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背鍋俠
作者:卯牛      更新:2020-10-03 20:09      字數:5461
  餘一丁駕著馬車繼續趕路,走了好長一截都再沒看見那個夜探郡王府的蒙麵人以及追擊他的另外四名騎士,他走的這一路又沒有發現有岔道,隻能判斷是那蒙麵人並沒有被抓住,否則那些騎士此時肯定已經往回走了。

  坐在馬車上餘一丁又將懷中的絹布拿出來查看,那六句打油詩實在令他捉摸不透,又不知那蒙麵人為何會把絹布扔給他,難道這就是一塊寫了首不知所謂的打油詩的普通絹布?蒙麵人的目的僅僅是想讓自己拿到布袋吸引那個隊長和他的手下,然後蒙麵人便可以順利脫身?

  想到此處餘一丁不由地對那個蒙麵人心生怨念,這不是害他嘛,現在他被迫殺了平洛郡王府的六名護衛,其中還包括一名隊長,雖然他認為打鬥場麵並沒有人看到,當然他還不知道七爺幾人已經是目擊者,可是追擊蒙麵人的四名騎士畢竟是見過餘一丁的,那六人又都死在他的馬車停留過的大槐樹旁邊,是個人都會將這六人之死同他聯係起來,到時候豈不又是大大的麻煩?

  唉……

  餘一丁不禁一聲歎息,又是郡王府,這可不是青炎門那種江湖門派可以相比,以大晉強盛的國力,不要說青炎門,也許連臨雲郡王府都比不了平洛郡王府的勢力,若是真要仔細追查那六個人的死因,那才是真的夠餘一丁頭疼了。

  不過事情已經發生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現在餘一丁需要考慮的已經不是怎樣避免被郡王府發現,而是如果遇見另外四名騎士返回該怎麽辦,那四人若是看見餘一丁好好地趕著馬車,卻不見他們的隊長帶著其他人前來,不說直接動手至少也會上前盤查一番,到時候餘一丁該如何作答?是哄騙他們還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將他們一起解決掉?這確實是個問題。

  ……

  七爺支開了幾名小廝後便心急火燎地往平洛郡王府趕去,餘一丁不僅害得他在清河鎮的百姓麵前丟了麵子,手腕還被對方弄傷,雖然他已經知道此人相當厲害不能輕易招惹,但是雙方結下的梁子似乎不用他自己親自動手解決了,隻要將那幾名護衛被殺一事報告郡王府,自會有平洛縣郡的官軍或者衙門的捕快緝拿此人,殺害王府護衛,有了這個罪名要是被抓住了九成九就是人頭落地,到那時他七爺所有的怨恨自然也就化解了。

  七爺一麵興奮地想著餘一丁被抓後的情景,一麵快馬加鞭趕往平洛郡城,三四十裏的路程隻用了小半個時辰便趕到,他是郡王府的常客,大門管事的早已跟他很熟悉,通報一聲後便放他進了府。

  平洛郡緊挨大晉京都偃師京畿重地,是京都郡往西第一郡,下轄一十二鎮四十六鄉,郡城平洛及周邊五鎮二十一鄉為黃河衝積平原地帶,土地肥沃米糧富足,靠近西北部的七鎮二十五鄉屬於山區,那裏盛產煤鐵,是主要的鐵器生產地,大晉各地官軍軍械盔甲及製造江防海防艦船用鐵大多產自此地,絕對算是一個重要縣郡。

  由於此郡的地理位置和特殊地位,鎮守該郡的郡王正是大晉皇帝的親弟弟四王爺沈辰基,年四十有二,為人寬厚仁德卻不失精明,其兄沈辰龍於十六年前登基繼位,沈辰基便被封為平洛郡王鎮守此地一直延續至今。

  現在已是下午,這陣子郡內太平無事,沈辰基上午就已將公事辦完,正好趁著吃過午飯後這段難得的閑暇時間在後花園裏愜意地喝茶逗鳥,管事的向他報告說他的大舅哥老七來了,郡王立刻便皺起了眉頭。

