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6)
作者:有錦鯉      更新:2020-06-21 11:34      字數:10608
  入壺中,贏得滿堂喝彩。

  “平陽公主,該你了。”

  平陽執起一隻矢,嘴角勾起,“聽說薛將軍還未娶妻,不知平陽可還入眼?”

  當啷一聲,平陽公主的箭矢入壺,喝彩聲起。

  薛斌看了她一眼,沉聲道:“薛某武夫一個,不配公主玉質。”

  他重新取來一隻箭矢,對準投壺用力擲去,當啷啷一聲,箭矢在投壺中滴溜溜轉了一圈。

  “薛公子說笑了”平陽公主笑道:“薛公子如此這般推辭,可是嫌棄平陽?”

  她接過司射遞來的箭矢,展臂一輪,向著投壺擲去,隻聽當啷一聲,箭矢觸在壺口,確是彈開了。

  “非也。薛某立誌沙場,今生不會娶妻。”話音未落,箭矢已經飛入投壺,連聲音都沒有發出。

  平陽公主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對司射道:“不比了,我認輸。”

  司射高聲唱諾道:“第一局,平陽公主對薛斌將軍。薛斌將軍勝!”

  主賓互敬酒一樽,離開蒲團。

  李觀瀾耳邊隱隱聽見諸人在小聲議論,薛將軍竟然不願結婚,莫不是有什麽隱疾。

  甚至有人偷偷看了一眼李觀瀾,嘴裏腹誹薛斌弟弟駙馬爺薛澗是不是也是有隱疾,不然公主成婚這麽久,怎麽不見有孕呢?

  李觀瀾聽的額角青筋隱隱跳動,這群人,怕不是忘了自己混世魔王的名頭了。隻要自己願意,不費一兵一卒,本殿就能讓你們打碎了牙和血吞,後悔今天的言論。

  李觀瀾鳳眼一掃,不知是不是氣場太強,眾人討論的聲音立刻不見了。

  這是隻聽見膽大包天的男聲輕笑道:“清河公主,不知這下一局可否陪蘇某下場?”

  李觀瀾皮笑肉不笑的看向他:“蘇公子,你可要想好了。”

  詩聖蘇卿突然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莫名其妙的看了看天,“到底是立秋了,這天也涼起來了。”

  “當然想好了,我蘇卿從不說虛言。”

  李觀瀾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轉了轉手腕,“蘇公子,請!”

  投壺(三)

  李觀瀾挑了挑眉,端坐於蒲團之上,目視前方,神情肅穆,眼神冷冽如水。

  蘇卿看了眼身側的身影,一雙桃花眼中閃過一抹精光,他就不信這天下還有他蘇公子拿不下的女子。更何況他已經向二殿下打了保票,這回無論如何都要旗開得勝。

  李觀瀾優雅欠身,雙手合十於胸前,“蘇公子,請。”

  蘇卿身為一代大才子,對於六藝都有很深的研究,對於投壺自然是十拿九穩,不過他這次的任務並不是比賽獲勝。

  一身青衣的公子身高八尺,略顯蜷曲的頭發披散在身後,在頭上插了隻木釵,一雙瀲灩桃花眼眼角微勾,眼下一點朱砂痣,鼻如玉柱,唇若塗朱,不笑而令人如浴春風。

  他略鬆了鬆領口,執起一隻箭矢,翠竹色的箭矢映襯的雙手白如玉佩。略瞄了瞄投壺,轉頭一笑道:“清河,若這次你我分出勝負。小生勝出,你允我的邀約。殿下勝出,小生任你處置如何?”

