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節
作者:匿名青花魚      更新:2020-06-20 07:28      字數:3138
  卡說我就要這隻,而傑西卡那時候皺起了眉,十分遲疑地停下了伸向天藍色那隻的手,抿著嘴唇,也將手伸了過來。

  “那我也要這隻。”

  她是這麽說的。

  那一刻我感到無端的恐怖和惡心,禁不住地伸手打在了她的手背上。

  “嘿,我先看上的!”

  我承認那一刻我的語氣十分粗魯。

  而媽媽及時地從與店主的調`情裏抽身,衝過來拉開我們兩個。確切地說,是拉開我抓住的傑西卡的手臂。

  “有的是,有的是呢,不要吵架嘛。”

  媽媽笑著,遞給我們兩個一模一樣的小黃花發卡。連店主都笑著說,哇,多麽可愛的雙胞胎呢,喜歡的東西都一模一樣。

  我卻生氣了。那一刻我感到無比的憤怒。

  沒人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我想要的不是小黃花發卡,我想要的是跟傑西卡不一樣的東西、可以不那麽跟她像一體一樣背對待的東西。

  於是我揚起手來,將媽媽手裏的發卡打落下去,迎著她不解而驚訝的目光,衝她嚷道,“那我不要了。”

  而我沒想到傑西卡又抿著嘴,說道,“那我也不要了。”

  該死的!

  我的另一個選擇也被她給剝奪了。該死的傑西卡!該死的雙胞胎姐姐!

  而那天下午出現了一件媽媽至今仍會津津樂道的事情,當我任性地改換了水色的那隻以後,傑西卡也同樣要求一模一樣的款式。她沒有像我這樣大哭大鬧,隻是安靜地抿著嘴,說,瓊斯要哪種的話,我就要哪種吧。

  該死的!

  沒有人逼迫你必須跟我選擇一樣的!可媽媽和店主臉上都露出了溫馨的表情,認為這是傑西卡懂事的表現。

  我真的很生氣,更生氣這種心情竟然沒人能夠理解。

  於是當我將我們倆都不喜歡的水藍色發卡拿到手的時候,我將它狠狠地往地上一摔,又踩了兩腳。

  傑西卡有的東西,我統統不想要。

  上了中學以後,衣服打扮再也不用跟著媽媽一同去采購,雖然她仍舊是會塞給我們一模一樣的衣服,但我也有辦法。

  而當傑西卡穿著媽媽給挑選的淑女裝出門的時候,我比她遲了半小時,穿著一同購買但卻被剪刀剪得破破爛爛的漏洞裝出現在校園裏的時候,人人都知道了瓊斯與傑西卡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兩個恰好一顆卵子裏孕育而生,除此之外再無聯係的人。