  別看七爺是郡王的大舅哥,但是年齡還要比沈辰基小上十歲,而且一天到晚正事不做經常給他捅些婁子出來,弄得他這個一郡之主總是要派人做些替他擦屁股的事情,長此以往沈辰基早就對七爺心生不滿,若不是看在最寵愛三夫人的份上,加上郡王本就生性仁厚,而且七爺也確實沒惹出什麽大亂子,否則早就不認這個親戚了。

  因此到後來每逢七爺來到府上郡王都是頭疼不已,今日聽下人如此一說,大好的興致瞬間就被打斷,心中不禁暗道這小子不會又給自己帶來什麽麻煩吧,於是心頭便暗自不爽。

  正在這陣工夫,七爺已經由下人陪著來到後花園,遠遠地看見郡王靠坐在躺椅上,連忙一路小跑著就奔了過來。

  到了郡王麵前忙不迭地點頭哈腰連連打躬作揖嬉皮笑臉地說道,“郡王好生悠哉,老七給您老請安了。”

  沈辰基躺在椅子上頭都沒動,隻拿眼角瞟了一眼七爺,緩緩說道,“老七啊,今日前來又有何事啊?”

  隨即轉頭又對身邊的管事說道,“貴喜啊,去讓賬房給老七支二十兩銀子。”

  管事的立刻恭敬地答道,“是,王爺。”

  府中之人都稱沈辰基為郡王,唯獨貴喜稱他為王爺,這是因為貴喜是服侍沈辰基多年的老仆,在他還是王爺時就已在府中管事,所以一直如此稱呼沈辰基,這也說明兩人之間的特殊關係,貴喜答完便轉頭看著七爺,那意思就是跟我走吧。

  七爺見狀連忙討好地看著貴喜,他心裏還是對這個老管家有些發虛,畢竟這個老頭子幾乎是看著郡王長大的,兩人關係實在非同一般,而且平日裏老管家也沒怎麽給七爺好臉色,於是七爺連連擺手說道,“銀錢一事先不忙,不忙!”

  這下沈辰基立馬從椅子上坐了起來,他的心頭不禁有些奇怪,這個老七每次來府中不是求著平事就是討要銀錢,看今天這個情形肯定不是惹出了麻煩,那就是來要錢的嘛,可是現在連銀子都不著急拿了,這是怎麽回事,太陽打西邊升起來了?

  七爺見郡王麵上滿是疑惑的神情,眼珠一轉立刻換了一副表情道,“哎呀,我的好妹夫啊,你還不知道吧,出大事了。”

  沈辰基抬眼望著眼前這個大舅子,偌大的個子,往身邊一站就像是一尊黑塔一般,可是現在卻哈著腰臉上帶著一種無比欠揍的神情說出這樣一句話,實在是讓沈辰基心頭莫名的就非常不爽,於是不耐煩地說道,“哦?有什麽大事你趕緊說!”

  七爺可沒注意郡王的神情,又往前挪了一小步俯身在他耳邊低聲說道,“劉四福和他手下的五名護衛被人殺了。”

  沈辰基本來對七爺沒有好氣,心中想的是這小子不著急要錢那就是不知道又在哪裏闖了禍需要他派人擺平,心頭不禁煩悶,可是突然間卻聽見這樣一個消息,驚得他一下子就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七爺問道,“什麽?!此事當真?何時發生的事?在何處發生?凶手又是何人?”

  劉四福是郡王府護衛隊的一個小隊長,府內有一小隊護衛由他帶領,職責是專門負責郡王府的安全護衛,半個月前被沈辰基派往平洛郡西北八十裏外的洛西鎮保護一位京都來的貴客,誰知這麽短的時間居然會發生此等大事,這讓沈辰基怎能不大吃一驚。

  郡王連珠炮似的問出一串問題,七爺聽後也不答話,直拿眼神刷站在一旁的貴喜和其他的下人,沈辰基會意,對他們揮揮手說道,“貴喜啊,你讓他們先下去吧。”

  七爺同郡王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貴喜就站在他的身邊,還是將他的話語聽了個清楚,心頭雖然駭然,但是既然王爺已經發話,他也不會多說什麽,擺正自己的位置,什麽話該說什麽不該說,什麽事該聽什麽不該聽他還是很有分寸的,否則也不會伺候王爺這麽多年,而且能夠得到他的信任成為管家,雖然王爺說的是讓下人們離開,但是他很清楚,這裏麵也包括自己,於是對其餘幾名站在一旁聽候吩咐的下人招招手,隨即帶著他們離開了後花園。