  說著他征求過平陽的同意,吩咐司射侍者將兩隻投壺放在了三丈之外。

  李觀瀾眼角微顫,兩隻手抖啊抖,一般我是不揍人的,除非忍不住,這次不揍你那是天理難容啊。

  當啷一聲,箭矢入壺,毫無疑問的結果。蘇卿還是有些底蘊內涵的,並未表現出任何驕傲神色,而是溫柔看向李觀瀾,“殿下,該你了。”

  李觀瀾平複下心中波瀾,她經曆了那麽多大風大浪,早已經不應該如此容易被影響才對,這個蘇卿,也許真有點本事。

  不過,本事再大,在她心中也就隻同投入湖麵的石子,少許漣漪之後根本掀不起大風大浪。

  李霖嵐想要利用大唐第一才子令自己吃虧,想的太簡單了。雖說自己年少時曾經戀慕過蘇卿,不過那些早已經是過眼雲煙,如今自己的心中,隻有一個人,那就是薛明溪。

  李觀瀾整了整額上的美玉,兩眼平視前方,這投壺如同彎弓射箭,講究的是一個力量和準頭,大唐女子從小射藝功夫都有教習,力量和準頭都不缺。

  投壺與蒲團足有七米之遙,壺口有碗麵大小,為了防止箭矢彈出,壺中盛有紅小豆,兩側的《鹿鳴》之聲正奏到激昂之處,李觀瀾執起箭矢,氣勢迸發如同彎弓射箭。

  她的性格,其實與薛明溪如此不同,若為男子,定是戰場上百戰百勝的將軍,即使是女子,也是翱翔萬裏的雄鷹。

  當啷一聲,箭矢入壺,平陽帶頭喝彩,小秦非也眼光奕奕的看著自己。

  “蘇公子請。”

  蘇卿臉色微沉。長臂一伸,從竹筐中撚出一隻箭矢,笑道:“公主好準頭。”

  “看來蘇某這次要吃虧了。不過能敗在清河手上,蘇某心甘情願。”

  他看向三丈之外的投壺,眼睛一眯,當啷一聲,箭矢再次入壺。

  眾人紛紛叫好,司射上前用竹片記錄下二人比試的分數。

  “清河,到你了。”

  李觀瀾執起箭矢,心如止水,睥睨的看了一眼瞧熱鬧的眾人,隨手擲出,當啷一聲,箭矢入壺。

  “好!”狀元郎顧不得禮儀,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大聲道:“公主不愧為大唐英雌,”

  司射摸了摸頭上的虛汗,記錄下這一筆。

  “蘇公子,請。”

  蘇卿看了看周圍,心中升起幾許煩躁,這位清河公主,心性之堅韌,出於別的女子,難道這次自己真要铩羽而歸?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李觀瀾,道:“清河,吾真的心悅於汝。”

  說完,他執起箭矢,如表忠心般,身姿端正神態從容,當啷一聲,箭矢入壺。

  “歸心向汝,如此箭矢。”

  李觀瀾嘴角勾起,回了兩個字“已閱。”

  她不待蘇卿再三求請,自己從箭筐中取來一隻箭,不待眾人反應,已經箭入壺中。

  這時,眾人都激動的站了起來。已經趕到山莊的楊杏兒揮舞著雙手,還不忘向別人介紹,“這是我家主子,清河公主。文武雙全,箭術無雙!”

  被介紹的人一頭黑線,他當然曉得這是清河公主,這次,隻怕清河公主文武雙全的名頭,要在京都貴族圈傳開了。

  李觀瀾遠遠聽見楊杏兒的吹噓,眼角抽搐,杏兒,你這是在盲目吹捧你知道嗎?本殿又不需要你拍馬屁,用得著這麽盡力嗎?

  蘇卿的臉色已經黑了,他雖然心緒不定,但是到底技藝在身,手拿著箭矢顫啊顫,終於下定決心擲出,箭矢在壺口滑了一圈,眾人的心都被高高的吊起,不少人低聲念叨“進……進……進”

  而楊杏兒,秦非他們則小聲念叨“不進……不進……不進”

  李觀瀾一頭黑線,感情你們在玩賽馬啊?是不是還出資了?

  當啷一聲,箭矢終究滑進了壺中。喝彩聲和噓聲同起。

  “殿下,該你了。”

  李觀瀾執起箭矢,兩眼微眯,對準投壺的中線,正要投擲,隻聽見蘇卿用隻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幽幽道:“公主在這裏春風得意,不知駙馬薛澗從梅歸穀回來的路上會……”

  “二皇子可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輩。”

  李觀瀾手中一顫,心中如遭重擊。她回頭怒視道:“你敢!”

