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連理
作者:烏色鎏金      更新:2020-06-20 16:37      字數:6292
  沈梒靜靜地翻過了一頁手中的書。

  微風時斷時續,吹動著他頭頂的樹蔭搖曳,一塊光斑亦隨之晃動,是不是照在他的眼睛上,讓他細細眯起了眼。此時庭院中的花香馥鬱,又摻雜著四處拜訪的蔬果香氣,讓人吸一口氣便覺得濃香醉人——甚至有些太甜膩了些。

  沈梒被這盛夏的高溫和香氣也弄得有些昏昏沉沉,心裏不禁暗自琢磨:改日應該在庭院裏薄荷,這樣也不至於滿庭皆是膩香。

  正想到此處,忽覺身後緊挨著他的大火爐微微一動,似更親密地貼了上來。沈梒持書的手微微一頓,額頭兩側的細汗頓時又冒出來了一層,感覺更炎熱了些。

  隨即,一道火熱的鼻息輕輕撒在了他的頸窩處,沈梒被癢得一縮,笑著反手推了他一下:“醒了?便起來吧。”

  謝琻哼哼唧唧地蹭著他,似還沉浸在午睡的迷糊中,沒有完全清醒過來。他下巴上的胡茬已有兩日沒理了,小短茬冒出來一片,蹭得沈梒又癢又疼,笑道:“該剃須了你。”

  本朝年輕男子不可蓄須,尤其在長輩麵前如若胡子拉碴便被視為不敬,唯有德高望重者留美髯方會被人認為儀表堂堂。謝琻雖生性不羈,但在儀表之事上卻頗為注意,從未有幾日不剃須的事發生。

  此時卻聽謝琻哼唧了幾聲,手臂更緊地環住了沈梒將他牢牢按在懷裏,像抱了個大枕頭似得蹭著,口中含混道:“……你給我剃。”

  “好好。”沈梒無奈應道,“你先起來,挨得這麽近不熱嗎?”

  方才是沈梒先躺在樹下的竹椅上看書,謝琻過來後非要和他擠在一起,剛開始還就著沈梒手中的書和他一起看,不一會兒就不知不覺地睡了過去。兩人身下的那張小竹椅隻有一臂多寬,他們兩人又都身材修長,擠在這竹椅上半點都動彈不得,稍微翻個身都覺得椅子要塌了一般。

  可謝琻卻似半點覺不到熱似得,還得寸進尺地往沈梒身上一壓,撒嬌道:“不熱,我的良青冰肌玉骨,我靠著你舒服得很。”

  謝琻體熱,在這盛夏之中往他身上一趴跟烙餅似的,沈梒被他壓得喘不過氣兒,忽然伸手在他腋下一撓,趁謝琻一縮的功夫整個人如靈魚般逃開了去。謝琻懷中一空,一個打滾坐了起來,撇嘴看著幾步外的沈梒道:“你去哪兒嘛,快過來。”

  “好好坐著。”沈梒笑點了他一下,起身往屋內走去。

  謝琻追著他的背影喊道:“把鞋穿上!”

  片刻之後,沈梒再次從屋裏出來,已穿上了木屐,手中拿著一盆熱水、一塊毛巾和一把剃刀。謝琻饒有興味地盯著他,盤腿在竹椅上坐好,乖乖地仰起頭閉上了眼睛。

  沈梒打了塊熱毛巾,輕輕敷在他麵上,問道:“燙嗎?”

  謝琻搖搖頭。他感覺沈梒柔軟的指腹在他的麵上輕輕地按壓著,心裏也似化為了一汪春水,柔軟又輕盈。

  撤去毛巾後,沈梒將小銀刀在熱水裏浸了浸去了涼意,一手按著謝琻的下巴,一手將銀刀貼在了他的下頜處,裝似不經意地問道:“你是不是有幾日沒回家去了?”

