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節
作者:
結羅 更新:2020-06-20 14:14 字數:3166
弦歌清亮的眼波跳了跳,眼神裏有了一點奇妙的東西,“侯爺真是容易醉倒。”
他打著哈哈避過去,眼角卻掃到了一旁的七皇子,沒有忽略到他眼角一閃而逝的如釋重負。
忘言悠悠然的想起來;是了,七皇子是現任皇後所生的兒子,弦歌之下最有希望問鼎儲君的人。
離開宴席之後,他把未幹的長袍交給了部下,拿去一查,袍角的水漬裏有毒。
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殘夜將盡,天空是一片魚肚一樣的白。
弦歌弦歌,你也知道那杯中有毒,如果沒有我去阻止,你是不是要含笑飲□□?
忽然,他麵前的蠟燭一個明滅,歸於沉寂。
長夜已終。
回之三
這年初夏,忘言回京的一個月後,殘春初夏,桓玄帝宣布要北伐烏方。
烏方和晏國從立國開始就摩擦不斷,這本來就是意料中事,在朝堂之上,桓玄帝點他為副將,點弦歌為帥,在點供應後方糧草之人時,七皇子自動請纓。桓玄帝滿口答應。
殿下忘言聽得不住在心裏冷笑;什麽皇子請纓乃國家之福?分明是因為北方乃他舊地,他自己立的儲君又太過能幹,怕他們挾兵自立,所以特意派了七皇子督運糧草,你有大軍如何?沒有糧草一樣生生餓死在流霞關!
他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女子,弦歌站在朝堂上,唇角含笑,風從殿口灌入,吹動她長長的衣袖,衣上織就金龍欲飛。
她對於桓玄帝的決定隻是微微點頭,於是,北伐烏方就此定案。
出征前夜,東宮大開宴席,忘言和七皇子都在被邀之列。
酒宴正酣,七皇子到他麵前,預祝他旗開得勝,他自然是領情,在放下酒杯的時候,七皇子悄悄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
嗬,來了。他安之若素,在宴席完畢之後,回轉自己的府邸,角門果然已經侯著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
那是七皇子府上的馬車,彼此都心照不宣,他無聲的上了馬車。
他將近清晨才從七皇子府出來,正是春寒料峭,馬蹄踏碎一地晨光,他唇角噙著一絲似笑非笑,掀開窗簾,向東宮的方向看去,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線笙歌,有如殘唱。
常德十二年三月,儲君弦歌,定侯葉忘言,出征烏方。
塞外星霜寒。
與烏方的戰爭,異常慘烈。
烏方本來就民風悍勇,對於這一仗的艱難,他心裏早已有了根底,如今,總算戰勝了。
北方的大地,總有一種遼遠的蒼括。
忘言站在一個山丘上,凝神看著腳下一望無際延伸向天邊的草場。
從此之後,這片土地再不用擔心會被鐵蹄踐踏。
他恍惚有些出神,忽然聽到身後有得得的馬蹄聲,然後,暗香盈袖。
忽然就想起,數年前,他曾經在一片如雪白梅中挽過一個女子長長的袖,也是這般淡淡的香味。
回頭,後方一騎白馬,馬上的女子有著漆黑的頭發,琉璃色的眼睛,素色的長袖。
陽光流金,蒼天盡碧,她站在天地之間,宛如盛放的雪白火焰,任何人都碰觸不得。
“這裏風很舒服。”她淡淡的笑說,跳下馬,仰頭看著頭頂上方天高雲闊的碧藍。
“是很舒服,北地登高望遠,最是讓人愉快。”他笑著說。
弦歌點點頭,忽然轉頭看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忽然殺伐了起來。“你知道嗎?從今日起,大軍糧草供應改為按天供應。”
忘言一凜;按天供應大軍糧草,豈不是擺明了讓他們寸步難行?隻要一斷糧,大軍立刻就被困在原地,一步都動彈不得!
他忽然想起自己離開京城的前夜,七皇子拉著他的手,饒有深意的對他說,“要看好這江山。”
原來,說的就是今日的局麵嗎?
沒有在意他的沉默,弦歌負手往前走了幾步,語氣悠然清淡,“老七既然都走了這步棋,那想必京城裏必然要有風雨了啊。”說完,她想了想,側頭,那樣子的神態居然帶了幾分天真的意味,仿佛要進行的是很有趣的事情。
她隨性的坐在地上,拍拍身邊的位置,忘言遲疑了一下,坐在她身旁。
他能聞到弦歌身上淡淡的香氣。
弦歌對他說,“哪,你覺得事態會如何發展?”