  蘇卿回了個愛莫能助的表情。

  不行,不能自亂陣腳,薛明溪那兒有師兄和公孫如意,沒那麽容易就著了李霖嵐的道兒。

  雖然她心中明明知道,如意師傅一旦回了梅歸穀,就不會再出來了,而蕭百師兄會陪著她吧。

  捏著箭矢的手指用力到發白。手背上的青筋隱隱顯露。

  “你錯了,我信任薛澗,就像他信任我一樣。他承諾過不會先我而去。”

  蘇卿愕然的看向李觀瀾,隻見女子長眉微蹙,端正的額頭瑩潤過美玉,兩眼中射出的堅定光芒比那箭矢還要銳利。

  當啷一聲,箭入壺中,滿堂喝彩!

  李觀瀾展目望去,見薛斌,狀元李純,楊杏兒,秦非都笑看向她,令她心中安定不少。

  李觀瀾向他們走去,等到眾人散場,平陽邀請眾人留宿華清山莊,明日蘭亭再敘。

  晚上可以在後山溫泉湖中泡溫泉,廚中早已備下茶點佳肴,從京都各大酒樓請來的廚子,南北肴饌珍饈一應俱全。

  李觀瀾告別了眾人,在去平陽安排的寢苑的路上,拉過秦非躲在假山後嘀嘀咕咕。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天!

  羅網

  月黑風高夜,殺人放火時。

  蘇卿他怎麽也想不到自己惹上了一個怎樣恐怖的角色!

  對,恐怖,從此以後,清河公主在他心中的形象已經變成了青麵獠牙,再也不敢惹的人了。

  李觀瀾看著被秦非套進黑麻袋,扔進竹林裏的詩聖,淡淡的隻說了兩個字“開打。”

  小少年一咧嘴,露出兩顆頑劣的小虎牙,“好嘞!”

  “啊~”

  “唔……”

  “嘿”

  “哎呦~”

  李觀瀾狠狠一挑眉,磨了磨牙道:“叫這麽難聽,繼續打!”

  秦非有些興奮的搓了搓手,拎起一塊竹板向著地上的黑麻袋狠狠削去。

  專挑肉厚的地方,例如,臀部。

  “哎呀我的媽呀!!”

  “公主饒命!”

  “公主饒命啊!!!”

  ……

  足足打了一炷香,李觀瀾掀開麻袋口,露出一張五彩繽紛的豬頭。身邊拄著棍子的小少年立馬樂了。

  李觀瀾回頭喝道:“嚴肅點,這是在刑訊呢。”

  轉頭看向蘇卿,李觀瀾沉下臉,“我問你,今天的話到底什麽意思?”

  蘇卿迷迷糊糊道:“我不知道啊,我也就聽二殿下那麽一說。”

  李觀瀾牙齒咬得咯嘣響,“你不知道,好啊,秦非繼續!!”

  蘇卿嚇得連連磕頭,“公主,小人錯了,二殿下曾派人前往刺殺駙馬,但是聽聞並未得手。”

  聽聞此言,李觀瀾心中猛地一鬆,有些無力的跌坐於地上。

  “公主姐姐。”秦非連忙扶住她,擔憂的看向她。

  “我……”蘇卿還想說些什麽,卻被秦非一個手刀劈在頸側,暈了過去。

  “薛澗他沒事。”李觀瀾喃喃道。這時才發覺原來自己的一顆心一直高高的提起,此時方才落地。

  小少年拍了拍李觀瀾的肩膀,“這個人怎麽處置,要殺了他嗎?”

  李觀瀾睥睨的看了眼地上的身影,“先留著,也算二弟的一個把柄。”

  夜晚的華清山莊愈發顯得葳蕤動人,樹枝上都懸掛著彩帶和綢緞製成的絹花,道路兩旁每隔兩三步就放著一盞八寶琉璃宮燈,往來穿梭的侍女衣袂飄飄,比白天裏還要熱鬧。

  有侍女上前行禮,“長公主殿下,前方就是華清池,請問殿下要入浴嗎?”

