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救人(二)
作者:卯牛      更新:2020-03-07 09:26      字數:5746
  沒過多久,大殿側麵的走廊內緩緩走出幾人,為首的是一名長相清麗的女子,身上的穿戴裝扮如同山下牌坊邊的兩座雕像一般模樣,除了沒有背後的千手和腦後的智慧之光,女子身材極好,前凸後翹,腰肢盈盈一握,又是鵝蛋臉型,黛眉朱唇,鼻梁高挺,眉心處還有一顆不知是天生的還是裝飾般貼上去的紅痣,更給女子的麵龐增加了幾分嫵媚。

  隻是那女子滿麵愁容,似乎剛剛哭過,眉眼臉頰間還留有淚痕,她的身側兩旁各有一名女性番僧,穿著僧衣,沒戴番帽,頭上隻留有短短的一層頭發茬,正各自用雙手抓住女子手臂,既像是扶著女子又像是挾持著她,她們三人身後另有兩名手持武器的番僧跟隨。

  這五人從走廊出來,剛剛轉過大殿一角就停下腳步,遠遠地看著台階上的大上師和東勒木金三人。

  東勒正努力按捺焦急的心情,聽見動靜猛然轉頭,一眼就看見了為首的女子,立刻紅了眼眶,身形一動就向那邊撲過去,大上師身後的兩名番僧急忙擋在東勒身前,惹得東勒怒目而視,大上師嘴上依舊緩緩地說道,“嗬嗬嗬,不是才說了居士切莫心急嘛,照妃人已到此,是不是也讓我們見見雲獸的真容啊?”

  說完不等東勒回答,遞給站立在木箱邊上的番僧一個眼色,那名番僧立即走到東勒麵前索取鑰匙,東勒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女子身上,想也沒想就從懷中取出一把鑰匙拋給那名番僧,那人走到木箱邊伸手幾下解開係在木箱上的鐵鏈,又用鑰匙打開銅鎖,一把將箱蓋翻開,露出蜷縮在箱內的雲獸。

  到了此時,大上師再也顧不得保持那副高人做派,猛然向前跨出一步,低頭死死地盯著被拴在木箱內的雲獸,原本和藹慈祥的目光瞬間變得滿滿的都是貪婪之色。

  東勒才沒心思顧及大上師的神色變化,他給出鑰匙後就想越過阻擋他的番僧,可那倆人仍是眼光不善地攔著他,東勒不禁氣憤地說道,“大上師,你這是什麽意思?!”

  大上師這才如同猛然驚醒一般,眼神閃了閃,又緩緩地說道,“紮利、洛巴,你們讓他過去吧。”

  那兩名阻擋的番僧這才讓東勒衝了過去,然後二人又垂手靜立在大上師身後。

  東勒麵前沒有了阻擋,一個箭步就衝到阿克洽麵前,見他來勢凶狠,扶著阿克洽的那兩名女番僧不由自主地鬆開手倒退了兩步,東勒沒有理會二人,一把抓住阿克洽的雙臂,滿眼都是憐惜之色,而阿克洽也一直抬頭盯著他的雙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是眼淚一個勁地流了出來。

  木金在東勒衝到阿克洽身邊時已經跟了過來,他抽出腰間的短刃立在胸前,目光警惕地望著阿克洽身後手持武器的那兩名番僧,他的短刃樣式與東勒的蛇口吞劍類似,隻是長短和外觀略有不同。

  這邊餘一丁已經與雲獸心神交流了一番,此時木箱內的雲獸晃晃悠悠地站立了起來,隻是顯得虛弱至極,隻見它耷拉著腦袋,腿股微微顫抖,目光無神地望著地麵,整個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

  而大上師此刻卻是神采飛揚地看著眼前的雲獸,他才不擔心雲獸虛弱,越虛弱就越容易用密法讓其認主,待其認主成功後大上師有得是辦法替它調養恢複。

  此時大上師的臉上因興奮而微微發紅扭曲,早已沒有了開始的慈善麵目,取而代之的是一副狂喜的表情,在他看來,從今天開始,有了此獸相助,什麽權力、財富和女人,這些東西對於他來說將是唾手可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上師突然爆發出一陣長笑。

  東勒被他的笑聲一驚,猛地轉頭看著他,就連阿克洽和木金也一起望向大上師。

  “大上師,銀票和雲獸你都已得到,我隻想帶我的女人走。”東勒回過神來沉聲說道,阿克洽聽見他的話眼淚再次無聲地流了下來。

  東勒說完牽著阿克洽就往台階走,阿克洽踉踉蹌蹌地被他帶著前行,木金則護在兩人身後邊退邊警惕地望著手持武器的番僧,那二人倒沒有任何動作,仍是立在原地。

  “哈哈哈哈哈……”大上師又爆出一陣大笑,比剛才的笑聲還要大聲,還要得意,甚至還要……陰毒!

