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作者:灰度值      更新:2020-06-21 11:49      字數:2617
  距離跨年不足12個小時的午後,言寧佑開著車,把言寧澤和一箱禁止燃放的煙花炮竹帶出了市區。

  言寧澤坐在後座,無聊地戳著手機。

  自那次車禍之後,他就再沒坐過副駕駛,言寧佑在這件事上也不會強迫他。

  看完錄影帶,言寧澤難得夢了一次小時候的言寧佑。

  在魏安鳶還活著,而言易旻已經把情人帶回家之後,他從俞婭楠口中得知了言寧佑的存在。

  其實早在那時,魏安鳶就看出了丈夫的出軌,可她不在乎。

  原本言寧澤不懂,後來他懂了,卻是在魏安鳶的死訊傳來時。

  因為魏安鳶熱愛夢想,更熱愛自己。

  她會為了一時的激情浪漫而停留,當火焰燃盡,她就會離開,向著下一場冒險行進。

  從某個側麵來說,俞婭楠和魏安鳶都是一類人,隻是魏安鳶選擇活在了自己的世界,而俞婭楠選擇進入別人的世界。

  車子從盤山公路直接開進了景區背後的停車場,雖然夜裏就是除夕,不過酒店的停車場內還是滿當當地停了不少車。

  言寧佑不想回別墅,也不想去見俞帛書。而這種帶著言寧澤單獨出來的感覺,像極了冬日落雪前的一場私奔。

  他在腦中構想著浪漫又狗血的劇情,而言寧澤卻拿了本酒店宣傳冊認真地看了起來。

  因為近幾年市內開始做環保設計,燃放煙火的活動被徹底取締,於是出了市區的不少酒店、別墅、度假村就拿這個打起了噱頭。

  “我帶了新衣服,先給哥哥洗個澡吧。”

  言寧佑把外出的一天過出了纏綿悱惻的儀式感,而言寧澤則看著酒店窗外的山崖,產生了一種想要墜落的渴望。

  都說人在高處時,會想要往下跳。言寧澤想自己估計是跳不了的,最多直接翻下去。

  “其實這裏可以蹦極。”言寧佑換好門卡後,走過來推言寧澤上樓。

  “你想試試?”

  “現在跳怪冷的。”

  “可以多穿一點。”

  言寧澤側過頭目光認真地看向了言寧佑。被自己哥哥的眼神戳到,言寧佑想了想覺得也不是不可以試試。

  “那哥哥和我一起?”

  “我看你跳就好。”

  隨著電梯到層的叮咚聲,言寧澤回過身坐好,口氣平和得仿若無事發生。

  “哥哥是想看我出醜吧。”

  “你沒有恐高症。”

  不然也不會選個樓層那麽高的公寓。

  眯著眼,胸口鼓動了一下,言寧佑刷開房門把言寧澤推了進去。趁著晚上的聚餐還沒開始,他準備先洗個澡、換個衣服。

  “還有泡泡浴啊。”丟下行李把外套脫了,言寧佑朝著浴缸裏放水,還從一旁的架子上找了不同味道的泡澡劑。

  隨手挑了個鮮橙味的倒進水裏,言寧佑擼著袖子要給言寧澤脫衣服。

  蹲下身半跪在言寧澤麵前,看著哥哥纖長的眼睫撲閃躲避,那模樣帶著一絲隱隱的抑遏。言寧佑想起上一次泡澡時,自己把言寧澤壓在牆角肏幹,這顯然已經讓言寧澤產生了條件反射。

  “我要做什麽,也得到跨年以後。”啄了下言寧澤繃緊的嘴角,言寧佑抱起半裸的男人走進浴室。

  泡在橙香撲鼻的泡沫中,言寧澤打濕的黑發貼上了肩頸,言寧佑拿著毛巾撥弄了兩下,發現哥哥的頭發已經長得可以紮起來了。

  “長發好像也不錯。”歪在浴缸旁邊自言自語地看了一圈,言寧佑抓著海綿搓上了言寧澤形銷骨立的後背。

  那些早年鍛煉健身而來的肌肉已經綿軟鬆弛,連原本淺麥色的皮膚也被養得白皙,言寧佑戳了下哥哥的側腰,被指腹按壓出的肉窩勾起了他的興趣。

  本在自己洗臉的言寧澤,在騷擾中抬頭,那按壓在身上的手指作怪又搗蛋。他雙手舀了一捧水直接撒在了言寧佑的臉上,等對方瞪大雙眼停下了手裏的惡作劇後,言寧澤拿過備用的海綿開始擦洗胸口和手臂的皮膚。