  我希望得到這樣的結果。而我越來越擅長於此。

  傑西卡雖然能跟我買一樣的發卡,但我卻能將它們變成不一樣的。越長大我越能夠清楚地知道,傑西卡與我不同,她或許本身就是希望表現平凡,正常的那類人。

  所以她才一直假裝她很平常地、像是其他雙胞胎姐妹應有的那樣愛著我,帶著溫柔的麵具,假裝不討厭我,假裝能夠容忍我所做的一切針對她的行動。

  所以她不可能像我一樣,穿個肚臍環,在耳骨上打一圈耳洞,穿著奇裝異服到學校裏去。

  既然我們長得一模一樣,那麽我就非要打扮成與她截然相反的樣子。

  剛剛就說過,傑西卡是那種人見人愛的“淑女”——如果現在還流行這樣稱呼的話。

  她永遠像是所有人的姐姐(不僅僅是我的)一樣,永遠是團隊中最溫柔最受崇拜的那個。她所接觸的人,所呆的小團體裏麵,沒有一個人是討厭她的。

  而誰都知道,剛上中學時候的女孩子有多麽容易討厭一個同性。傑西卡卻總能跟班級裏的任何人相處友好。

  所以我說我們不是——不是同一種類型的“開朗”。我有著自己的小團體,而我的小團體中通常是沒有傑西卡這樣的領頭羊的。我們平等,彼此有親近一些的,有沒那麽親近一些的。

  甚至有令我不太喜歡的(但礙於喜歡的朋友的麵子又不能拒絕與他一同行動的),也有不太喜歡我的(也同樣礙於我們共同喜歡的朋友麵子而不能拒絕與我一起活動)。

  我很普通。就像是所有的中學女生一樣,有喜歡的人,也有討厭的人。我是說,人總得有自己喜歡的人,有自己不那麽喜歡的人。

  所以我總是在想,傑西卡可真是假模假樣。

  她總是表現得仿佛喜歡所有人一樣,也總能迎合所有人的話題,讓他們以為她有著相同的興趣,並與他們持幾乎相同的觀點,從而喜歡上她。

  而令我感到奇異的是,竟沒有一個人看得清楚一些。

  他們真是蠢透了。

  但若我並非傑西卡的同胞妹妹,或許我也看不出來。但是我是。

  我討厭她,可笑的是我卻不得不相當了解她。我看得出她是那麽虛偽、虛假,總是掛在臉上的笑容是那麽令人厭惡。

  雙胞胎之間或許不總是彼此最近的距離,但無論是不是,他們卻同時擁有最遠的距離。

  隻有一對雙胞胎可以清楚地認識到,他們是完全不同的。

  我想傑西卡也認識到了這一點。她也清楚地知道我對她的做法嗤之以鼻,卻總是裝作不在意的樣子,做出一副寬容大度令人作嘔的姐姐樣子,厚著臉皮假裝與我很親密,甚至不惜偶爾對我做出討好的舉動。

  我通常隻是冷冷地看著,深信她的本意並不是源於愛,也深信她對我抱著同樣程度的憎恨。

  在那一晚之前,我一直都是這樣想的。

  而這樣想才是合情理的,沒錯,除非她真的是有病。要麽就是她在臨死之前,跟我開了一個惡劣過頭的惡心的玩笑。

  那晚我們發生了出生以來頭一次的爭吵。

  沒錯,頭一次的爭吵。

  我並不容忍傑西卡,我總是在反抗這種被外人認定的親密關係,盡我所能。

  但我從未與她爭吵過,大多數時候,隻是我自己在揪著頭發,歇斯底裏地大吼著,要她不要總跟著我,叫她不要跟我穿一樣的衣服。

  我是說,小時候的大多數時間裏。

  而傑西卡總是容忍著我,成為較為懂事的、討人喜歡的那一個。無論我怎樣吵鬧不休,她從來都不會回嘴。

  她隻是默默地看著我,偶爾還會裝作懂事卻假裝不經意漏出委屈的神情來,好叫人們更加偏心於她。

  而自從心智成熟了、更能控製自己脾氣了以後,我便很少再如此歇斯底裏地與她發生正麵衝突。

  人們長大了以後總能擁有一些不那麽爽快的理智。他們不會再將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令人討厭深惡痛絕的某個人身上了。

  就像有小孩子在模仿你講話,令你很煩,若是你年紀不大,不聰明,不理智,你便會忍不住回嘴罵他;而若你已經是一個成熟冷靜的大人了,你便會無視掉他。

  畢竟你還有許多其他的事情要做,那些曾經占據你全部精力的煩心,也顯得沒那麽令你焦躁不安了。

  而那時候我跟傑西卡的世界也變得大了起來。母親有了較為固定的男朋友與收入,我們得以在固定的學校上學,而不是總被丟在家裏,仿佛在親愛地相依為命一般;也不用總是為了躲債而搬家,除了彼此便再沒有相熟的同齡男女。

  而我始終覺得那是一個魔術時刻,從那一刻開始,我終於得以與傑西卡進行“分割”了,我們會喜歡不一樣的科目,會有不一樣的一些朋友,而我們會各自與各自的朋友進行一些交談,從此他們便會分得清我們。

  他們會在街上遇見我們其中的一個,或許會高興地打招呼,叫著“傑西卡”或是“瓊斯”,而走近一兩步以後,便會很快發現這並不是他們要找的那一個,而是“傑西卡的妹妹”或是“瓊斯的姐姐”。

  再然後老師也會分清我們。出租屋的老板也會。電影院的放映員也會認得出我們。

  會有很多人與我們分別交談,或是與我們其中一個交談,而後他們便會認得出我們。

  我們的思想是不同的。

  那時候我真的很開心,似乎是從出生以來,第一次遇到那麽值得高興的事情。

  在一個固定下來的中學裏上學,與更多的人交往,各自遇到更多不同的事情,展示自己不同的思想——雖然我們讀了同一個班級,但這並不影響我的心情。

  畢竟我隻要告訴會與我成為朋友的那些人,我跟傑西卡是不同的,也是不親近的,這便可以了。

  隻是上學第一天傑西卡便惹怒我了。

  我說過,當我到了有一定理智的年紀,為了增加我們之間的差異,我嚐試了與傑西卡截然不同的裝扮。

  傑西卡自然不可能去模仿那些裝扮的。她總要討得所有人喜歡,最起碼不被誰討厭;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討厭穿淑女裝的大姐姐,但總有人一眼就不喜歡穿破洞上衣戴誇張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