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六年前的真相
作者:喬以      更新:2020-06-20 16:57      字數:3711
  “大家麻煩讓一下路,我們太太身懷六甲,注意安全啊各位!”

  小張一邊吃力的推搡著人群,一邊還要護著月白,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請問這樣的天氣您獨自上山時總沒有陪您過來嗎?”

  “月白小姐,輕等一下,輕您回應一下我們的問題。”

  “請問您和時總是像傳聞一樣隻是奉子成婚嗎?”

  ……

  眼看著月白就要上車,記者有些急了,人群難以控製的躁動起來。

  月白的衣服不知是被誰拽了一下,她驚叫了一聲便腳下一滑。

  幸好小張反應夠快,身手敏捷的繞道她的身後,奈何人群洶湧,月白失去重心,竟直接摔在了他的身上。

  人群一陣騷亂,竟沒人注意到一輛黑色的車子徑自從山下駛上來,穩穩的停在了他們身後。

  車門迅速被推開,從車上跳下一個身量頎長少年感十足的男人,外麵雨勢紛紛,他也顧不上撐傘,從後麵撥開人群,冷聲喝道:“都給我讓開,你們是采訪還是殺人!”

  記者們聞聲紛紛回頭看去,隻見對方一頭不羈的黃色頭發已經被雨淋濕,五官掛著水珠卻仍舊清爽好看,隻是眼神裏此刻卻是不同以往的春風笑意,竟是陰沉冷峻之色。

  “是左灣,是左灣!”

  反應過來的人又開始了一小波騷動。

  今兒是什麽日子,一線大牌紛紛齊聚南陵,還真是沒白來這趟。

  左灣卻沒有理會這些蠢蠢欲動的記者,麵色沉鬱的快步鑽進人堆裏一把抓住月白的胳膊道:“你沒事吧?”

  月白歪倒在小張身上,還好小張的體型比較豐滿,有一定的緩衝作用,除了受到驚嚇,她倒是沒什麽大礙,忙起身扶起小張一臉歉疚道:“不好意思,你還好吧!”

  小張哪兒還顧得上自己,哭喪著臉上上下下將她打量了一番道:“太太,我沒事,您有沒有傷著?”

  月白搖了搖頭,臉色倒有些蒼白:“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她這才扭頭看向左灣道:“你來的倒是時候,往年不是都一大早來的嗎?”

  “去接了我爸一起過來的,幸虧我來的是時候,不然你今天是不是就要就地安息了?”

  月白翻了個白眼,不過左灣能和蘇叔一起來,她倒是很意外的,懶得與他計較道:“你也總算是長大了。”

  他們還未來得及多說兩句,記者便又圍了過來:“左灣,請問你是專程來接月白的嗎?”

  “左灣,請問你和月白到底是什麽關係?以前你們倆的緋聞是真的嗎?”

  ……

  月白無奈的和左灣對視了一眼,頗有些頭疼。

  但凡是個男人和她沾上邊,都能讓他們腦補出一部狗血戀情。

  左灣確認了月白沒事,臉色這才緩和了一些,他道:“承蒙大家這麽關心我們,今天我索性就把話說清楚了,你們該聽的聽,該記得記,該錄的錄,過了今天,以後我不希望再有任何人在我麵前重提此事。”

  此話一出周圍的記者紛紛將鏡頭對準了他,甚至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生怕錯過了細節。

  黑色的車門再次打開,左灣的助理小馬哥撐著傘扶著蘇叔從車上下來,他神色肅穆的站在車前,麵帶悲愴,眼神悠遠而深邃,幾縷摻雜著白發的青絲被風吹的略微淩亂。

  一身黑色的西裝穿的筆挺而深沉,整個人壓抑的氣場和這南陵的寂寂山色融為一體。

  月白本沒什麽情緒波動,但見到這樣的蘇緘武,她不禁鼻頭發酸,奔過去抱著他的胳膊道:“蘇叔,你也來了。”

  他側頭看著月白,見她蒼白的臉色略有些清瘦,眼神裏帶著不忍道:“丫頭,你怎麽叫他們欺負成這樣?”

  “我沒什麽,都習慣了。”

  她嘴上逞強,眼眶卻是有些發紅。

  蘇緘武在她眼裏跟自己的父親沒什麽區別,在他麵前,自己的故作堅強總歸是有些無力的。

  他抬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歎了口氣道:“你也不必在我麵前逞強,事已至此,就都說開了吧,別叫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多做文章。”

  “可是……”

  她有些顧忌的看著蘇緘武,蘇靳源是他如鯁在喉的那根厲刺,她不願再多提過往無非就是不想他們再受一次傷害。

  可蘇緘武的眼神卻十分堅定,他看著那些冷漠的人群,嘴角帶著一絲自嘲和無奈。

  “你不說,他們能放過你嗎,你不說,以後的日子能過得清淨?”