  謝琻被他擺弄得極舒服,閉著眼睛隨口道:“嗯。”

  “那你今日回去吧。”

  “什麽?”謝琻猛地睜開了眼睛。

  與此同時沈梒手起刀落,極快地刮去了胡茬,在他麵上留下一小片刀鋒的涼意。

  謝琻顧不得自己的臉。他瞪大了眼睛看著沈梒,麵上又是震驚又是委屈:“你趕我走?”

  “誰趕你走了。”沈梒用小銀刀的刀麵拍了拍他的臉,無奈笑道,“你都多久沒回謝家了?整日裏膩在我這裏,上朝也從這裏走,被旁人看在眼裏像什麽樣子?”

  “誰在乎他們怎麽想啊。”謝琻不甘叫道,那樣子像個被拋棄了的小媳婦,“你我既有婚書在手,便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我都嫁入沈宅了,你又讓我回哪裏去?我還哪有地方能回去?你要休棄我麽!”

  沈梒一個沒忍住,“噗嗤”笑出了聲。

  “你笑什麽。”謝琻一本正經地拉住了他的袖子,輕輕晃了晃,“所以你收到了我的婚書嘛,你究竟有沒有把我們的事情當真?”

  “你呀……”沈梒按了按他高挺的鼻梁,歎道,“我自然收到了。也虧得你,還讓婁將軍千裏迢迢將婚書帶到荊州來。”

  謝琻哼了聲,伸手拉近沈梒抱住了他的腰,仰頭看著他道:“早在洪武二十七年年的時候你我便已約定,時候一到,你便來娶我入門。所以就算當時我們分隔萬裏,我也要踐行這個約定……無論以後如何,隻要我答應你的事情,我都要做到。”

  沈梒垂眸看著他,清亮的眼波宛轉而動,仿佛清風之中波光盈盈的春水。他的眉眼本就秀麗出眾,再加上此時眼神專注動人,更多出了幾分雋永的氣質。

  謝琻回望著他,一顆心不斷地在沉溺,當即忍不住挺身吻向沈梒的嘴唇。

  “啪”。

  謝琻一僵,隻覺那小銀刀拍在了他蠢蠢欲動的唇上。抬眼一看,卻正對上了沈梒忍俊不禁的笑眼,卻聽他低笑道:“猴急什麽……坐好,胡子還沒剔完呢。”

  謝琻十分不滿地瞪著他,又幽怨又不甘,卻還是乖乖地坐了回去,睜著一雙杏眼一動不動地看著他。沈梒含笑,手指在他麵上劃動,手中的小銀刀輕柔而迅速地幫他剔著麵上的短須。一時間夏風寧和,花樹靜好,涼蔭下的兩人相對,一人坐一人立,雖皆無語無聲,卻從這一片安靜之中感到了亙久的安和。

  謝琻閉著眼睛,任沈梒在他麵頰上動作,良久之後,他忽然開口道:“好。”

  沈梒的手一頓。

  謝琻睜開了眼睛,嘴角勾起一份笑意:“我今晚便回家去……但有個前提,你必須跟我一起回去。”

  沈梒的眉角微微一動,笑了下沒有說話。他的手指輕柔靈巧,很快幫謝琻剔完了胡須,側頭左右看了看,似乎頗為滿意,隨後垂頭柔柔地在謝琻的額頭上印下了一個吻。

  “好。”他低笑道。

  謝琻猛地瞪大了眼睛,似乎有點不敢置信。

  “還記得有日與令父令兄吃完飯後,你我一同走到謝宅中庭,你對我說的話嗎。”沈梒輕輕撫起謝琻的側臉,雙目盈盈,抿嘴笑道,“你說,你畢生所求便是一席菜肴,一桌人,我倆並肩坐在其中。吃完之後,再並肩慢慢地往外走。”

  說著,他俯下身去,細致又柔情地吻上了謝琻的雙唇。

  “你的願望,我也都記在心中,會一一會替你實現。”

  ————

  雖然嘴上十分果斷地答應了要陪謝琻回去,沈梒卻還是不可控製地流露出了些許的焦灼。眼看著太陽一寸寸落山,他洗漱完畢、穿戴整齊後,開始站在屋子中央沉思。

  “走嗎?”謝琻步入屋內,一看他這樣頓時警惕了起來,“你不是反悔了吧?”

