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海邊浮屍
作者:喬以      更新:2020-06-20 16:57      字數:3285
  “你好,時總。”

  她一本正經道。

  對方語調低沉,隻問她:“又挨打了?”

  月白將潮濕的頭發向後攏了攏,一臉不屑:“自己也在熱搜上掛著,還有心情來嘲笑我?”

  “嘲笑?”

  對方眉頭微皺,何曾有這樣的意思,難道是自己的語氣出了問題。

  “不是嗎,你未婚妻雖然有點凶,但畢竟是個紙老虎,還嚇唬不了我。”

  “嚇唬不了你?”

  時溫恒這次才是發自內心的嘲諷,“你沒長手嗎,難道你每次挨打都不知道還手是嗎?”

  “她說我勾引你呢,還手我也沒有立場不是!”

  月白倒是說的坦蕩,時溫恒卻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了,這家夥的腦回路一向這麽清奇。

  頓了頓,他沉著聲道:“你有,因為她不是我未婚妻。”

  月白也是怔了怔,許久才冷嗬了一聲。

  “看來我確實是太好欺負了,這不公平,以後我也可以用時太太的身份去譴責她對你有十分齷齪的想法。”

  “聽你這口氣,想來今晚的事兒對你沒有多大影響,剛看新聞的時候我還以為你又得泡一回浴缸。”

  時溫恒嘴上嘲諷,心裏確實是稍稍平穩了一些。

  “我剛泡完,幹幹淨淨香噴噴,沒網上說的那樣又臭又髒,你若是不信,我隨時自證清白。”

  月白說的臉不紅心不跳,一本正經,理所應當。

  時溫恒無言以對,隻道:“網上的事情我會處理,你早點休息。”說罷便掛了電話。

  小艾在一旁神情詭異的看著她,感覺這女人的精神狀態離超凡脫俗不遠了。

  剛斷了通話,蔚藍的電話便又擠了進來,她道:“網上火了一把,連電話都成了熱線。”

  “你剛剛跟誰講電話呢?”好不容易擠進來的蔚藍滿腹牢騷。

  “時溫恒。”

  “呦,他找你幹嘛,是不是求你千萬不要一氣之下公開他和成旭東的關係,怕影響他們公司的股票?”

  “真有你的!”神奇的腦洞讓月白折服。

  蔚藍繼續發揮道:“要我說你就不能答應他,憑什麽搭上自己的名聲幫他保守**,不過他要是能給你開張支票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反正你一腦袋屎盆子也不多這一個。”

  “你丫還是不是人,我是那種見錢眼開的人麽!”

  “你別裝了,不喜歡錢每個月死盯放我哥那兒的基金,跌個零點幾就跟割肉似的。”

  “所以你打了那麽久的電話就是為了排隊來看我笑話的?”

  “那倒不是,說著說著就跑題了。”

  蔚藍活動了一下酸硬的脖頸道:“你別說時溫恒這人還挺仗義的,成旭東說他一聽說熱搜的事兒連夜就坐高鐵奔B市去了。”

  “他來B市了?那剛剛跟我通話的時候怎麽沒提。”月白一臉懵逼。

  “我估摸人家是真覺得對不起你,想當麵跟你致歉,然後拉著何天那個小賤人繼續在媒體麵前秀一番恩愛危機公關一下,以掩護自己的同誌身份。”

  月白惋惜道:“你不當八卦記者實在是委屈,改行吧,我保證你要是做娛樂記者天天不用出去蹲新聞單憑借自己的想象力都能混一輩子飯吃。”

  “說你的事兒呢,你別整天不痛不癢的,早就囑咐過你了,離柏晴和周雲初遠一點,現在再加一個何天的名額,以後看見她們繞著點兒走,我不在你又打不過人家。”

  “姐姐,你要這麽說,幹脆讓我直接退出娛樂圈得了。”月白不以為然。

  “你這種人也就長的漂亮點,其實本來就不適合呆在娛樂圈,就你那小精神,早晚得出問題。”

  “能別沒事兒咒我麽,抑鬱而已,又不會死人。”

  蔚藍翻看了一下自己的行程,最近的假期也得在一周以後,但她又實在不放心她,問道:“你哪天回來?”

  “本來參加完時尚盛典以後,還有兩天的公益廣告拍攝活動,但是出了這事兒我也不知道行程有沒有變動。”

  月白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她雖然正麵形象不好,但畢竟本身有話題度,公益綜藝也是綜藝,自然喜歡她們這種自帶收視的女明星。

  拍攝活動安排在第二天,B市的城市環保日,分別由幾位藝人帶頭倡導環保,月白的拍攝環節安排在下午,她負責宣傳水汙染環境問題。

  她和跟著節目組錄製了城市汙水和生產汙水的排放問題之後,天色已經不早,本來巴京和他們談好了一個下午的行程,六點之前必須收工,但節目組解釋說隻反應生活用水問題形式太過單一,他們安排了一個反應大自然水汙染問題的新環節,可能會多耽誤月白兩個小時的時間。