  李觀瀾奔波了一天了,想想泡個溫泉,挺好。

  侍女為她前方引路,越往前走,周圍越發濕熱,濃鬱的白霧在腳下匯聚,如同行走在雲端。

  前方是一個用錦幔圍出來的浴場,湖水清澈,靠近岸邊都是平滑的大青石。

  侍女放下白色浴袍,退了出去。

  李觀瀾伸手解下外袍,伸了伸腰,她身材比例很好,寬肩窄腰,四肢修長,兩臂和大腿上都有著薄薄的肌肉,蘊藏著不俗的力量。

  浴場中隻有她一個,她換了浴袍,站在溫潤的大青石做了個彎弓射雕的造型,然後緩緩向著深水區走去。

  溫泉水沒過胸/脯,帶走了一身的疲憊。皎潔的銀色月華灑在露出水麵的光潔麵龐上,襯托的肌膚如玉,眉眼如一副飛揚的畫。紅潤的嘴唇勾出一個迷人的弧度,眼中神光照人。

  若有人看見這幅畫麵,隻能長歎一聲大唐公主當如此。

  李觀瀾正愜意的泡著溫泉,突然腹中一痛,腦中頓時一黑。

  不好了,腿抽筋了。

  她掙紮著向岸邊遊去,雙腿已經疼得沒了知覺,她渾身濕漉漉的趴在岸邊的草叢中,腦中一陣一陣的犯暈。

  突然,她的手似乎碰到了什麽東西,艱難的轉頭,入目的卻是蘇卿那張已經被揍成豬頭的臉。

  不好,著了他人的道兒了!她心中警鈴大作,欲掙紮著起來,卻渾身無力。

  這時,她鼻子中才聞見隱隱的香味兒,不是熏香的檀香,不是衣袂上的花香,香氣入鼻,冷入骨髓。

  一雙纖塵不染的烏皂靴出現在眼前,李觀瀾艱難抬頭,順著這人的腿向上看,卻最終沒有看見這人的臉,眼皮已經睜不開了。

  那人影蹲下,一雙冰冷的手掐住了她的下巴,仔細看了看,隨後收手,站起身退後一步,高聲道:“天啊!清河公主怎麽和詩聖蘇卿……”

  李觀瀾的腦袋垂在潮濕的草叢中。耳邊回蕩著無數嘈雜的聲音。

  “傷風敗俗!!”

  “罔顧人倫!!”

  “皇室的恥辱!”

  不要,不要罵這麽狠,我又沒有吃你家的米,偷你家的雞,我是父皇的女兒,是大唐長公主。

  李觀瀾用盡一切力量想要睜開眼,卻感到眼皮重若千斤。

  “薛家娶了她,真是倒了八輩子黴啊。”

  “也是薛澗殘廢一個,不然也不會同意尚公主。”

  “清河公主如此風流,薛澗頭上怕是早就變了顏色。”

  “也是,若非貪戀皇家權勢,誰願意娶這樣的女子?”

  ……

  不要再說了,罵我可以,不要罵薛澗啊,有什麽都衝我來吧!一行清淚從李觀瀾緊閉的眼中流下。

  腹中愈發疼痛,她感到一股熱流正順著雙腿流下。

  “大家積些口德,不要再說了。”李純的聲音低沉的仿佛暴風雨前夕,他脫下身上的披風,蓋在了地上女子的身上。

  “我說的是事實……臥槽!薛仲英你怎麽打人啊?!!”

  楊杏兒一下子撲到了地上,將半裸的公主抱在了懷中,回頭厲聲道:“安陽殿下!這就是您對長姐的待客之道?還不速速屏退閑人!!”

  安陽慢悠悠的應聲,不情願地環顧四周,“諸位,熱鬧看夠了,還不離去,難道還等著這清河公主家的狗咬人呐?!”

  說著她眼風輕佻的掃過楊杏兒和拔劍出銷的秦非。

  眾人慢悠悠的離去。楊杏兒緊緊將李觀瀾抱在懷中,口中喃喃道:“公主,沒事了,沒事了。”

  突然,她心中一顫,嗓音尖銳道:“秦非,你幫我看看,我手上是啥?”

  秦非沉聲道:“是血。”

  “沅沅!”楊杏兒差點兒暈了過去,“快宣太醫,快點兒去請太醫!!”

