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柏晴的執念
作者:喬以      更新:2020-06-29 05:38      字數:3346
  婚禮的前一天,月白獨自一個人去南陵看蘇靳源。

  她這次沒有買花,兩手插在兜裏,在通往南陵小路的柏樹底下站了一會兒。

  看著眼前開闊的天地,無論春夏秋冬,這裏的景致她都見過,六年來,每每流連在這裏,無非就是想尋求一點慰藉,那時候的她覺得,自己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隻有蘇靳源在的地方,才是她的歸宿。

  如今故地重遊,心境卻和以往不同了。

  柏樹上的鳥叫聲格外清脆,風吹來的時候樹葉的搖晃聲都仿佛在唱歌。

  這片景色在她眼中由寂靜變得喧囂,仿佛在告訴她這一片天地並沒有與外麵的世界隔絕,他們能感知到一切的喜怒哀樂。

  蘇靳源的墓前總是鮮花不斷,他那樣優秀的人,一直是都值得被所有人銘記。

  “我這次來看你沒有帶花。”

  她蹲.下.身子,輕輕擦拭著她的照片,手指在他的臉上停滯了片刻。

  “因為我不知道要送你什麽花。”

  蘇靳源的表情沒有失望與懊惱,一如既往的溫柔。

  她幾乎沒有見過蘇靳源對他有過那樣的神情,在她的記憶裏,他總是那樣默默的為她支撐著一切,讓她見到的永遠都是美好的一切。

  她認真的看著他的臉,他的鼻子,他的眉眼,還有他那雙讓人溫暖的眼神。

  仿佛要將那張臉刻在心裏一樣。

  “蘇靳源,你說,會不會有一天我就會忘了你,我是不是不該忘記你呢!”

  她在他的旁邊坐下,喃喃道:“自從你走以後,我一直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嫁人了,大概這世界上不會再有一個人能像你一樣,讓我心甘情願的披上那身婚紗。”

  說到這裏,想起時溫恒,她的臉上又不由的浮起一絲笑意。

  “可是現在,我真的遇到了,而且還是你當初把我交到了他的手中。”

  她默了默,想起前些日子溫暖告訴她的事情,臉上不由的多了一些顧慮。

  “靳源哥,你知道嗎,之前我聽說時溫恒一直在計劃收購柏氏送還給我的事情,心情有多複雜嗎,

  你之前的心願也一直是要幫我奪回柏氏,他和你何其相似,總是不願意讓我受一點委屈。”

  說到這兒,她無奈的搖了搖頭。

  “倒是你的好兄弟,讓人頭疼。”

  蔚正宇和時溫恒爭相收購柏氏的事情她也知道了,順帶還從溫暖那兒順了下八卦回來,當初康緹的出現便是蔚正宇一手促成的,她甚至有些摸不清對方是出於什麽動機。

  “正宇哥或許並不希望我嫁給時溫恒,所以我和蔚藍說了,結婚的事兒還是不要告訴他了。康緹的事情如今已經解決了,現在就剩股份的事兒,我昨天想了很久,既然溫恒已經向我走了那麽多步,那麽,這剩下的最後一步,由我來完成吧!”

  “靳源哥,不是你跟我說過嗎,人生要自己把握。這一次,我也想自己做點什麽。”

  “人生是需要自己把握,可你不一樣!”

  身後的聲音帶著冷意,在寂靜的空間格外刺耳。

  她回過頭,柏晴穿著一襲黑衣站在不遠處,她手裏抱著一捧白色的薔薇,和以往幹練冷豔的妝容不同,如今淡淡的裸妝,看上去整個人純淨而素簡。

  她見月白回頭看她,臉上的神色似乎更冷了些。

  徑自走上前去將手裏的花輕輕的放在了墓前。

  帶著露水的白色花瓣簇擁在蘇靳源的照片周圍,那樣純淨而清透的色彩讓冰冷的墓碑也多了一些生機。

  “不是一直都有人為你謀劃和給你庇護麽,需要自己把握的人生,說的是我們這種需要的一切都需要自己去爭取的人。”

  她的眼神裏帶著嘲諷和不屑,讓那張本沒什麽攻擊性的臉平添了一份刻薄。

  “雖然擁有,但也會失去,靠自己不是挺好嗎。”

  月白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今天在這裏遇見她本就是個意外,她並不想與她再有過多的牽扯。

  “是啊,靠誰都不如靠自己,可柏氏的股份你有能力靠自己拿回去嗎?”

  她鄙夷的看她。

  月白知道,柏氏被收購這件事對她來說是致命的打擊,可這是不爭的事實,沒什麽值得同情的。

  “我和你不同,柏氏雖是你的看得最重的東西,但卻並非我所求。”

  月白這樣雲淡風輕的一句話,恰恰卻踩到了她的命門,和對方的豁然比起來,她的欲.望就顯得像是陰溝裏見不得光的蛆,那樣讓人惡心生厭。

  “又當又立的有意思嗎?”

