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傑西卡·瓊斯》作者：匿名青花魚

  “傑西卡，飯做好了！”

  樓下傳來了媽媽的聲音。我將抽屜推了回去，鏡子扣上，衝著樓下回應道：

  “馬上就來！”

  而後便推開屋門衝了下去，下一秒便端坐在了餐桌前，拿起了我的叉子與勺，衝著媽媽露出一個笑容。

  “快吃飯吧，傑西卡。你在上麵做什麽呢？”

  “沒什麽，媽媽。”我用叉子卷起來奶油意大利麵，讓它在眼前停滯了一小會兒，“我隻是收拾一下瓊斯的東西而已。”

  “但晚上記得要回自己房間裏睡，好嗎？”

  “好的，媽媽。”

  我回答她。

  同時心中呐喊，我已經在自己房間了。

  我的叫瓊斯，瓊斯?布萊克；而那場事故以後，媽媽總是叫我“傑西卡”。

  與大多數雙胞胎女孩不同，我並不那麽愛我的孿生姐姐。

  據家裏人說，我比她早出生大約十二分鍾。小時候我總會有奇奇怪怪的念頭，或許其中部分便來自於我是雙胞胎裏其中的一個。

  我偶爾會想，若是小時候，我是指很小很小的時候，沒有自我意識，吧啦吧啦，之類的。若是那時候曾有一次我們之間被搞錯了，那算怎麽回事呢。

  比如換尿布的時候，照顧兩個一模一樣的小孩子可是一件難事。我是說，小孩子有一個就夠煩的了，更何況是兩個一模一樣的。

  如果那時候曾經有一次我們之中哪一個亂爬，互相之間混了而我們的新手媽媽並不知情，將黃色的尿布換給了傑西卡，把藍色的換給了我，那是不是我們之間便有了一次互換而不自知呢。

  從此傑西卡的人生便是我的，我的便是傑西卡的。

  並不是不可能發生這種情況的，媽媽可是一個人在照顧我們。這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

  而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當失去我們其中一個的時候，她傷心過度，才會把我當做“傑西卡”。

  我並不是那麽容易計較的人，但顯然，母親應該更愛傑西卡多一點。人人都更愛傑西卡多一點。

  更何況，我總覺得雙胞胎之間互換人生這件事情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小時候捉迷藏做遊戲，或是母親一時興起給我們穿上了一模一樣的格子裙。

  總有這種時候，這或許也是我總會懷疑自己存在感的原因。我總覺得，或許雙胞胎本就應該是同一個人，我們同卵，共享一顆卵子，而誰都知道，精｀子很廉價的，一出產便有著無數顆，但卵子一次隻有那一顆。

  如果這樣想的話，我們幾乎可以算是共享了一條生命。

  這也或許是為什麽，人們總覺得雙胞胎之間有著獨特的感應，獨特的、外人摻雜不進去的心有靈犀，互相感知，互相愛惜。

  我不知道是哪對雙胞胎先行造就了這樣一種印象，如果讓我知道的話，非得將他們告上法庭不可。

  世間人們對於雙胞胎的印象大抵來源於一些電視節目、動畫片、或是小說裏討人喜歡的配角，於是總以為雙胞胎就是這樣的，總是陽光開朗的笑著，互相之間是滿滿的愛與珍視。

  而這全是胡扯。

  這世界上有珍視孩子的父母，便有不珍視的；有好的兄弟，便有打從一出生便反目的。這不公平，我們明明沒得選，還要被周圍朋友驚異為何與自己的同卵姐妹關係不好。

  我周圍的同學都知道，我可不喜歡自己這個同卵姐姐。

  這真的不公平，哪怕與父母、與兄弟互相之間無法理解，不能充滿愛意，都會得到安慰說“家人不能選擇，但合不來就是合不來”，就好像是進不進入那顆卵子就能選似的。

  而她也並不喜歡我，至少在她死的那晚以前，我一直是這麽覺著的。

  雖然好像並不是。

  但反正，對於她的死，我並沒有抱有愧疚感。去他的。

  那是她自找的。

  “嘿，傑西卡，晚飯過後我的男朋友或許回來家裏，你介意跟他談一談嗎？”

  收拾好餐具正要上樓的時候，媽媽突然叫住了我。

  “呃，談什麽？”

  “隨便聊一聊，互相之間加深一下了解。”媽媽望著我，似乎希望自己的眉眼之間沒那麽痛苦與緊張，“畢竟我希望你們認識一下。”

  “嗯……好的。”