  李觀瀾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公主府床上的錦帳,鼻尖縈繞的是自家房內獨有的熏香,令人心安。

  她動了動手指,發現渾身無力,兩隻眼睛對著錦帳上的蝙蝠花紋轉了轉,肚子餓了。

  “吃……吃……”細若蚊吟的聲音響起,驚得屋內的人立馬趕到了床前。

  李觀瀾對上薛澗那張消瘦憔悴的臉,幾乎不敢認,這是薛澗嗎?張嘴,卻說不出話。

  那雙眼睛深情的注視著她,帶著幾許心疼,還有一些看不清的,喜悅?

  她都成這樣了,他還這麽高興,薛明溪,你是要造反嗎?

  “你……你……”你混蛋!!

  薛澗吧唧一下親在了她的額頭上。

  李沅???!!!

  “沅沅,你要當娘了!”

  李觀瀾一時愣在了那裏,徹底的傻了。

  等她回過神兒,有些不確定的問道:“外麵的流言。”

  薛澗親昵的抵了抵她的額頭,低聲道:“我信你。”

  風雨前夕

  薛澗在回來的路上的確遭到了伏擊,但是他身邊有著蕭百和公孫如意這兩個高手保駕護航,自然是有驚無險。

  至於蕭百,他因為完成了師門的三個任務,已經出師了,他考慮再三,打算出穀闖蕩一段時間,順便找一下自己幼時家中唯一的小驢子小花。

  公孫如意與蕭百情投意合,經父親梅歸老人做主,嫁給了蕭百為妻,自然跟著他一起出了穀。隻可憐梅歸老人才見到女兒沒幾天,就又要麵臨著分別。

  幸好還有個二弟子李良陪著他,李良雖然天資不佳,喜歡偷奸耍滑,但是居然在采藥煉藥上頗有天賦,梅歸老人決定把自己的畢生醫術都傳給他。

  而這二人的第一個實驗對象,就是薛澗。經過各種稀奇古怪的試藥,薛澗他,腿疾終於治好了!

  薛澗腿疾治好的第一個晚上,西望京都,難得的失眠了。一轉眼小半個月過去了,不知李沅在京都怎麽樣了。

  第二天,他就啟程準備返回京都。順便帶走了大弟子蕭百和小女兒公孫如意。

  梅歸老人在穀口揮淚送別。

  返程的第一天,他們就遭遇了埋伏,刺客據說來自江湖排名第一的殺手組織血羅刹,聽名字就挺恐怖的,但卻被蕭百和公孫如意輕鬆解決,注意到刺客恐懼疑惑的眼神,公孫如意淡淡笑道:“我姓公孫。”

  刺客了然,甘心閉上了眼睛。

  公孫家的劍術天下無雙,光是一個公孫大娘就已經聞名於世,現在又出了一個公孫如意。

  三人一路行到離京都還有兩公裏的偏僻縣城,就已經聽聞了有關清河公主的流言。

  初聽見,薛澗想的不是事實真相,而是李沅怎麽樣了,有沒有受到傷害。

  於是三人快馬加鞭,一刻不停歇的趕往了京都。

  薛澗看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李沅,心中一疼,卻在聽聞接下來的消息時,卻愣在了那裏。

  “公主有孕了。”楊杏兒盡量用平靜的語氣回答,但是嘴角卻是止不住的上揚。

  “駙馬?”

  薛澗回過神,眼睛溫柔的彎了起來,仿佛盛放著星光的月牙,他半蹲在床前,執起李觀瀾冰涼涼的手指頭,放在唇上吻了吻。

  “這個消息,我親自告訴她。”

  楊杏兒正要退出去,卻聽見駙馬問道:“李沅,現在的身體情況,能……”

  楊杏兒一下想到了薛澗想要問什麽,眼睛一下子睜大了,“公主隻是中了迷香,於身體無礙。”

  尋常男子聽聞妻子懷孕,最關心的就是腹中生命,而駙馬關心的卻是公主的身體情況,是否允許現在生育。

  楊杏兒心道,這薛澗,竟是個不走常規的男子,與李沅甚是相配也。

  薛澗鬆了一口氣,他將那冰涼的五個手指頭攥進手掌心,用心捂著,期待能早點兒捂熱乎,而她也能早點兒醒來。

  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他粒米未進,伏在床腳睡了過去。卻恍惚聽見微弱的聲音。

  李沅終於醒了,這是他第一個反應,他睜開眼睛,向床頭看去,李沅原本微豐的臉頰瘦了些,巴掌大的小臉顯得可憐兮兮,一雙平常讓人不敢直視的淩厲鳳目睜的圓溜溜,眨巴眨巴,帶著幾分無辜茫然和對食物的渴望。

  兩目相對,他不覺得就笑了起來。

  李沅看見他臉上的兩個笑窩,磨了磨牙,“吃……吃……”

  吃什麽?當然是吃飯啊!沒聽見她的肚子一直在打鼓嗎?