  “哥哥是想和我玩水嗎?”憋了半天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言寧佑小時候倒是想過要和言寧澤玩耍。不過在言家的別墅內,他就是一個無主的幽靈,飄來蕩去的生活中,少有的能觸碰到他的人,也隻有言寧澤一個,而這個觸碰中,是絕對不會包含玩耍嬉戲的項目。

  “水快涼了。”放下手裏的海綿,把身體沉進水裏泡濕,言寧澤懷疑這人其實是在撒嬌。

  盡管在言寧佑那張姣好的臉上,任何誇張、諂媚的表情都能化成一副惹人喜歡的模樣,但言寧澤隻要想到這人幹出的惡事,那一點點的同情和憐憫就會消散成煙。

  “寧澤難道不覺得,我們兩個小時候的經曆很像嗎,居然連玩水的權力都沒有,你對我的要求是不是太嚴格了些!”

  如果說言寧佑是那座別墅內附加的幽靈,那言寧澤就是原產的土著地縛靈,他們產生在所謂的父母愛意之中,又生活在了不被親人愛意包裹的五維世界。

  言寧澤被對方的質問頂得一愣,等言寧佑咧開嘴笑起來時,他才知道這家夥根本是在強詞奪理。

  “你二十七歲了。”

  “沒錯。”

  “不是七歲。”

  還玩水?言寧澤嚴重懷疑言寧佑得的不是什麽偏執型人格,而是智力退化,或者阿爾茨海默症。

  “雖然我的身體已經長大,但是我的靈魂還停在七歲,所以哥哥陪我玩會水吧。”

  說完這話,言寧佑很不要臉地踩進浴缸。在滿池的泡沫和熱水嘩嘩地落到地板時,言寧澤已經想不起這個話題是如何發展到這一步的了。

  穿著衣服洗了個泡泡浴,言寧佑吹幹頭發出來,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氣。

  自市裏開出來的路程實在有些消耗體力,平常永遠司機接送的言寧佑,歪在床上困頓地要求休息。

  換好衣服被抱在床邊坐著的言寧澤,拍著枕頭示意他直接閉嘴,再多說兩句,就可以直接下樓吃飯了。

  “你會在這對嗎?”歪在床上,雙眼翕動著眯緊,言寧佑在大腦主機慢慢休眠的過程中,攥緊了言寧澤垂落的左手。

  他很少會在言寧澤清醒的時候入睡,一次是在高中畢業之前,一次是在美國狹窄逼仄的觀察病房內。兩次的開始和結束都從截然不同到迥然相同。

  不管哪一次,言寧澤都沒有留下,等到他醒來。

  “嗯,睡吧。”側過頭看向窗外灰蒙陰沉的天色,言寧澤覺得今晚或許會下大雪,盡管天氣預報上對於下雪的預估不超過30%。但在如此安靜的室內,聽著言寧佑綿長而緩慢的呼吸,言寧澤分外清醒地意識到——自己正在習慣現如今的一切。

  他從口袋摸出耳機,點開的琴音順著耳廓流淌入腦海。

  既激蕩又平穩,讓人忍不住想要蜷起身體,慢慢浸泡入樂章開啟的池沼中。

  等言寧佑被煙花的轟鳴炸醒時,觸目所及的地方,是言寧澤筆挺又痩削的鼻梁,他向上看去,哥哥合著的眼睫輕顫著抖下一層薄薄的陰影。

  他伸手小心地取下一側耳機,塞入耳中的瞬間,拉長在腦海中的琴弦,波動起了粼粼的光彩。

  言寧佑握緊了掌中交纏的指腹,隨著升入高空後炸開的煙火,十指相扣,小聲地說了句: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