  月白平時雖然極其懶散,但對本職工作還是十分勤懇敬業的,兩個小時而已,對她來說並不算問題。

  隻不過沒想到的是,節目組的車直接開到了B市的海邊,傍晚的風襲來,月白站在鬆軟的沙子上看著在暮色中掀著水波仿佛一隻隱忍著的巨大而猙獰的野獸的大海,她下意識的有些想要退縮。

  導演說:“月白小姐,退潮以後,沙灘上會遺留下來各種海水送上來的海生物和海裏垃圾,附近趕海的漁民都在此刻去淺灘上尋找收獲,你隻要在我們的鏡頭前沿著這條海岸線走走看看,然後配合我們的鏡頭拍一些特寫就可以了。”

  月白此刻已經緊咬著牙床,她努力克製著心底裏的恐懼,一遍一遍勸自己道:“沒關係的,不用下水,沒關係的。”

  導演喊開始的時候,專業本能驅動著月白深一步淺一步的順著鏡頭的軌跡緩緩向前,她沿路看到沒有蓋子卻還帶著商標的飲料瓶,廢舊的塑料漁網,白色的殘破的塑料袋,各種各樣的貝殼……

  大海依舊是那片湛藍純淨的大海,沙灘依舊是那片柔軟潔淨的沙灘,隻是這海與地之間,顯然橫亙了一條黑色的布滿垃圾的分界線。

  仿佛是在光滑的皮膚上長出一條猙獰且無法愈合的傷口,突兀卻真實的存在著。

  月白在海風中抱緊了自己的胳膊,她神情隱忍克製,眼神裏滿是彷徨和敬畏,這樣絕色的臉配上這樣的神情,在鏡頭裏呈現出來的是每一個導演都可遇而不可求的充滿矛盾感卻又無比和諧的畫麵。

  直到那具被衝到岸上的慘白浮腫的屍體赫然的呈現在她麵前時,瞬間便抽光了她心底裏好不容易蓄滿的所有勇氣。

  那是怎樣的一具人體,在暮色下帶著森然的氣息,慘白的完全不像是任何一種生物,浮腫的臉部和手腳已經嚴重變形。

  月白曾在劇組見過無數次“死人”,但道具師手中再逼真的屍體也不及這一具對她的震撼。

  從她的目光觸及到那具屍體的那一刻,她的反應就已經完全超出了自己的可控範圍,她彎下腰,捂著胸口,忍受著來自胃裏的翻江倒海的抽搐,幹嘔著,卻又吐不出任何東西。

  攝影師是緊隨其後發現異常的,鏡頭一掃到海邊的浮屍,抖了抖,他慌了神的扔下攝影器材,撒腿便往岸上跑。

  “不好了,有死人,那裏有死人……”

  正在岸邊不遠處坐在車裏等月白收工的左灣抬眼便看到攝影師轉身逃跑的畫麵,留下月白一個人彎腰站在漸漸暗沉的夜色裏,他意識到發生了什麽意外,二話不說,套上鴨舌帽便推開車門跳下了車。

  導演和工作人員沒有人敢靠近屍體,他們報完警後便匆忙收工,誰也不想在現場多停留半刻。

  月白一個人站在距離屍體五米不到的地方,她渾身戰栗的蹲下抱著自己,完全喪失了逃跑的意識。

  腦海裏不斷閃現出五年前從海裏搜尋出來的那一具具遺體,就那樣擺放著等待家屬前來認領。

  她發瘋似得一個一個找過去,看見的也是無數個像這個一樣的浮腫而又森白的麵孔。

  那一刻,青天白日,她卻仿佛就在寒冰層下的地獄中。

  不過一直到最後她都沒有見到蘇靳源的遺體,蘇緘武已經提前將蘇靳源帶回安葬,他認為,蘇靳源不會希望月白在這個世界上見到自己的最後一麵是那樣猙獰可怖的麵孔,隻如初見,才是她們最好的回憶。

  月白經常忍不住在想,蘇靳源離開的時候,是不是也是和這些人一般的模樣,那個在她心裏完美的像是天使和王子一樣的人啊!

  “月白,月白,你站起來。”

  左灣的聲音傳進她的耳中時,悠遠的像是來自大海的另一邊。

  她木訥的抱著頭,沒有回應。

  左灣意識到她可能又出現了創傷後心理障礙,這種精神反應在月白身上發生的最嚴重的一次就是五年前蘇靳源出事以後。

  他皺著眉,瞥了一眼旁邊的東西,眼神之中浮起少見的陰翳之色。

  身後的警笛聲隨後呼嘯而來,他叉著腰站在原地,看來隻能配合完警方的調查之後才能將她帶離此處。

  然而令他沒有預料到的是除了警察還有一些聞到風聲的媒體記者緊隨出動。

  他和月白都是公眾人物,攤上這種事情難免又要惹一身的麻煩,但眼下無論如何他都不能把她一個人扔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