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黃沙 第四節
作者:柘痕      更新:2020-06-21 14:26      字數:5355
  視線一轉,絡腮胡漢子那邊,所行路線,已經從田埂轉移到了較為寬闊的泥路上,能夠這樣,自然是因為絡腮胡漢子已經自認熟悉了在田埂之上行走了,若是再讓他碰到那群小崽子,將他們挫骨揚灰,可就簡單許多。先前耐心學習還好,並沒有太在意身後眼瞎之人的抱怨,這會兒在這寬敞大路之上,依舊是喋喋不休,抱怨不停,著實是讓絡腮胡漢子也心煩至極,但他也深知,這會兒,這種心煩,可以表現在臉上,卻絕對不能表現在動作以及言語上。所以其領路之時,腳步以及速度,都不會讓那陰沉臉漢子生疑,言語之上,也是保持平常,每隔一段時間,就與之短暫交流。先前臨近趙家村的時候,那陰沉臉漢子聽聞此消息,麵目猙獰的想要前去報複,卻被絡腮胡漢子攔了下來,說是正事重要,之後怎麽報複都隨你。

  即便這樣艱難前行,但是二人畢竟不是常人,耗費一下午的光陰,好歹是離著常家村不算太遠了,一片茂密小林,已然出現在了視野之中,隻是相距還有一段不小的距離。此時正值太陽即將完全落山之際,微弱的光亮遊蕩天地間,好似下一刻就會徹底消失不見,迎接那無邊無盡的黑暗一般,絡腮胡漢子舔了舔嘴角,瞥了眼跟在身後的瞎子,臉上笑容有些詭異。

  隻是聲音依舊平淡,與之說道:“胡兄,不消多時,就抵達那二人所在的村莊了。”

  那瞎眼漢子聽聞之後,大喜道:“好,鄒兄,這一次算是我欠你一個大人情,待你我二人,將他們一個個挫骨揚灰之後,再拿上水元珠,就可以去翻越沙漠了。”

  絡腮胡漢子隻是不鹹不淡的“嗯”了一聲。

  ————

  常家村,一眾青年在常無病的安排下,各自都有在這一場圍殺之中有著重要任務。那兩人前來報複,隻是常無病的一個猜測而已,並非百分百的把握,並且,即便是來了,也無從得知他們究竟會從哪裏入村,所以獲取情報是非常重要的。而被分出去作為探子的七八人,責任就顯得十分的重要。

  一旦成為探子,為了安全起見,是無法加入圍殺戰鬥之中的,所以也都是一些年紀相對較輕,以及打架不是那麽猛的,這個決議,也讓這撥人多少有些抱怨。

  其實入村的寬闊“大路”,也就兩條,一邊是要經過森林的,而另一邊,就比較開闊。作為探子的一撥人,往村子東邊走去,兩條路出發,一路上走走停停,時不時往回看一看,手中揮舞著什麽,直到他們滿意,其中一人就會停下腳步,就在臨近的田地裏開始“潛伏”,就是在不影響視線的情況下,將自己深埋在田地裏,然後旁邊豎起一杆係上布片的樹枝。其餘眾人再往後走,同樣也是時不時往後看去,看到前一人輕輕搖晃樹枝,帶動布片朝著一邊飛揚,便也停了下來,開始同樣的“潛伏”工作。如此這般,探子就全部安插在了兩條道路的兩旁。

  而在距離常家村兩個出口都不遠的地方,站著一位鼻直口闊、一身肌肉將粗布衣裳撐得鼓鼓的常家村人,目光在距離自己最近的兩條道路旁的“旗子”上逡巡。直到某一刻,需要途經小樹林那一邊的棋子晃動了,而在這位壯漢身邊的另一名同伴,也同樣看到了這個變化,二人對視一眼,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慍怒之色,狗日的賊子,居然還真敢找回來,看爺爺這一次不讓你掉層皮。微微點頭,另一人便快步走向了等待在後方的“大部隊”,其實這一波人,也並不多,也就是十人左右,其中包括常無病以及常德發。而那壯漢,則繼續守在原地,目光依舊是在兩杆旗子之間,來回跳動,沒有懈怠。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兩賊子,會不會腦子突然抽風改走小路,變換路線。所幸接下來,已經發出過信號的旗子,就沒有再變動過。按照此前的規劃,隻有在那兩名賊子完全走過身前之後,躲藏在泥地之中的人,才算是可以自由的活動了,是繼續趴著,還是先出來,都無礙了。