  我答應了。而後衝她笑了笑，便衝上了樓。

  不用說，那應該不是她最新的交往對象，那個交往對象我曾經見過一次，沉默寡言，決不是愛跟人攀談的類型。

  或許是她找了個心理醫生，以解決她認為的“瓊斯傷心過了頭，總愛往傑西卡的房間呆著”的問題。

  我愛我的媽媽，即使她未婚先孕生下了我和傑西卡又被拋棄。但她一個人撫養我們長大。

  但我即使很愛她，也不能昧著良心說她很了解我們。一個人將兩個同樣大小的孩子養大已經很不容易了，她又跟我們的外公外婆並不親密，經濟上得不到任何幫助。

  所以我想，在我們少年時期，她跟我們之間的溝通並不那麽多也顯得可以理解。那段時間我跟傑西卡經常兩個人呆在家裏，相依為命，但互相之間仍是沒有培養出一點愛來，也真是教人毫無辦法可言，隻能說是天生如此。

  當然，隻是我以為。

  我跟傑西卡的性格有著天壤之別，雖然我們都不是那種十分內向的女孩子，甚至各自都有著很多朋友，與陌生人交談也顯得很大方，能夠很平常地去認識新的夥伴。

  並不是那種很難溝通的人。

  可還是有些地方沒那麽像。我喜歡與人交談，跟朋友在一起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

  而至於傑西卡，她隻是希望自己顯得不那麽孤單而刻意迎合別人罷了。但她這樣做，高中時期遠比我要受歡迎得多，大家說起來那對雙胞胎姐妹，永遠都是更喜歡姐姐的多一點。

  偶爾我跟朋友一起約著打網球或是看電影，路過隔壁班級門口的時候，總能看到一群人圍著瓊斯打轉，聊著最近的潮流裝扮與電視節目。

  而我知道傑西卡對於這些並不感興趣，她隻是不想失去話題而已。

  她總是這樣，希望身邊圍繞著一群人，以她為中心，而我不是，我更喜歡集體行動的時候成為其中的一員。

  而她也總是這樣做的。承擔起團體中天使姐姐的角色，照顧這個也不忘了冷落那個。偶爾朋友之間有重合，一同聚會的時候，我遠遠看著她，也隻是聳了聳肩，衝著朋友說，她總是這樣，自以為是大姐姐，有時候我懷疑我們出生的時候被抱錯了，可看看她就覺得，哦，沒有。

  我想她是聽見了這句話的。

  而至於後來，我見她在那裏晃來晃去給別人端酒，實在是看不下去，便將手裏的飲料假裝失手倒在了她的裙子上，這種故意我想她也能夠看得出來。

  雙胞胎之間不一定互相喜歡是真的，但或許真的也有種比他人更細致入微的了解。

  我了解她，她或許也同樣了解我，就像是同樣的產品才能了解彼此之間的差異一樣，我可以毫無障礙的模仿傑西卡，甚至有一個搞惡作劇騙過了傑西卡的朋友。

  而傑西卡或許也能夠很完美的模仿我，動作，語言風格，甚至思維。

  我是說真的，我們可以模擬出來對方的思維，思考模式，思想角度。

  這很可怕。所以我才說，雙胞胎的生命或許本就是一分為二的。

  但這對於我來說，真的是很煩很煩。

  而從小時候開始，我便決意要擺脫這種雙胞胎因長相相似而不被看做獨一無二的微妙感。

  從嬰兒時期我就知道被套上了一樣的動物套裝的時候要哭鬧。或許我不喜歡傑西卡，也是因為討厭這種“非獨特感”。

  而這個世界上幾乎所有認識我的人都知道我討厭傑西卡，同時我猜測傑西卡也是同樣地討厭我，隻有我們的媽媽還會認為我是“傷心過了頭”。

  “嘿，真不明白你為什麽不喜歡傑西卡，她真好。”

  哦，這句話簡直是我人生活到現在最大的一個噩夢。

  是的，傑西卡很好，很好很好，隻有你們能看得到她有多好。而我不能。

  我是說，我們是雙胞胎，從小媽媽總把我們打扮成一模一樣，仿佛我擁有的東西傑西卡也總會有的。而我從小就意識到，我想要些不一樣的，與傑西卡不一樣的東西。

  於是在六歲那年，媽媽難得下班回來的時候沒有喝醉，還帶我們出去玩。心情大好的她難得讓我們自己挑選發卡。

  我看中了一隻白色的，上麵帶著細小的黃色碎花。我喜歡這種簡單清新的樣式，更重要的是，我能感覺到傑西卡並不怎麽喜歡它。

  於是我指著那隻白色小黃花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