  見著貴喜他們都走了,七爺這才神神秘秘地說道,“回郡王話,此事千真萬確,就在一個時辰以前,清河鎮往東十裏的官道邊,凶手是一名青年男子,身邊有兩位小娘子跟隨,乘坐一架雙轅馬車,據我估計,現在他們應該已經快要出清河鎮的地界了。”

  沈辰基聽完七爺的報告,皺著眉頭在院中踱步,片刻後才對院門吼道,“來人啊!”

  立刻有一名護衛進了花園對著他低頭拱手道,“在!郡王有何吩咐?”

  “傳我命令,立刻讓衛戍營蔡將軍到後花園來。”

  “是!遵命!”

  護衛領命而去,七爺見著那人走後又對郡王道,“敢問郡王,可是想讓蔡將軍帶領衛戍營官軍緝拿此人?”

  郡王點頭道,“正是,劉四福和他的手下都是王府護衛,身手相當了得,竟然還會被那凶徒所害,捕快衙役前去定然是無功而返,甚至白白增加傷亡,此事隻能由衛戍營出麵解決。”

  七爺趕緊又對郡王說道,“萬萬不可!”

  郡王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什麽意思?”

  七爺答道,“回郡王話,那人與劉四福他們打鬥時我正好路過並躲在一旁觀戰,劉四福幾人都是功夫了得的護衛,可是與那人交手時竟撐不過一合,而且此人刀槍不入,出手鬼魅,我看他很有可能使用的是妖術邪法,這才會令劉四福幾人頃刻間斃命。”

  郡王詫異道,“哦?!在我平洛縣郡的地麵上居然出了如此妖人?”

  七爺連忙點頭說道,“正是,所以依老七我看最好還是請王道人出馬最為穩妥,郡王意下如何?”

  這平洛郡王府也像臨雲郡王府那般,府中收留了一些江湖上的奇人異士,名為“食客”,就像是臨雲郡王府的客卿一般,這王道人便是其中之一。

  王道人,本名不詳,年齡不詳,據說已有六十出頭,乃一遊方道士,半年前路過平洛郡,正好碰上郡城內鬧妖,官軍衙役前往捉拿無功而返,反倒是死傷十數人,幸得此人在城中一廢宅內與那妖邪大戰一日,最終降伏此妖,周邊百姓無不拍手稱奇驚為天人,郡王聞聽此事後便以金帛厚禮相贈,但道人堅決不受,郡王甚為敬佩,邀其成為府中食客,並以鄭重禮數拜之,道人方才答應。

  七爺是府中常客,這王道人他自然見過,當七爺認為餘一丁使用的是妖術邪法時,第一個想到的便是這位道人了,於是跟郡王談起此事後又連忙進言派出王道人出馬,在他看來,隻要碰上餘一丁,王道人定會有手段降伏他。

  郡王聞聽了七爺之言後眼神一亮,王道人他當然記得,當時此人降伏妖邪後不收厚禮,郡王自己費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將其招為食客,隻是隨後半年來縣郡轄區內再無妖邪出現,那王道人隻得在郡王府內每日打坐修行,期間數次提出離去,都被郡王極力挽留,但郡王也知縣郡內若是一直太平無事隻怕此人呆不長久。

  現在聽到王府護衛被妖邪之人所害,對付這種人可能還真得王道人出馬才行,於是撚須頷首道,“嗯,言之有理,來人!”

  “在!”

  “速速有請王道人後花園議事!”

  “是!”