  薛澗啪唧親在了她的額頭上,“沅沅,你要當娘了。”

  啊?李沅的反應比薛澗還要傻,她愣了一會兒,終於清晰的說出:“什麽?我要吃飯。”

  薛澗無奈扶額,滿頭黑線,“你……要當娘了。”

  “呀!”李沅驚呼一聲,“快幫我拍拍肚子,太激動了,感覺有東西在動。”

  薛澗哭笑不得道:“沅沅,才三個月,他就算天生神勇,現在也是不會動的。”

  “哦。”李沅表示理解,“沒想到我要做娘了,不過還好我有經驗,上官婉和楊杏兒就是很好的例子。”

  薛澗想說,她們二人的成長其實跟您毫無關係,但是他好歹知道這時候不能惹李沅生氣,“我去幫你端飯。”

  “好嘞。”李沅的眼睛亮了,亮的如同剛下山林餓了一整個冬天的吊睛白額虎。

  剛進門的楊杏兒就被嚇了一跳。公主的眼神,怎麽這麽可怕捏。

  待駙馬離開房間,她小心翼翼的靠近床頭,“公主,你沒事吧?”

  李觀瀾搖了搖頭,輕眯了眯眼,“如今,這外頭都是怎麽說我的。”

  楊杏兒低垂下頭,不語。

  李觀瀾拍了拍她的手,“無事,你盡管說。”

  楊杏兒抬起頭,臉頰憋的通紅,憤憤道:“都是平陽公主在煽動,而那些無聊的貴族子弟跟風,他們這些紈絝早就看公主不順眼了,這次不過是借勢發泄出來。”

  “他們說公主風流成性,圈養麵首過千人,獨寵……獨寵詩聖一個!”

  噗嗤一聲,李觀瀾一口水噴了出來,這也太荒謬了吧,這都有人信?!

  “公主!”楊杏兒連忙遞上帕子,埋怨道:“怎麽這麽不小心。”

  李觀瀾哈哈哈的笑了起來。

  “你還笑,皇貴妃可是氣的臉都青了。”

  李觀瀾沉吟了一會兒,“這事兒卻不一定就是平陽的主意,且看著吧。”

  “那詩聖可有何動作?”

  楊杏兒皺眉道:“自從那日,詩聖一直閉門不出,自稱生病。”

  李觀瀾淡淡道:“他是想坐等流言發展的越來越大,且撇清自身的幹係。”

  “杏兒,你去找人放個消息,就說詩聖……”李觀瀾湊到楊杏兒耳邊,笑道:“斷袖,不舉,選其一散布出去。”

  楊杏兒應下,“平陽公主那?”

  李觀瀾笑道:“還不是時候,先盯著。”

  楊杏兒沉默半晌,看向李觀瀾,“公主似乎更狠了。”

  李觀瀾溫潤看了一眼楊杏兒,半開玩笑道:“自古最毒婦人心。”

  她輕撫了一下肚子,“女子柔弱,為母則剛,我總得為他考慮。”

  楊杏兒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杏兒,記得向母妃說一聲,我無大礙。”

  薛澗捧著一碗粥進了屋,遠遠的聞見粥香,李沅的小鼻子翕動不停。

  “這什麽粥?”

  薛澗笑道:“好想你粥。”

  李沅眼神漂移,臉色微紅道:“為何叫這個名字?”