  餘一丁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立刻對那三名臨雲王府的護衛輕聲說道,“如有異動,立刻護住雪小姐衝出廟門,如遇阻攔格殺勿論!”

  護衛們點頭表示明白,已經將刀劍抽了出來,鍾離雪還想再說什麽,被餘一丁一個眼神給瞪了回去,隻能是癟癟嘴一跺腳沒有說話。

  這時東勒三人已經越過大上師來到台階處,開始緩緩地向台階下走去,而大上師也突然止住了笑聲,隨即飄過來一句陰惻惻的話語。

  “嘿嘿嘿嘿,你是可以帶走你的女人,但是你怎麽能帶走本座的女人呢?嘿嘿嘿嘿……”

  東勒聞言霎時如遭雷擊,身子猛然一震後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回過頭死死盯著大上師那張帶著陰笑的臉孔,片刻之後才嘶啞著嗓子說道,“你剛才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阿克洽也是渾身顫抖,隻見她輕輕地鬆開了東勒的手掌,雙腿一軟,身子不由自主地緩緩委頓於地,就這麽斜斜地倒在台階上,睜著失神的雙眼望向夜空,嘴角帶著一絲嘲弄,是啊,自己已經是大上師的女人了,你東勒還有什麽資格帶我走呢?

  “你還沒聽明白嗎?那個所謂的‘你的女人’已經是本座的照妃了,你還想帶本座的女人走嗎?嘿嘿嘿嘿。”帶著得意的獰笑,大上師又陰陰地說出了這句話。

  沉默……

  一直沉默……

  可怕的沉默……

  …………

  木金最先反應過來,他猛地衝到東勒身旁,一手將阿克洽拽了起來,又對東勒吼道,“東勒!先帶阿克洽走!”

  “哈哈哈哈……”大上師又是一陣狂笑,“你們既然來了,就都別走了吧。”

  正在這時,就見已經被木金拉起身的阿克洽猛地抓住木金握刀的右手,毫不猶豫地將自己的胸口湊了過去,木金本來還在朝呆立於原地的東勒怒吼,感覺右手有異猛然回頭正看見自己的刀鋒已經沒入阿克洽的胸口,立時被驚得目瞪口呆。

  東勒此時也回過神,轉頭正看見這一幕,急忙扶住正在往下倒的阿克洽,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口中不住地喃喃說道,“為什麽?為什麽?……”

  阿克洽的倒下相當於木金鋒利的刀鋒在她的胸口間完成了一次進出,鮮血瞬間噴湧而出,濺了東勒一臉,可他仍舊摟著阿克洽,撫摸著她的臉龐,仍是不住地呢喃。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阿克洽……”

  說到最後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幾乎不可耳聞,但卻帶著止不住地顫抖和沉重的呼吸聲。

  “東勒……阿,阿克洽……來生……一定做,做你,的……女人……”阿克洽微笑盯著東勒,最後一次努力地抬起手想觸碰他的麵頰,眼神中卻漸漸失去了光澤。

  東勒將自己的麵龐埋在阿克洽的臉頰處,嘴裏還在念念有詞,可是說的什麽連木金也聽不清楚,阿克洽似乎心滿意足地緩緩閉上了眼睛。

  再次沉默,時間仿佛凝固……

  ……

  “我要你的命!!!!”

  突然一聲爆喝,已經完全不似人類的聲音,東勒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般衝向大上師,額頭青筋暴起,雙目盡赤,蛇口吞劍也被他抽出握在手中,直直地向大上師刺去,同時他的袖口處還有一道綠光一閃急速地飛向大上師。

  大上師身後的兩名番僧立刻取出武器迎了上去,其中一名不知那綠光為何物,飛身用武器來擋,可惜他手中慢了一步,武器沒能擋住綠光,卻直接打在他的胸口,隻聽見那人慘叫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死灰一片,整個人同那綠光一起掉落在地,番僧立時倒地不省人事,而那綠光正是一條鶴蛇。

  這時四周也有不少拿著武器的番僧朝大殿匯聚過來。

  與此同時,餘一丁低聲喝道,“動手!”