  “怎會。”沈梒無奈笑笑,“我隻是在想,若是去你家裏要帶點什麽禮物。”

  謝琻走上前去拉住了他的手,低笑道:“我都已經把謝家的媳婦帶回去了,他們還想要什麽禮物?”

  沈梒抿唇一笑,抽回了手:“你莫胡鬧,一會兒回了家中,也別有什麽過分的舉動。”

  “我早就向他們坦白咱們的關係了,他們心裏定有準備,你不必擔心。”

  “不是這個。”沈梒輕聲道,“令兄令父如今許你我回去,已經算是退了一步了。他們既敬你一尺,你也要敬他們一丈,別太過火了突惹大家不快。知道了嗎?”

  臨走前,沈梒終於選定了幾本古籍和他從荊州帶回的幾匹絲緞布料作為見麵禮,不甚貴重也頗為親密,尺度把握得剛剛好。

  二人乘著車一路來到了謝宅的門口。下車前,謝琻拉住了沈梒的手,低笑問他:“緊張麽?”

  沈梒淡淡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頗為倨傲和平靜,似在無聲地告訴他這一問多此一舉。收回目光後,沈梒從容優雅地掀簾下車。而謝琻在他身後輕輕搓了搓五指,嘴角噙起了一絲笑意:

  手汗都滲出來了,還在那故作淡定……

  我家沈大人啊,可真好麵子。

  往日謝宅門口通常是車水馬龍,前來拜訪的人流穿行不息。然而今日,或許是因為謝琻早早便打了招呼說要回來的緣故,謝宅華偉闊麗的門庭前竟空無一人,隻有兩個小廝靜靜地守在門前。

  入門之後,整座庭院更是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往來的下人都少了不少,走過的下人們也都是腳步匆匆,悄無聲息,碰到了迎麵而來的謝沈二人更是眼簾都不敢抬起來。

  沈梒走在謝琻隻側,目不斜視,腰背挺得筆直,還是一貫的那麽優雅平靜,仿佛是走在自家庭院裏一般。然而隻有極為了解沈梒的人,才能從他略有些板正的步法和僵直的上半身中,看出他緊張的情緒。

  謝琻側眼瞟著自家沈大人,嘴角漸漸勾起了一點笑。他似故意的一般,漸漸擠向沈梒,忽地用肩膀頂了身側的人一下。沈梒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措不及防竟被他頂了個踉蹌,方才的優雅盡失,驀地抬眼瞪了他一下。謝琻咧嘴一笑,無聲地衝他比了兩個字的口型:沒事。

  沈梒臉頰上升起一片淺淺的紅暈,清咳一聲,轉頭繼續向前大步走去。

  兩人穿過九曲的長廊,來到了大廳之內。卻見廳中燈火通明,中央是一張九人圓桌,桌上已擺滿了珍筵家宴,然而此時圍坐在桌邊的幾人卻都沒有舉杯動筷,隻是死寂地坐在原地。

  正中的謝父麵色嚴肅,整張臉板得死死的,眉頭更擰得如疙瘩一般;他身旁的謝母滿麵焦灼,嘴角緊抿,一雙手無意識地絞著帕子,把那塊小小的蘇繡絲緞揉得如破布一般;謝華的神態略顯輕鬆,但因父母在坐,他也隻好盡量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唯有謝老太太是噙著笑意的,之間她手中盤著一串佛珠,嘴中不斷念念有詞。

  謝琻沈梒二人一進屋內,這四人的目光頓時炯炯投了過來。沈梒攬袖,先謝進一步上前,深深一揖:“謝老將軍,謝大人,夫人,老夫人,許久不見,今日叨擾貴宅了。”

  謝父繼續板著臉,皺眉盯著沈梒沒吭聲。謝夫人欲言又止,謝華剛想起身同沈梒客套兩句,卻瞥了一眼謝父,又慢吞吞地坐了回去。

  立在沈梒身旁的謝琻目光一冷,剛想說什麽,卻聽謝老太太笑著道:“沈大人快坐吧。今日是家宴,不拘這些虛禮。”