  薛澗:“這是用新鄭的好想你棗熬的,這種棗有補中益氣功效,對你身體恢複頗有幫助。”

  “哦”李沅瞬間淡定了,伸長脖子去夠碗。

  “我喂你吧。”薛澗捧起粥碗,坐在床側,用青瓷勺舀了一勺清淡的甜粥,細心吹了吹。

  李沅啊嗚一聲吞下了肚子,差點兒把勺子也吞下去。

  “慢點兒。”薛澗說道,喂了幾勺,他自己的肚子也開始叫了起來。

  李沅狐疑的看著他,“你幾天沒吃飯了?”

  眼前的白衣公子愈發清瘦出塵,淡然溫和的眼波仿佛一汪清泉,微彎帶笑。

  “三天。”

  “那我們一起吃吧。”

  李沅剛醒,腸胃萎縮,吃了半碗其餘就全便宜了薛澗。

  她眼神明亮的撫著肚子,“你說寶寶什麽時候會學會走路?”

  薛澗“我是半歲就可以走了。”

  李沅齜牙笑道:“我半歲就可以跑了,想來寶寶也是這樣,到時候就可以讓秦非帶著他習武了。”

  未出生的小寶:我好難。

  鳳陽擊鼓

  常德茶樓內,一群閑的無聊喝茶嘮嗑的京都男人照例聚集在一樓打發日子。

  負責送茶的小二忙的腳不沾地。

  “小德子,再上一疊醋溜花生。”

  “好嘞~”

  “兩碗粗茶,一碗豆幹。”

  “好,兩位爺裏麵請!”

  “小二,給我上一盤雲片糕。”

  ……

  小德子忙不迭的送上茶點,他在這破茶樓裏當了兩年的茶博士,覺得茶樓真是個好地方,這裏聚集了京都形形色色的人,也匯聚了各種各樣的消息,簡直是個大型八卦陣地。

  男人八卦起來可是要比那些鎮日無聊的婆姨還要厲害。

  小德子邊送茶點邊豎起耳朵去聽八卦。

  一身長衫儒生打扮的孫姓青年搖頭晃腦,一臉感慨“最近這南邊饑荒,北邊打仗,可真是不太平啊。”

  他旁邊坐著的三位同窗聞言紛紛感歎不已。

  一人道:“好在聖上派了欽差大人去賑災,近日傳來的消息是,九江那邊的蝗災都有所緩解,國庫下發的糧餉粒米未少的進了江西地界。”

  “那這位欽差大人可真是一個有本事的。俗話說,天高皇帝遠,九江離京都足有萬裏之遙,這層層盤扣下來,不得了啊!欽差大人能在這種險惡的環境下護下賑災糧,了不起!!”

  “話說這欽差大人姓甚名誰?怎麽一點兒消息也沒有。”

  那孫姓青年得意笑了笑,“這你就不懂了吧,欽差大人為了安全起見,一路裝成了護鏢的鏢隊,直到進了江西地界才亮出身份。如今,他的大名也不是秘密,皇子教習所的師傅,新科狀元李純。”

  一桌子人驚叫道:“就是去年三十二進士‘科考舞弊案’牽連的狀元李純?!”

  一時間,眾人沉默下來,去年那場“舞弊案”牽連之廣,影響之深,在廣大學子心中打上了深深的烙印。

  提到這場案件,不得不提一個人,清河長公主殿下,不同於一月前的極力吹捧,如今這位殿下在民間的聲譽可謂是毀譽參半。

  眾人想起清河公主,有的不屑撇嘴,有的心生疑惑,這位公主的人生操作讓人看不懂,先是京都乃至大唐數一數二的紈絝,一轉而賑濟災民、力薦分科取士,接著就風流之名天下聞了,這不止是看不懂了,簡直是騷操作!

  這位公主接下來的人生軌跡會是怎麽樣的?竟然隱隱的有幾分期待呢。

  眾人一路沉默,心中百轉千回。突然聽聞窗外喧囂,孫姓青年靠窗而坐,無意間向窗外看去,卻是一聲驚呼。

  “那是!!”

  眾人聞聲望去,隻見京都寬敞的街道上,從城門處駛來一匹玉雪獅子馬,馬上一抹紅影如同燃燒的烈焰,二者如離弦之箭向著鳳陽府而去。

  京都又稱鳳陽府,鳳陽府尹為四品官員,統管京都的司法和民生。

  “清河公主!!”