  獲得消息的大部隊,便一起拿著那些捕鳥網以及利刃,開始往樹林進發。時間是比較緊迫的,因為根本不能夠確定那賊子們的趕路速度,所以一定要盡快的布置好一個陷阱。別看一位位漢子,都是幹慣了農活的大老粗,可手上的功夫那也是非常細致的,半點不比家裏邊縫縫補補做些家務的老娘們們差,不多時便將那一柄柄利刃井然有序的安置在了捕鳥網的各處。眾人將捕鳥網撐開,大致上呈現一條比較寬闊的直線,而後在這條直線的上下兩邊,一跟很長的繩索穿針引線,而後用一頭牽引而出,形成一個個活扣,並且匯聚於一處,再用另外一頭係上。

  這部分的繩索與捕鳥網一樣,是平鋪在地上的,用飄落在地的樹葉遮掩,而較為漫長的一頭,還在不斷的延伸,途徑一個分叉矮樹,大概齊腰高,繩索搭在上麵,再

  繼續向前,繞過一根需要兩人合抱的樹木,這樹上有一根差不多齊腰高的分叉,看上去比較的紮實,用繩索從分叉枝椏的下方穿過,最終係到一根被踩彎的樹木上,這棵樹,韌性極好。如此這般,一個簡易的陷阱就完成了。有兩人被分配站在那大樹旁邊,隻要常無病一鬆開腳下踩著的樹木,繩索就會非常劇烈的收束,在這之後,突然停滯下來的收束,就需要這兩人完成了,拉著繩索,往常無病這邊跑就可以了。其餘眾人,就隱藏在陷阱範圍之外的大樹後麵。

  一切準備工作都就緒,現在,隻等獵物上鉤就可以了。隻是,常無病內心一直忐忑,究竟,誰是獵物,誰是獵人。而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眾人一直在耐心的等待,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內心的躁動不安也是在與時俱增。腳踩著樹枝,手中握著一柄鋒利的柴刀,常無病直勾勾的盯著前方。四下裏,一片寂靜,隻有偶爾吹起的蕭瑟秋風,與額頭滲出的汗水,好似在玩遊戲一般,都是忽隱忽現。

  雖然一片漆黑,但是本就是一直在外麵,眼睛早就適應了,依稀的人影晃動,還是看得清楚的。不多時,一陣腳踩樹葉的聲響,讓所有人都是精神大振,獵物,來了!

  那絡腮胡漢子領著瞎眼陰沉臉,走進了樹林,看到常無病之時,神色有些怪異,自然是看到了腳下所踩的樹木,不動神色的停了下來。那瞎眼漢子察覺到了其停下腳步,一臉興奮的問道:“怎麽?到了?”

  絡腮胡漢子並未理會,隻是看著常無病,說道:“小子,你很有膽量。”眼睛像四周掃蕩,隻是用一句話,回答了瞎眼漢子的回答,同時也與常無病搭上話。

  瞎眼漢子臉上瞬間變得愈發猙獰,怪叫道:“狗雜種,爺爺必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常無病一言不發,既沒有回答那漢子的搭話,也沒有理會這罵人連自己也罵腦子拎不清的傻子。

  可對麵二人卻就此不動了,距離陷阱已經不遠,若不向前,一切準備都隻是白費而已。當然,若是對方鐵了心改換路線,那一場惡戰,怕是在所難免。如此的話,那就是最不願意看到的情況了。

  常無病怒道:“狗雜種們,光說不練,倒是來啊,長著張嘴就是用來放屁的嗎?”