  謝父嘴角一抽,捏緊了筷子。

  沈梒連忙致謝,與謝琻一同入席,這時侍女下人才流水般地上前斟酒、布菜、服侍眾人漱口淨手。片刻,謝華率先舉杯,衝沈梒笑道:“與沈大人兩年不見,風華竟更勝往昔,來,我敬沈大人一杯。”

  沈梒笑著舉杯,仰頭飲盡。謝華似欲活躍氣氛,又敬了沈梒兩杯,沈梒也來者不拒,酒到杯幹。待謝華第三次示意侍女加酒時,謝琻開口了:“哥,你少灌他兩杯。夏燥,酒性熱,他喝多不得。”

  謝華手一頓,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卻聽謝父驀地將筷子往桌上一拍,重重“哼”了一聲。

  廳裏瞬間靜了一瞬。謝琻眯了眯眼睛,繼續向謝華道:“哥——”

  “把你的杯子放下!”謝父向謝華怒道。

  謝華撇了撇嘴,放下了杯子。沈梒平靜地抬眸,將目光投向謝父,可謝父竟不願與他對視,轉而看向了謝琻,冷道:“平日裏,無論怎麽叫你回家你連個人影都沒有,怎麽今日這麽主動了?”

  “這還不明白麽。”謝琻淡淡地道,“自然是因為沈梒——”

  謝父“咣當”一聲拍案而起,指著謝琻大怒道:“逆子放肆!你還敢說!”

  謝母臉上升起幾分幽怨,有些不滿地悄悄拉了拉謝父的袍袖,卻被他一把甩開了。卻見謝父怒極指著謝琻,勃然道:“你二人罔顧人倫禮法,列祖列宗也就罷了,經還敢如此明目張膽地招搖過市,現在還聯袂回家裏來,這——”

  謝琻“騰”地站起身,淡淡地瞥了一眼謝父,過去一把將沈梒拉了起來。謝父被他這舉動整蒙了,指著他茫然道:“你這是什麽——”

  “父親既然不認他,我們二人就沒必要在這聽您的這通訓斥了。”謝琻攬著沈梒道,“我是您兒子,可沈梒不是,他作什麽要白受這個氣。”

  謝父大罵一聲,拍案道:“那你小子給我留下!讓他走!”

  “我二人夫夫一體,他來我便來,他去我便去。”謝琻昂首道。

  謝父被他氣得“咣當”一聲踹了腳椅子。此時卻見沈梒將胳膊從謝琻手中抽了出來,轉身衝謝父微一欠身,平靜地道:“謝老將軍,可否聽在下一言?”

  謝父身形猛地一頓,竟奇異般地止住了已到嘴邊的一席話。他的麵色很複雜,又惱又氣還有點不甘,他的樣子也十分古怪,似是想轉過身去不聽沈梒的話,卻又不願徹底背過身去,隻能以一個僵直的姿勢立在原地,板著一張臉沒有吭聲。

  “謝老將軍的心情,在下十分理解。”沈梒垂眸道,“無論我與謝琻如何自處,卻依舊抵不過俗世規矩、旁人流言。我作為晚輩,不能亦不願讓老將軍為難。若您執意如此,我便以後再不入謝氏私宅,以後也會竟老將軍為前輩。”

  謝父僵硬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那出了謝氏私宅呢,你們又待如何?”

  “出了謝宅,便是我和讓之的事情了。”沈梒將目光投向了謝琻,他正立在沈梒之側,靜靜地凝望著沈梒,“他待我情重,我亦不能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謝父麵上的怒色起伏了一下,但奇怪的是,他卻並沒有出言訓斥沈梒,隻是自己憋著悶聲生氣。

  在僵持之中,忽聽謝老夫人念了聲佛,笑眯眯地問沈梒:“沈大人,生辰八字如何呀?”