  眾人反應過來,再看,哪還有清河公主的影子。

  朱雀街上隻剩下滾滾的煙塵。

  “咳,吃茶,吃茶。”眾人心魂未定,托起桌上的茶盞遮住了疑惑的麵孔,可那灑落桌麵的茶水還是透露出他們的內心。

  不一會兒,隱隱的鼓聲仿佛悶雷從鳳陽府那邊傳來。

  “咚!”

  “咚!!”

  “咚!!!”……

  一聲比一聲驚心動魄,戰鼓生生敲擊在每一個人心上。

  眾人再也坐不住,蜂擁而起,向著鳳陽府湧去。

  李觀瀾手持鼓槌,站在長梯之上,麵前一麵足有一人高的鳳陽鳴冤鼓。她敲的肆意,晶瑩汗水順著額角滑下,眉眼飛揚,見之忘俗。

  楊杏兒在下麵扶著梯子,擔憂的看著上麵的清河公主,“殿下,您悠著點兒啊。”

  這麽激烈的鼓聲,若是惹惱了皇帝陛下,她家殿下不還得吃苦頭?自從那次華清山莊之宴,皇帝已經連著一個月沒有召見殿下了,連帶著貴妃娘娘也不準召見殿下。

  她家殿下卻意外的沉得住氣,隻是吩咐駙馬和秦非一直在打探些什麽。

  如今這一出,隻怕諸事鹹備,她家殿下要翻身了!

  “什麽人吵嚷?!!”鳳陽府門大開,一溜兒衙役大搖大擺走出,橫眉怒目四下一掃,看見了站在梯子上的清河公主,當下雙腿一軟。

  “清……清……”他這是走了什麽黴運,一大早的就看見了曾經慣在他們頭上作威作福的京都霸王。

  “你家大人呢?”李觀瀾藹聲問道,眼睛彎彎笑成了狐狸樣。

  衙役愈發膽戰心驚,“大人正在梳洗,隨後就到。”

  “不知公主狀告何人?”他抖著聲音問道。

  李觀瀾手下戰鼓不歇,隨意道:“我要告二皇子李霖嵐。”

  當下不僅眾衙役,連圍觀的人群都倒吸一口氣。

  骨肉相殘,皇室操戈。

  正要踏出府門滿腹疑惑的胖府尹聞此,啪嘰絆倒在門檻上,摔了個嘴啃泥。

  “大人!”眾衙役連忙去扶他。

  胖府尹慢悠悠的爬起來,捋了捋胡子,揉了揉自己的老花眼道:“不妨事。清河殿下,您說要告誰?”

  “二皇子李霖嵐!”

  胖府尹那顆晃晃悠悠的心再次提了起來。“您說的可是戶部當職的二王爺?”

  “正是!!”

  “不知公主有何冤辭要陳,請細細道來。”

  李觀瀾瞥了眼胖府尹那晃晃悠悠的胡子,開口道:

  “一告他李霖嵐勾結妖道賈南衣,密謀陷害太子,為煉丹藥抓取普通百姓,割肉放血,致使活人變成僵屍,殘忍至極!”

  眾人為之嘩然,原本站在人群之後一身便服,但衣角袖口繡有五爪金龍的人聞言臉色一白。

  當時的太清宮案鬧的沸沸揚揚,直接導致了廢太子的發生,聽聞有隱情,眾人心中不禁惻然,如今這太子已瘋,是再也翻不了身了。若真是二皇子所為,到真的說得通了。

  鳳陽府尹一張胖臉顫顫巍巍,“你可有證據?”

  李觀瀾道:“本殿師兄曾在太清宮當值,他可以做證人。李師兄?”

  李良上前一禮道:“在下奉師尊之命潛伏進太清宮,無意間發現太清宮正殿密道,密道中有活人煉丹的鐵證。並且在下在其中發現了太子的玉佩。”

  鳳陽府尹搖了搖頭道:“妖道果真如此歹毒,那也不能證明二皇子與其相勾結啊?”

  李良從懷中掏出一個鐵盒道,“此中有二皇子與妖道的書信往來。妖道狡詐,沒有銷毀這些書信,是為了留待明日要挾二皇子。”

  鳳陽府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