他定了定神,“既然要推斷,就按最壞的打算,七皇子先用糧草卡住大軍,然後在京城……逼宮。”
“……我該說,果然是我看中的男人嗎?”看了他一眼,素衣的女子唇角彎起了一個奇妙的弧度。
他回避了這句話,“殿下認為該怎麽處理?”
弦歌想了想,她忽然對忘言露出了一個近乎厚顏無恥的笑容,伸手搭住了他的肩膀。
兩個人靠的極近,這是他們到現在為止最接近的距離,近到可以聞到弦歌身上的味道,但是他現在無暇體會風流,名震天下的忘言公子在看到晏國儲君那黃鼠狼偷雞一般的笑容時,他僵硬而近乎顫抖的問了一句,“……你、你想作甚?”
她又靠近了他一點,幾乎整個身子貼上他,笑容也越發甜美,“葉侯爺,北方是你的故鄉吧。”
忘言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她笑眯眯的又貼過去一點,“所以……籌到足夠大軍用的糧草應該沒有問題吧。”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
一旦七皇子逼宮,立刻就地籌措糧草,殺回京城!
血液裏天生叛逆的部分慢慢沸騰了起來。
“如何,有趣的提議吧。”
他來不及說話,忽然就覺得肩上一沉,低頭,那個女子已經靠在了他的肩上,悠閑的閉上了眼,長長的睫毛像是小小的扇子。
“讓我靠一下吧……”她說,身後萬裏草原,長河落日。
桓玄帝常德十二年九月,七皇子在京城擁兵自立,喬詔廢儲君弦歌為庶人。
儲君弦歌並定侯葉忘言,即刻起兵!
回之四
有夜來山雨。
由大軍中挑選出來的數萬精銳騎兵在夜雨裏火速前進,整個移動在黑夜中的隊伍沉寂得仿佛失去了聲帶,隻能聽到馬蹄踐踏泥濘的聲音。
忘言和弦歌策馬在隊伍的前端,冰涼的暴雨打在弦歌的臉上,於夜雨之中竟然有淡淡的嫵媚感覺。
忘言有的時候總會疑惑,這樣一個纖弱身體,到底是從哪裏獲得的力量與勇氣?
雨勢漸大,忘言看了看天空,策馬靠近弦歌,低聲問道:“殿下,距離京城還有二百餘裏,我們要先休息一下,還是一鼓作氣直接——”他詢問的聲音忽然停止,視線裏依舊是那張白皙淡定的容顏,但是,他卻奇妙的覺得有一點點不對。
他沉吟片刻,下令備好一輛馬車。
他一碰弦歌,詭異的熱度立刻透過雨衣傳到了他的手指上。
那個女子有些遲鈍的看向他,清亮的琥珀色眸子裏,帶了一種迷霧一般的感覺。
她在高燒!忘言心裏一凜,立刻抱過弦歌,跳上馬車!
懷裏的軀體異常的高熱,然後,柔軟,還帶了一點和她不相稱的,近乎甜膩的香氣。
弦歌沒有出聲,她隻是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他,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支起的肩胛讓忘言想起蝴蝶被打濕的翅膀,。
看著懷裏失卻了刀鋒一般銳利,象個孩子一般的女子,刹那,忘言居然心疼。
一手抵住她命門大穴,輸入醇厚內力,一手輕輕撫著她的頭發,忘言慢慢的低下頭,在她耳邊輕輕說:“……沒事了、沒事了……弦歌……”
仿佛聽到了他的安撫,弦歌又勉強撐開了眼睛,看到是他,她模模糊糊的叫了一聲他的名字,就彎起了嘴唇,孩子氣的蜷縮起身體,發出了一聲小小的嚶嚀,靠在他懷裏,昏昏睡去。
那是她從未有過的柔弱姿態。
無論是初遇的白梅雪下或者是之後的宮燈十裏,弦歌都如同刀鋒一般銳利堅強,此刻,卻仿佛一掬弱水,那樣的柔軟。
弦歌漆黑的頭發蜿蜒過他的掌心手臂,有一種水草蔓生一般的觸感,忘言忽然覺得自己懷裏是一捧燃燒的雪,冰寒灼熱。
他想得到這女子,與得到這天下的願望一樣強烈。
有恒久的時間,他在黑夜中凝視著她,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
他在心裏低喃:弦歌,是你給了我這個機會。
要“要看好這江山。”?
是的,是要看好這無限江山如畫山河——
他掀開窗簾,喚來自己的心腹,交給他一個信焰,吩咐他在入城之前燃放。
於是,在黎明時分,雨後青灰色的天空下,紅火的煙花炸開了在京城的天空外。
回之五
那是很漂亮的煙花,如同什麽大紅的花朵盛放綻開在天際一般。
七皇子記得,這隻煙花是自己在出征之前送給忘言的。
他當時說了什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