  沈梒愣了下,有些不明所以,卻還是如實說了出來。

  謝老夫人盤著手中的佛珠,嘴唇呢喃掐著手指算了半晌,忽然雙眼一眯,笑道:“天作之合,郎才女貌,絕世佳偶。沈大人的八字,和咱們家小幺和得很呀。”

  謝夫人麵上一喜,卻被謝父怒氣蓬勃的聲音打斷了:“母親!你這是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還不明顯嗎?”謝老夫人滿是笑褶的麵上一收,瞥了謝父一眼,竟露出幾分威儀來,“何時學得如此霸道,事事都非要按照你說的意思來麽!”

  謝父隱忍道:“母親,他倆這是大不敬——”

  “誰說是大不敬了?”謝老夫人反問他,“皇上沒說大不敬,我沒說大不敬,我算出來的神佛也沒說大不敬。你算什麽,是比我大、比皇上大、還是比神仙佛祖大?”

  謝父的“你算什麽東西”訓人之法,看來是祖傳自謝老夫人之處,此時被教訓到了他自己頭上,威力也同樣巨大。此時謝父被訓得瞠目結舌,竟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謝華在旁邊坐山觀虎,早就憋笑憋了半晌了。此時見謝老太太出馬,威力巨大,當即出麵打圓場道:“好了,沈大人快坐吧,無論如何今日這頓飯總是要吃的嘛。”

  方才一場針鋒相對的爭執很快消融於無形。謝父縱使有再多不滿,但礙於有謝老太太坐鎮,卻也隻好緊緊捏著筷子隱忍不發。

  吃完飯後,沈梒十分知趣地早早告辭,謝父當然沒有多留他們,隻有謝老夫人拉著沈梒的手笑眯眯地叮囑他以後多來家裏坐。

  二人並肩,一同向外走去。洪武二十七年的某個月夜,他們也曾如此在與謝家人吃完飯後,緩緩踏著銀輝走過這條路。然而那時的他們,雖兩心緊密相依,滿揣的卻是對未來的惶恐,以及唯恐世人發現的緊繃。

  此時的他們,舊路重遊,數載的時光如落花逝雪般轉眼而過,卻已再不複往昔的不安。他們走過了那麽遠的路,沿途卸下了很多的包袱,雖前路已久坎坷不明,他們卻已不會再走得身沉腿重、雙腳泥濘。

  “我的沈大人,今日終於進了我謝家的大門了。”謝琻低低笑著,牽起了沈梒的手。

  沈梒亦笑了下:“隻是謝老將軍——”

  “放心吧,別看我爹那樣,但他是不敢跟你大小聲的。”謝琻側頭衝他一挑眉,“我們家是武行出身,我爹一直覺得謝家的祖宗三代都是粗人,所以最敬重讀書人。恐怕在他心底深處,是覺得我這個混賬配不上出身書香門第的你呢。”

  沈梒不禁失笑了起來。

  “還有我娘,她一直最喜歡你了。她們這群閨中婦人,都把你當做鑲了金的乘龍快婿,當年姑母想將女兒嫁給你時,她便極力地應和。”謝琻柔和地搓揉著沈梒與他相牽的五指,“沒想到那事沒成,轉眼經年,你竟還是進了我謝家的大門。”

  沈梒低笑了半晌。

  兩人攜手來至中庭,舉目望天。不知是不是巧合,今日的滿月如盤,銀輝鋪地,竟與四年前的那個夜晚有幾分相似。他們並肩而立,看著這流光華亭,感受著彼此的近在咫尺的呼吸與溫度,竟都有種恍然隔世之感。

  “讓之。”

  謝琻聽到沈梒在輕輕喚著自己。回過頭來,卻見那人正在月夜至明至暗處凝望著自己,那雙眸明潤閃爍,仿若亙古不變、生生不息的星河。

  “這一切,可如你所期盼的一般?”

  謝琻不作一聲,隻是唯一用力將他拉近,借著這片華美的月色,深深吻上了自己心愛的人。

  何須將心付言語。無聲處,情最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