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順理成章的，對於楚一接下來幾天的邀約，蘇州從幾乎不搭理到偶爾幾次答應，現在會經常約對方出來見麵。

  楚一是個非常有魅力的人，談吐之間不像蘇州以前碰到過的人一樣幼稚膚淺或是帶著些驕矜的學識淵博。他的言語平凡卻一針見血，他懂得適當時候的沉默，也善於引導話題。幽默時，不是故作風趣的無趣，不言不語時，也不會使場麵顯得尷尬，反而帶著一種無言的默契。那是經過時光磨礪之後的人具有的特質。

  蘇州透過窗望著路上來往的人，有一下沒一下地攪動著咖啡。

  “歡迎光臨。”

  “等很久了嗎？”楚一微微一笑，在對麵坐下來，“有點事耽擱了。”

  蘇州抬頭看了他一眼，語氣隨意：“你最近很忙，是公司出了什麽問題嗎？”

  “嗯，不是什麽大問題。”楚一神情溫和，“以前創業的時候，什麽也沒有，沒錢沒人連地方也是租的。現在想想當初就像是一場夢。”

  “誰說不是呢，說不定你現在還沒醒來，做了場夢中夢呢。”蘇州似笑非笑，挑了挑眉，“好好珍惜吧，夢裏人，小心醒來就一無所有了。”

  “你一直是這樣嗎？”楚一雙手交叉而握，放在桌上，笑了，“我是指，你說話一直都是這樣的，”他學著蘇州的樣子挑了挑眉，“任性。”

  “不用這麽委婉，你想說的是刻薄。”他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確實，我一直都這樣，受不了？”

  男人微笑說：“你現在這樣就很好。”

  “你是第一個這麽說的人。”蘇州笑容諷刺，“虛偽會傷人，和刻薄一樣。”

  “你也是第一個這麽說我的人，我不承認這是虛偽。誰也無法因咖啡的苦澀而去否定它誘人的香味。”

  “可它依舊是苦澀的？”

  “很多人都欣賞這份苦味，而不願意加上甜的膩人的糖或者是牛奶。正如對方身上的刺，我享受擁抱時帶來的痛苦，因而並不想把它磨平。”

  蘇州並不接話，隻拿一雙看不出情緒的眼睛直直瞧著對方。

  “你很好，很可愛。”楚一補充了一句。

  “你讀過《戀人絮語》嗎？羅蘭·巴特的。”

  “沒有。事實上，我的文化程度非常低。”楚一坦然地聳聳肩。

  “從你的談吐中，我可絲毫感受不到這一點。”

  “很榮幸能聽到你這麽說。”楚一喝了一口咖啡。

  蘇州開口說：“你剛剛的話，說實在聽起來很諷刺。或許是我平時的言語給了你不好的印象，但是事實上，在很多情況下，我同樣是個善於誇獎對方的紳士。”

  楚一輕輕笑了：“放輕鬆，別那麽敏感，我的朋友。我想我不得不再重複一遍我之前所說的，你很好，無論是從哪方麵來看，你都是個非常可愛的——抱歉我找不出更適合的詞——紳士。”

  “這下我是真相信你沒有看過《戀人絮語》了，我個人建議你多去書店。”蘇州習慣性地想露出略帶嘲諷的笑容，嘴角略一揚起就好像想到了什麽似的微微僵住了，麵無表情地說，“以及可愛這個詞，不要亂用。”

  ……

  蘇州洗完澡，躺在床上，突然想起白天楚一因為自己跳躍性的話而眼神略帶茫然的樣子，唇邊不自覺彎成一個柔軟的弧度，笑容中不含一絲陰霾。

  默默翻開了枕邊的書，暖色的燈光將發絲的陰影投射到書頁上：說不清自己對情偶的愛慕究竟是怎麽回事，戀人隻好用了這麽個呆板的詞兒：“可愛！”

  蘇州突然冷了眉眼，隨手將手中的書合上，書的封麵露在燈光下：戀人絮語羅蘭·巴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