  說罷他轉過身來拉著她的手,眼神裏盡是憐惜。

  “丫頭,你現在是有家有孩子的人了,那些口舌是非,是會害死人的,不管怎麽說,我的年紀已經大了,靳源也不在了,總不能讓你因為我們一隻這樣委屈著自己,讓靳灣說罷,說清楚,就沒事了。”

  月白站在蘇緘武旁邊,她甚至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聽完左灣對著媒體的一番陳述。

  從她是柏氏集團創始人柏清風的獨生女,再到她和蘇靳灣從小一起被蘇靳源照顧大的情誼,再到蘇靳源和月白訂婚前夕遇難,他說的清楚明白,言簡意賅的幾句話卻讓月白再次陷入那段曲折的歲月裏難以自拔。

  蘇緘武握著她的手更是指節發白,若不是這些人的窮追不舍,誰又願意再次將傷疤赤.裸裸的撕開。

  左灣通過公開月白身份解釋了童養媳的傳言,也說明了月白當時不但沒有棄夫逃命甚至還想為他殉情的事實,極個別的人仍有爭議,左灣看了一眼蘇緘武,在他的示意下他道:“今天上午我們來之前,我父親已經以受害者家屬的身份聯係了當時的現場媒體,並授權他們公開當時的采訪報道,現在視頻就在他們的官網主頁上,大家去看一看自然就知道當時的情況了。”

  由於這場事故牽連著甚多,當時的一些報道畫麵遵循受害者家屬的意願是否公開以至於公開播放的片段並不完整,就連月白時候也沒有在網上找到當時現場和蘇靳源相關的情況報道。

  左灣也是在到達南陵的路上才看到那條采訪視頻,任他也沒有想到,六年前的那場海難,時溫恒就在現場,而且還是他親自從蘇靳源手中受托救下了月白。

  冥冥之中,或許一切故事的始末都已經是注定好的。

  如今同意公開,蘇緘武也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既然要重提舊事,那麽就沒有人能置身事外,不如幹脆一點,將一切都回到本來的位置上重新抉擇。

  月白知道蘇緘武承受了多大的悲痛,很是感激的看著對方,蘇緘武卻搖了搖頭道:“丫頭,你也該去看看,相比較我做的,有一個人做的更多。”

  月白不明所以的打開手機,找到那個視頻的采訪片段,令她難以置信的是,畫麵裏的男子居然是時溫恒。

  作為幸存者和參與救援者之一勉強接受采訪的他對著鏡頭,神情疲憊中仍舊帶著冷峻。

  “雖然很多人都認識您,但是還是想請問您方便對著鏡頭透露下您的姓名嗎?”

  “不太方便,我不希望接受采訪,我也不希望我救人的事情被報道,因為我個人能做的不多,隻是略經綿薄之力。”

  他語調清冷,聲音一如既往的低沉。

  “好的,既然您不願意透露,我們不會公開的,這些素材都隻是作為這場事故的見證,請問您有什麽特別想要對著著鏡頭說的話嗎?”

  他沉默的想了想,額間的碎發還有些濕,唇邊下巴的胡茬也隱約可見,顯然事前經曆了一番常人無法想象的困境。

  但他的神色還是極其堅定而沉寂的,他隻道:“如果可以的話,請記得蘇靳源這個名字,他是遇難者之一,也是和我一起參與救援的人,他在沉入水中的最後一分鍾都沒有停止過救人,最終因為體力不支而留在了海裏,和我比起來,他才是真正的英雄。”

  采訪者沉默了片刻,聲音有些哽咽,“好的,蘇靳源,我們都不會忘記他。”

  他起身離開的時候,胸.部的傷口還隱約帶著血痕,記者叫住他,遞過去紙巾道:“您身上的傷口是因為救人留下的嗎?”

  他接過紙巾,隨便的擦了擦道:“不礙事,剛救上來的姑娘脖子上戴的東西劃到了,小傷。”

  他一臉平靜的和記者揮了揮手便走了,仿佛那場吞噬了無數生命的海難從未在他麵前發生過一般。

  竟然是他?

  月白怎麽也沒有想到,和蘇靳源一起在海中周旋救人的人是他,最後死死攔住她不讓她遊到蘇靳源身邊的人是他。

  將她拖拽上救生艇的人,吼著讓她清醒點的人也是他。

  那個始終在她記憶力模糊的麵孔,在那個漆黑而絕望的夜晚,始終不曾放手將她從海裏拖拽出來的人,他的形象竟然瞬間在他的記憶裏清晰了起來,就是時溫恒的臉。

  她眼睛裏的淚不受控製的流了下來,過去的六年裏,她曾經無數次的怨怪過那個人,為什麽要多管閑事把她救下來,讓她和蘇靳源天人永隔,讓她平白遭受這麽多非議與煎熬,她甚至將這一切都歸罪與他的身上,覺得他就是罪魁禍首,而今卻突然發現,眼前的這些人,無論是蘇緘武還是左灣,無論是蔚藍還是柏鬆,都是因為她還活在這個世界而能如此靠近他們,她竟開始懷疑當初執意要走的念頭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錯了。

  蘇緘武似乎看穿了她此時的心境,眼神裏滿是欣慰與動容。

  他道:“人生的路,要往前走,不要回頭。身後的人不要留戀,因為他們到不了未來,眼前的人不要錯過,因為沒有你的堅持和決心他們也不一定能陪你道最後。”

  月白腦袋裏一片混亂,她有些茫然的看著眼前的人群,紛擾的世間卻突然寂靜的像是默片一樣毫無聲響。

  “去吧,孩子。”

  蘇緘武在她耳旁說,“我曾跟你說過,時溫恒這個人,看久了你就會懂的,你現在有些事情要問他,就去找他吧。”

  月白遲疑的看了他一眼,他有些蒼老的神態在風中更顯得蕭索,眼神裏卻帶著垂愛和祥和。

  他像小張招招手道:“送她回去吧,天冷,注意身體。”

  月白被小張扶著上了車,媒體終於放過了她,而月白卻覺得放過她的不止是那些如影隨形如鬼魅一般的窺探著,還有她心裏的一些東西,正漸漸的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