  那瞎眼漢子被氣得渾身顫抖不已,咬牙切齒,而後,那絡腮胡漢子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便桀桀笑了起來,開始往前走去,手中還多出那顆元珠,一步步的踏入到陷阱之中。捆綁的利刃被埋的還是比較深,並且也間隔了一段距離,所以暫時還未被其發現不妥。隻是,進入陷阱的隻有一人,那絡腮胡漢子就這麽定在了原地,雙臂環胸。

  那瞎眼漢子果真是個求死的主,嘴中不停的念叨著“小雜種”、“屠村”等等惡毒的言語,趕赴黃泉的路上,也沒個消停,著實是惹人生厭。也不知道是投胎的時候給撞壞了腦袋,還是前世就是那長舌鬼,就是個聒噪不已的蠢貨。某處樹木背後,一道身影輕微的晃動了一下,但最終還是停了下來,仿佛已經要按捺不住。

  常無病的臉色愈發陰沉了下來,看樣子他是不打算入甕了,再這樣拖下去,己方的危險隻會愈發增大。於是便狠下心來鬆開了踩著樹木的腳,一瞬間,一直被壓彎腰的樹木好似瞬間挺直腰杆一般,帶動著繩索,飛快收束,轉瞬至今埋藏在地下的繩索、捕鳥網以及諸多利刃,同時朝著瞎眼漢子而來。這個變化實在是太過迅速,讓其有些措手不及,加上樹幹旁兩人的合力配合,短暫的奔跑之後,數道利刃就已經深深紮進了漢子的身體當中,捕鳥網還將其固定在了樹幹之上。劇烈的疼痛使其發出一聲尖叫,同時也是清醒了幾分。手中元珠變為利刃,朝著捕鳥網割去,隻是被禁錮的太厲害,動作有些別扭,很難割破。於此同時,手持鋒利柴刀的常無病如同蓄勢完成撲向獵物的猛虎一般,飛快奔襲至瞎眼漢子身邊。

  在看到這一氣嗬成的一係列動作之時,絡腮胡漢子有些驚訝,眼見常無病的動作,其動作也是半點不慢,勢大力沉的腳步踏在地麵上,去勢迅猛無比。

  那瞎眼漢子發覺身中陷阱,一時難以脫困,便已知道哪裏不對勁。朝後怒喊道:“鄒狗,你……”

  隻是話音未落,常無病便已經一刀斬向其腦袋上,感覺到凜冽的刀鋒,瞎眼漢子隻來得及微微側過腦袋,一瞬間便被削去了小半顆,一聲慘叫聲再次從其喉嚨間迸發而出,隨之柴刀砍進樹木的鏗鏘聲也被掩蓋了過去。

  斬擊力度非常大,以至於柴刀都已經深嵌樹木之中。而絡腮胡漢子,已經舉著拳頭朝這邊轟來,常無病不管不顧,雙手死死攥緊刀柄,一下子拔了出來,改為右手持刀,左手護住腦袋,瞬間發力,一記斬擊再一次揮舞而出,這一次精

  準無比,從後頸處,死死嵌進了瞎眼漢子身體當中,眼看著其便是一命嗚呼。

  分秒不差,那絡腮胡漢子也是一拳擊打在了常無病腦袋上,將其打飛出去,形成一道漂亮的拋物線。隻不過,飛在空中的人,情況可就不是那麽美麗了,隻此一下,常無病便是七竅流血的慘淡情形,更是感覺腦海之中仿佛有無數的洪鍾大呂齊齊敲響,聲勢浩大、雜亂無序,直叫人倍感頭痛欲裂。飄落的身體在地上彈了三彈,而後略微掙紮一下,便兩眼一百,昏死過去。

  這一切其實也就是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這場以傷換命,甚至有可能是以命換命的博弈,瞬間便已經完成。躲在樹木背後的眾人,也都親眼得見了這場戰鬥,最開始躁動的身影,便是常德發,此時起心裏,對於常無病,少了些許怨懟,多了幾分敬佩。眾人呈現半包圍的態勢,將常無病死死護在後麵,手中都攥緊了從家中拿出來的柴刀,此時握刀的手,也更加緊了幾分,給那絡腮胡漢子留下了反身離去的道路。