  三名護衛中的一人拽了鍾離雪的一隻胳膊就往廟門口衝去,另外兩人很默契的一邊一個保護著鍾離雪一起向外衝。

  餘一丁也同時攬住柳翠腰肢,柳翠才剛用雙手摟住他的脖子,緊接著一個金黃色的蛋殼狀光罩就將兩人罩住,他比護衛稍微慢了半步,隻為跟在幾人身後幫他們擋住後方的突襲。

  廟門口守衛的武僧才反應過來聚到門口,雙方都舉起了武器,但護衛的刀劍還沒有同番僧手中的武器相交,隻聽得“噗噗噗噗噗”幾聲傳來,那幾人仰頭便倒,每名番僧的額頭都多了一個小洞,直到倒下時鮮血才緩緩流出,而鍾離雪幾人趁機很順利地衝出了廟門。

  餘一丁攬著柳翠緊跟著也衝了出來,同時在她耳邊說道,“小翠,跟他們下山,在山腳等我。”

  說完一收護罩,推了一把柳翠,對幾人說道,“你們先下山,我隨後就到。”

  說完不等他們回答直接轉身,又是幾指點出,將寺廟圍牆上準備放箭的幾名番僧射倒,又吼道,“快走!”

  幾人毫不遲疑飛身就往台階處飛奔,眼看幾人已經躍下十數級台階,那裏不是弓箭的射擊死角就是射程之外,餘一丁這才返身衝進廟門,正看見院內的曲洛武士已經拔出刀劍衝上台階,地上已經倒下好幾名番僧,無一不是臉色灰暗,正是中了鶴蛇之毒而死。

  而越來越多的番僧正從四處圍了過來,那大上師正被幾名番僧保護著向大殿內退去,雲獸也正凶狠地對付那些圍攏過來的番僧。

  餘一丁額頭黃光一閃,將護身的氣流外放,整個身體如同鍍上一層金光的羅漢一般衝上台階,看見他的人不論是番僧還是曲洛武士,都被驚得身形一滯,隨即忙不迭後退,使得餘一丁很快就接近了雲獸。

  在他登上台階之時,一眼瞧見還躺在台階上的阿克洽,隻見她的麵龐安詳如美麗的聖女,仿若熟睡過去一般,餘一丁不及他想,急忙蹲下伸手握住阿克洽的一隻皓腕,一股治療氣流直衝她的體內,可是餘一丁已經在阿克洽的身體內感受不到生命的氣息,他又不死心地持續輸入氣流,直到感覺到她胸前的創口都被愈合,片刻之後才悻悻地鬆手。

  一抬眼正看見脖子下帶著一根長長鐵鏈的雲獸移動走位有些吃力,它正在與試圖靠近餘一丁的幾名番僧殊死搏鬥,雖然這些刀劍不容易傷到它,但是那根鐵鏈確實影響了它的移動,餘一丁急忙施展氣指放倒圍在雲獸周圍的番僧,靠近它後直接從項圈連接處摘下鐵鏈,這下雲獸猶如蛟龍出海一般,長嘯一聲就撲進圍過來的番僧人群中大殺四方,頓時四周一片血肉橫飛,殘肢斷臂不絕於眼,哀嚎哭叫不絕於耳。

  餘一丁放眼瞧去,四下裏隻有番僧和曲洛武士,那些曲洛武士在雲獸的幫助下廝殺得有驚無險,不知他們的袖中還有多少鶴蛇,反正目前的局麵看起來幾乎是在一邊倒地屠殺番僧。

  可是東勒和木金卻都不見人影,餘一丁估計他們是聯手追殺大上師去了,這也是餘一丁返回薩迦寺的原因,他不求救人,隻求必殺此人,大上師不但圖謀雲獸,而且又犯淫戒,居然還敢堂而皇之地給受害女子起名“照妃”,不知此前殘害了多少清白女子,也使得薩迦寺這片佛門清淨之地變成一座藏汙納垢的淫窩,加之其坑蒙拐騙強取豪奪,簡直是五毒俱全,此等行徑已與強盜無異,像這類邪魔異教留之隻能禍害世人,餘一丁已暗自下定決心今日必除之!

  以後無論是誰,隻要膽敢圖謀雲獸,無論天涯海角,他定不放過,必殺之而後快,而且還要留下惡名,讓那些有意垂涎雲獸之人在出手前好生掂量掂量,性命和雲獸,到底哪一個更重要!