  ……

  餘一丁駕著馬車一路往東,直到現在他也沒有加快車速,一是他不認為郡王府的人可以這麽快就得知消息並追查自己,二是車上兩個妮子還在熟睡,他不希望馬車疾行過於顛簸,最重要的一點是他一直都沒有看見另外四名騎士,真不知道他們仍舊是在繼續追擊那位蒙麵人還是已經被人所殺,餘一丁隻得一路前進一路不住地四下張望,看看是否有岔路,也好發現一些端倪,於是馬車不緊不慢地往前趕路。

  就在他又走出十多裏後,前方正好是一個山穀,官道往前延伸直接沒入穀口的一片樹林中,餘一丁隻見前方地勢險要,不禁放慢了車速,生怕穀內會有埋伏,以前他沒有殺人時趕路也經常會經過山穀密林,但卻從未有過擔心前方會有埋伏的情況,也許這就叫做“做賊心虛”吧。

  馬車才到穀口樹林邊,隻見官道旁赫然立著一塊石碑,其上陰刻著“野狼穀”三個大字,餘一丁又是一陣本能地心悸,不禁想起在慶陽時阿格茲劫走柳翠,他直入阿古達木大草原在卡亞那部落聚居點遇見狼群的經曆,那些野狼的組織紀律性以及攻擊性和凶殘程度還是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餘一丁不由地就想到雖然自己並不懼怕野狼襲擊,可是還有倆醉妞在車廂裏躺著呢,他又不了解野狼的生活習性,隻能仔細回想著曾經的記憶,炎炎夏日裏好像不會有狼群在白天出現吧?

  就在餘一丁胡思亂想的工夫,馬車已經緩緩進入了山穀,四周都是成片的樹林,高大茂密,仿佛夏日的陽光也被遮住了大半,一下子就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涼爽起來,甚至不時地還會有一陣陣山風吹過,在樹林間發出嘩嘩的聲響。

  餘一丁表麵上非常愜意地坐在車轅處駕著馬車,其實暗中一直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的動靜,特別是這種密林地帶,總覺得道路兩旁的樹林中隱藏著巨大的危急,而且那些風聲還掩蓋了其他的聲響,說不清楚什麽時候就會有突然的攻擊向馬車襲來,讓人防不勝防。

  前方二三十丈外似乎有座歇腳亭,而且餘一丁還隱隱約約聽見有馬匹嘶鳴的聲音傳過來,但是他卻看不見前方的官道上有任何馬匹的影子,似乎這聲音是從前方的樹林中傳出來的,餘一丁不禁越發地提高警惕,被那個隊長派出去追擊的正是四名騎士,難道是他們的馬匹發出的響聲嗎?

  馬車距離那個歇腳亭越來越近,餘一丁終於從那個亭子後麵的樹林中看見幾匹駿馬隱約的身影,但是在它們的四周似乎沒有任何人影。

  餘一丁明白前方肯定有異,但是此刻他卻不敢下車獨自前去探查,車廂裏兩個妮子是他的軟肋,如果他去探查之時另外有人偷襲馬車後果不堪設想,沒辦法,他隻好盡量放慢車速,一點點向著歇腳亭行了過去。

  距離歇腳亭還有三四丈的時候餘一丁終於看清楚了,亭子後麵的樹林中有四匹駿馬正低著頭在吃草,在這幾匹馬的四周是幾具屍體,雖然看得不太真切,但是他們身上的勁裝餘一丁一眼便認了出來,正是郡王府護衛所穿那種樣式,那麽這幾人八成就是追擊蒙麵人的幾名護衛了。

  到了歇腳亭跟前,餘一丁跳下馬車,先是小心地查看了馬車四周四五丈的範圍,他要確保這個距離內沒有埋伏的敵人,而一旦有人偷襲車廂他能在第一時間趕到迎敵救人。

  餘一丁不準備進樹林查看那幾具屍體,隻要能夠確認數量和衣著就足夠了,那樣的話他繼續趕路便再無後顧之憂,所以餘一丁將馬車停在歇腳亭旁,然後穿過亭子在樹林邊探頭探腦地查看那幾匹駿馬以及它們腳邊的屍體。

  確實是四人,衣服也對的上,餘一丁可以肯定他們就是那名隊長派出去追擊蒙麵人的四名騎士。

  餘一丁不禁暗暗呼出一口氣,現在見過自己的目擊者已經全部死掉,剩下的隻有一個問題,那名蒙麵人殺了這四人就逃走了嗎?那麽自己身上那個布包裏的東西難道真的是蒙麵人用來吸引追兵的注意,以便他擺脫追擊的幌子?否則蒙麵人絕對要想辦法拿回去啊。

  餘一丁相當鬱悶,又被別人當槍使了一回,還是個背鍋的,他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