  那漢子撇了撇嘴角,顯然是有些不屑,不過,要同時與十幾人戰鬥的話,確實也不會太好受,況且是一個個力勁不小之人。

  這絡腮胡漢子,隻是匆忙一拳,就讓常無病不省人事,眾人也是有些忌憚的。因此一直就保持著對峙之勢,那漢子不緊不慢的將瞎眼漢子手中的元珠拿了過來,連同手上的戒指也一並摳了下來,也不去管他的屍體,把玩了一下,將其重新化作一柄利刃。常家村眾人見到這樣的奇妙景象,便已經倍感驚奇,甚至有些貪婪,但也不敢輕舉妄動。

  絡腮胡漢子入手元珠之後,倒也不是懼怕這些烏合之眾,因為他知道,每顆元珠,都會有一種甚至是好幾種可以消耗本源之力,來施展的強大能力,隻不過用在這些“凡夫俗子”身上,有些得不償失。剛剛那蠢貨並未動用,準是因為疼痛難忍,再加上被禁錮,視覺也被剝奪,所以才會反應不過來。但自己從頭到尾,好像都沒必要與這群村民們過不去,他隻是匆匆過客,而這些人,注定是要老死在此地的。那顆水元珠,對於穿越沙漠來說,其實並不是那麽重要,之所以忽悠那人來,便是想著其已經手握一顆,能夠將水元珠交由自己保管,隻是那人太過貪心,而且也太過蠢笨。之前穿越那片森林,需要搭他的順風車,而現在,他已經無甚作用了。現在好了,徹底死絕了,即便是背後有大家族,隻要自己妥善使用這顆手中元珠,就不會被人盯上。

  一番思慮過後,絡腮胡漢子將利刃重新幻化為元珠,收進戒指之中,什麽也沒說,就這樣轉身離去。此地重歸平靜,隻剩下麵露遲疑的眾人,以及不斷淌血的一具屍體,和昏迷不醒的常無病。放任屍體在這裏腐敗,也終歸不是個事兒,畢竟可是在自家村子附近,於是一部分人留下來將其挖坑草草掩埋,另一部分人,則是帶著常無病往回趕去,抵達了老村醫醫館。

  老村醫經過一番檢查之後,眾人一顆懸著的心也是放了下來,受傷比較嚴重,但所幸是沒有性命之憂的。於是這一對難兄難弟,就這樣齊整的躺在了醫館之中。

  ————

  這麽一躺,就是半個月,在這期間,常風已經恢複了許多,下床走動已是沒有什麽問題的。常美麗也幹脆從家中,搬到了醫館安頓下來,然後醫館的生意就好似一下子更好了些,也不太明白這些人,是上杆子想讓自己有病不成?隻不過即便是來到醫館,通常也是見不到常美麗的。堅持想要照顧常無病的常美麗,終究是力量有限,許多事情,都並不能做的很好,隻得讓常風或者是老村醫給搭把手。開始的時候總是有些扭捏,不太願意,常美麗其實自己也清楚,讓哥哥那樣無助,並不是老村醫的錯,即便沒有常風,哥哥也仍舊是會在家裏閑不住。

  在初見到哥哥落得這般境地的時候,常美麗根本忍不住落淚,經常就是如同淚人一般,隻是哭,好像也是非常消耗體力的事情,過度悲傷,也容易病倒,最終在老村醫的勸導之下,情況才有所改善,隻是常美麗,眉頭緊鎖的時間,越來越長,也變得更加的沉默寡言。在這期間,也學會了許多以前不曾做過、不曾想過的事情,比如用長巾給哥哥擦拭身體,當然,身體是由常風拖著的。常無病不僅高大,而且還很壯碩,得益於自己的勞作,還有一些個抓野味的手藝,吃這方麵,可以從來沒有虧待過兄妹兩。撫摸上去,常美麗時常會不禁發呆,好似家中頂梁柱的哥哥,竟也有倒下的時候,瞬間仿佛是天都塌下來一般。好在一些農活,有村裏人的幫襯,自己從家中搬到醫館,些許不便,總會有,卻也得到了許多照顧,同時還可以待在哥哥的身邊。

  重新奪回來的水元珠,被村裏人重新安置在了水塔之上,修葺一番,便一切運轉正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