  她冷笑:“既非你所求,為什麽處心積慮的要拿走,曾經是靳源哥,現在又有蔚正宇和時溫恒,柏月,你難道不覺得自己太貪心了嗎?”

  月白站起身子直視著她,她的眼神雖沒有對方那麽陰沉傲然,卻帶著特有的篤定。

  “貪心?到底是你們柏家比較貪心還是我比較貪心?”

  她迫近她,帶著難得淩厲的氣勢。

  “到底是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叫貪心,還是覬覦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叫貪心?”

  柏晴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胡說八道什麽呢,柏氏什麽時候屬於你了,當初若不是我父母傾其所有幫你保住了柏氏,現在你的手上估計連一毛錢的股份都沒有吧!”

  “傾其所有?”

  她笑了笑,“把左口袋的錢挪到右口袋,先做好了局,在當著所有人的麵跳進去,然後傾其所有力挽狂瀾,最後居功至偉,將整個柏氏收入囊中。柏晴,你是自己傻,還是當我傻?”

  “你瘋了吧?”

  柏晴仍是一臉驚詫,“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了靠山,所以空口白牙的就能隨意歪曲事實。”

  “有沒有歪曲事實,你去問問你爸不就知道了麽。他當初做了什麽他自己應該不會那麽快忘記,如果實在記不起來,剛好米拉在你爸身邊收集的一些資料恰好能幫他回憶一下。”

  盡管月白明知道栢日華和陳蒙當初對方使用了不正當的手段,但是礙於年少無知,總歸是被動的,若不是時溫恒將米拉手裏的資料給了她,她至今還不明白當初自己到底都經曆了人性的多少陰暗。

  盡管她將資料拿到手的那一刻也曾動過想要和他們翻舊賬的打算,但隨著栢日華的入獄她最終還是放棄了那樣的念頭。

  即便月白沒有動手,多行不義必自斃,他最終還是逃不過製裁。

  栢日華大概連自己都沒想到,最後將他的前程毀滅的不是別人,正是他自己曾經最親近的人。

  時溫恒對米拉的收買便是將他推向覆滅的最後一步。

  盡管年長的柏晴精明,但卻並沒有年少的柏鬆通透,時至今日她似乎都沒辦法接受柏氏是這樣被他們家接手的,如果承認了這一切,往日她在月白麵前的一切優越於高傲豈不是都變成了愚蠢至極的笑話。

  “這不可能,柏氏是我們家的全部心血,豈是你一兩句話就能否絕的!”

  語氣說這句話是說給月白聽得,倒不如是在說給她自己聽。

  她自己父母的為人,她比誰都清楚,在柏氏做了這麽多年的高層她自然也不可能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隻不過在利益的去世之下,她不願意相信罷了。

  一廂情願的認定某一個事實,日子久了,它就是事實。

  月白自然明白她現在的心情,便沒有再繼續因為這個話題與她爭執下去。

  往事已成過往,多說也是徒勞。

  “既然你來看靳源哥,那我就不多留了,你們接著聊吧!”

  她認真看了看蘇靳源,在心裏默默告了別,轉身便要走。

  “明天不就要嫁人了嗎,蘇靳源這邊,你不必再假惺惺的過來了。”

  她帶著些諷刺的意味,在她身後交代。

  月白停住腳,站在原地,隻覺得就連耳邊的風聲都帶著刻薄的聲響。

  “我結婚不結婚,來不來南陵,和你好像都沒有什麽關係吧?”

  “柏月,你的心事石頭做的吧,蘇靳源以前是怎麽對你的,你可以忘了他,但是能不能不要這樣總是陰魂不散的糾.纏著他?”

  她回過頭,微眯著眼睛看著眼前的那個女人。

  夕陽西沉,金色的暖光罩在她的身上,可那張背光的臉卻全是陰沉的冷意。

  從小到大,隻要是和她有關的,她都要爭一爭,隻要是和蘇靳源有關的,她總要搶一搶,無論是成績,還是成長,無論是家裏還是家外,總和她斤斤計較著,這似乎已經成為了她人生的全部。

  “柏晴。”

  她在站在風中沉靜的開口。

  “蘇靳源和我曾經生死相依,這永生難忘。可如今既然他留下了我,那我就要努力生活。人生在不同的階段會遇到不同的人,我們總要迎合這個世界,對不同的人產生不同的期許。

  最後在柏晴譏諷的笑意中,她擲地有聲道:“我不會忘記蘇靳源,他的一切就刻在我的生命裏,但這並不影響我和時溫恒的感情。我對我自己的感情十分清楚,反倒是你,也許應該好好想一想,你究竟是愛蘇靳源愛到永生難忘,還是因為我而對蘇靳源有了執念?”

  說罷她也不理會柏晴驟然變色的眼神,轉身便迎著風徑自走了。

  感情從來都是純粹的東西,若是有了動機和目的,又怎麽能算得上是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