  這邊有雲獸相助,曲洛武士基本上是毫無危險,番僧人數雖多,但見到雲獸凶悍,大都遠遠躲在一旁圍觀,敢於衝上前來死戰的倒是少數。

  餘一丁又與雲獸心神交流幾句,給它下了“一個不留”的指令後,就衝進大殿尋找東勒和木金。

  在山下時餘一丁就已遠遠瞧見薩迦寺的大片房屋,知道這裏肯定是一片占地極大的建築群,果不其然,餘一丁猶如一隻無頭的蒼蠅一般在一重重大殿樓閣經塔之間來回亂竄,遇見阻擋的番僧就以雷霆之勢滅殺,到後來幾乎沒有人再敢阻攔他,任由他在這座偌大的寺廟內到處搜尋,可是一頓飯的工夫過去了,餘一丁依舊沒有找到東勒木金和大上師的蹤跡。

  當他再一次轉回廟門大殿前的空地時,那裏的戰鬥已經基本結束,曲洛武士也戰死了好幾人,剩下雲獸和七八名曲洛武士猶如浴血的戰士一般,個個都渾身赤紅,頭臉之上也不知是自己還是敵人的鮮血,隻有眼中還帶著凜凜的殺意。

  看見餘一丁又轉了回來,其中一名武士恭敬地說道,“餘仙人,東勒大人和木金侍衛還未尋到嗎?”

  剛才餘一丁渾身金光,刀劍不入,出手則敵酋必死的英姿給了他們太多震撼,不自覺地就把他當作了仙人,態度也倍加地恭敬起來。

  餘一丁沉悶地搖了搖頭,又說道,“這裏沒你們什麽事了,趕緊下山去吧,同我那幾名同伴一起看好車馬,我再去搜尋一下。”

  眾人互相望了望後,還是那人恭敬地拱手道,“是。”

  待眾人全部離開後,餘一丁轉頭看向雲獸,那獸就像在碧雲峰協助餘一丁柳翠殺死來犯的庫賽人那樣,一身白毛沾染著點點血跡,湛藍的雙目溫和地望向餘一丁,卻不帶一絲凶戾之氣。

  餘一丁又同它心神交流了一番,告訴它自己一定要找到那名大上師,除之以絕後患,雲獸依舊優雅地點點頭,緩緩地走到餘一丁身邊,任由餘一丁撫了撫它的頭頂,一人一獸再次衝進大殿,隨後對整個薩迦寺進行細細地搜索。

  現在整個寺廟內俱是死一般的寂靜,那些番僧不是被殺就是已經躲藏了起來,四下裏再也看不見一個活人,餘一丁心頭不禁納悶,東勒木金和大上師究竟跑到哪裏去了呢?就算同歸於盡也應該可以發現屍體吧?

  餘一丁第二次經過薩迦寺最後麵的一排房子,再往後就是岩石山壁無路可去,這排房屋緊挨著山壁修建,看這裏的房屋樣式應該是寺內番僧的居住之地,一間間像是宿舍的居室足有幾十間,而且這樣的房屋還有好幾排,餘一丁大致估算著被消滅的番僧人數,除了為數不多的漏網之魚,絕大部分應該都已被自己和雲獸以及曲洛武士殺死了,現在那部分漏網之魚就是護著大上師逃走的番僧,可是到了這裏依舊不見蹤影。

  剛才餘一丁已經仔細搜尋了每一重大殿樓閣,他也想到了可能有暗門地洞這種可供藏人的地方,可是以雲獸的敏銳感知都找不到,現在就剩這最後幾排房屋,如果還沒有餘一丁真不知道再去何處搜尋了。

  就在他和雲獸在這一排排房屋間尋找時,忽然雲獸停下腳步,抬起頭四處張望了一下,餘一丁跟在雲獸身邊急忙也停了下來,緊張地看著雲獸的一舉一動。

  雲獸似乎在確定什麽,片刻後突然向著一個方向衝了過去,餘一丁在後麵緊緊跟隨,他們跑了大約十幾丈遠,麵前不遠處就是寺廟的圍牆,可是這裏沒有大門或通道可以到達寺廟之外,隻是沿著圍牆建有假山花池等裝飾建築,還種了一些樹木。

  雲獸卻是毫不遲疑地衝向一座假山,餘一丁跟過去一看,在假山後麵一扇小門赫然出現在眼前,原來這小門在假山之後的凹陷處,前麵又種了幾棵大樹,白天可能容易發現,夜間稍不注意就發現不了。

  那扇小門洞開,內裏黑洞洞的一片看不真切,餘一丁問雲獸可有異常的感知,雲獸告訴他這門後就通向寺廟之外,餘一丁再不遲疑,直接帶頭衝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