舌尖血隨著頸動脈灌注到了小護法的身體裏,再由小護法仿其同樣的方式傳播給下一個,下一個再給下一個……

  這舌尖血在四十八個時辰內便會遊遍全身,而這四十八個時辰必須一刻不離地待在鏡雲邸的一個山洞內,美名其曰修煉成為真正的葬花人,實則是通過山洞內石壁上特殊的石頭,折射出的光線與葬花信徒體內遊走的血液相互作用,改變身體的結構。

  四十八時辰後出來,將會世世代代成為葬花信徒,做最高貴的葬花人。

  霍己厭從來沒有比這一次回憶得更深、更遠的,他似乎又在不知不覺中,愛狠了眼前一心想要殺死自己的人。他明明那一舔不帶有任何情/欲,隻是順其自然的一個戲謔,卻給他種下了兩生兩世都還不完的債。

  霍己厭緩緩睜開眼睛,他想再看白千行一眼,哪怕是他決然的樣子也好。

  他的一雙赤黑的眼睛泛著紅光,兩手撐著自己的身體,指甲摳進了泥土裏,漸漸變長,一滴淚悄然落下,將指甲染成了與雙瞳一樣的顏色,淚水浸著泥土延伸,染紅了衣服。周圍的寸草樹木,以霍己厭為圓心,迅速枯萎。

  他這次真的魔化了,不是因為痛苦、不是因為絕望、也不是因為憤怒,而是他死了,身體死了,靈魂死了,心也死了。

  他安安靜靜,沒有狂吼也沒有狂奔,隻是盯著白千行,不思念、無牽掛,將自己由死而複活成了真正的教主的樣子——無情、冷酷、殘忍。

  身體上的傷痛完全消失,他緩緩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朝著白千行走去。那頭控製白千行的溫詞本以為霍己厭死了,便將意識從白千行的身體裏抽了出來,此刻的白千行,在恍惚中終於站定了位置,就看見霍己厭穩穩地朝著自己走來。

  起初心中一喜,不亞於剛剛霍己厭見到他時的狀態,可看著隨著霍己厭而來是周圍枯敗的花草,以及他張揚的蓮花和黑發,泣血般的血瞳,就知道事情不是他想象的那樣簡單。

  天上的雨還在不識相地落著,二人早已與這場雨融為一體。

  白千行想,教主魔化了。可是他想不起來自己剛剛做了什麽,這一次被溫詞控製得太厲害了,不該對這個丫頭掉以輕心的。

  呆霍己厭走近,白千行想起自己好像可以壓製教主體內的怨氣,也許今天可以試試。想到這個,他立刻擁住了教主,閉眼吻了上去。

  霍己厭沒有反抗,甚至在回應白千行越吻越厲害的情緒,隻是至始至終,麵無表情。雨嘩啦啦下著,伴隨電閃雷鳴,讓這一場綿長的吻,摻雜了雨水的味道。白千行咬破自己的舌尖,一股血腥味充斥著二人的口腔,白千行這才緩緩放開他,期待著他變回來。

  可是沒有,霍己厭停下之後,隻是看著他,他這次並不是怨氣鬱結而魔化,而是變成了真正的教主,沒有靈魂,沒有心,也就無所謂有沒有救治了。

  霍己厭伸出血紅色的爪子,覆蓋在白千行的胸口,微屈指尖,劃開了白千行的衣物,露出了白花花的胸膛,雨水立即無孔不入地侵襲上來,劈裏啪啦打在白千行的胸肌上。

  霍己厭的手輕輕地附在他的胸口,看似像一個曖昧的撫摸,隻是不到一瞬,白千行便臉色大變,從口中嘔出一口血來。從小辛苦修煉的法力,頃刻從丹田裏湧出,壓迫著筋脈,瞬間具斷。

  瞳孔最後呈現的是教主的模樣,不苟言笑時都能顯示出張狂的魅力,和從前一模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終……終於寫到了我喜歡的地方——相愛相殺!

  小霍馬上就要把小白囚禁起來了,嗯,囚禁……囚禁什麽的,想想都帶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