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當李萍董事長創辦的酒店集團成為常山市乃至燕北省的飲食巨無霸的時候，無數人會回憶起這天晚上發生的事情，並為之津津樂道。

  他們會想起，那天晚上，後來成為著名演技派的明星李雪彤，通過某信視頻通話，進行了一場極其簡單但場麵瘋狂的直播；他們會想起，那天晚上，流水一般端到桌子上的盒飯套餐，雖然簡單，卻是那麽好吃；人們會想起，那天晚上，整條園子街一片燈火輝煌，來自市內各個地方，認識不認識的人們，互相舉杯，熱烈地討論著他們能想到的一切事情，關於自己偶像的，關於新戲的，關於自己生活的，甚至關於愛情的……

  當然，人們會不可避免地想起，那天晚上，由於原材料不足，在好吃的盒飯套餐徹底斷貨之後，新鮮出爐的更加好吃的燒烤——他們更會微笑著說起，那個燒烤，居然叫做七公燒烤……

  畢晶也沒想到本來好好的會搞成這個樣子，原本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啊。

  自從答應給吃不上的食客們送號之後，現場已經平穩了很多，有些意誌不堅定的應開始領了票開開心心回家了，除了風際中幾個在影視城幹保安的之外，家裏有一個算一個，所有人全員上陣，後廚幫忙的，前台寫號的，上菜送號的，川流不息地整條街亂竄，穿梭往來的忙得跟花叢裏的小蜜蜂似的。要不是畢晶和所有人強力禁止，母老虎都準備擼起袖子，駕駛輪椅親自上陣了。

  這裏頭唯一用不上的，就是前台點菜記賬的了。反正都是奔著所謂仙女套餐——也就是簡單的盒飯來的，根本不需要點菜，而且原本都說好了，無論吃多少喝多少，統統記在李雪彤賬上。但送菜的時候才發現，隻要套餐送上，現場所有人無一例外，本管事微信支付寶還是現金，五十塊錢隨手就甩過來。你跟他說這個是李小姐時候負責結賬，人當時就跟你急了：“我們家小雪那是體貼粉絲，哪兒能真讓他花錢呢？當我們出不起這個錢啊？”

  態度好一點的會說，花這個錢就是為了支持我們家小雪，我們樂意，你不收我們就不開心！態度差一點的就直接威脅：你敢不收錢，回頭拆了你這家鳥店！搞得畢晶都以為這是從水滸裏穿過來的了。

  雖然家裏無數武林高手坐鎮，並不害怕真有人拆了自己的鳥店——更何況就算沒這幫子高手，咱不還有人民政府和人民警察給咱做主呢嗎——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畢晶隻能非常無奈地吧錢都照收了，這才換來這幫人滿意的點頭，露出算你們識相的表情。但不管怎麽說，看著一張張票子流水般緊張，畢晶還是稍微有點頭暈。不過頭暈之餘，也不免喜笑顏開：媽的，老子從來沒見過這麽多錢啊！小人得意的德性，讓本就對強令自己休息而大感不滿的母老虎鄙視了一千多次，狠狠白了他一萬多眼才稍解鬱悶之情。

  眼瞅著這熱鬧的場麵，畢晶眼珠子轉了轉，四下瞧瞧，忽然一把抓住從身邊晃過去的韋小寶。韋小寶剛剛上完一輪菜，手裏托著個碩大的托盤，正大步流星回廚坊準備下一波呢，很不耐煩地一撥拉：“你幹嘛，沒見這兒忙著呢嗎？”

  畢晶差點被撥拉個跟頭，也不生氣，嘴巴貼著韋小寶的耳朵，接連說了幾句話。韋小寶眼珠子越瞪越大，衝著畢晶豎了豎大拇指：“有你的，這種注意你都想得到？”說著匆匆去了。

  “你幹嘛？又出什麽餿主意呢？”母老虎看著匆匆而去的韋小寶，回頭懷疑地掃了畢晶幾眼，很是驚訝地問道，“他怎麽這個反應？”隨即又臉色一正，嚴肅道：“你不是想偷工減料吧？我跟你說你可別亂來，小心砸了招牌！”說著指了指四周烏央烏央的人群道，“你別看他們好像喝了不少，有人已經開始暈了，但隻要有一個發現你玩花樣，保準立刻就給你壞了事！”

  “你就這麽不了解我？我是那樣人嘛？”畢晶很不滿地瞪了母老虎一眼，說著也指了指周圍歡聲笑語的人群道，“你也沒看看這些人都還是孩子，我人品再不濟，還能拿他們下手？”

  母老虎這才點點頭：“這才像句話！”不過隨即又疑惑道：“那是究竟想幹什麽？”

  “你等著瞧吧！”畢晶詭異地笑笑，很是神秘地說道，“反正保證很正能量！”

  母老虎問了好幾聲，無奈畢晶打死都不肯說，隻好狠狠地翻他一眼：“回家找你算賬！”

  “好啊好啊！”畢晶一臉猥瑣，“咱回去好好算……”

  母老虎雙眉一豎正要發飆，忽然眼神一凝——蕭峰胡斐和丁典三個勁兒最大的，一人端口大鍋出來了，鍋裏熱氣騰騰直冒白氣。三個人目不斜視，提著大鍋走到一個僻靜角落，找到一個下水道口，直接把冒著熱氣的液體倒鐵篦子去了，然後三個人提著大鍋掉頭就往回走。道道白煙從地上升起，一股濃鬱的香味慢慢散開，漸漸籠罩了一大片地方。

  這奇異的景象終於引起了不少人注意，一個家夥看起來是喝得高了，晃晃悠悠站起來攔住仨人，口舌不清道：“你們倒的，是，是啥？”

  蕭峰和丁典都沒說話，胡斐卻麵不改色，大聲道：“油唄，還能是啥？”

  “油？”那人摸不著頭腦，愣了半天才道，“你們倒油幹什麽？”

  胡斐道：“你家做完了菜，油不倒了啊？沒見我們這兒剛才做了多少菜？”說著好像有點不耐煩，撥開那人道：“你讓一下，我們這兒還忙著呢！”說完跟蕭峰丁典大踏步回屋。經過畢晶和母老虎的時候，三個人同時對畢晶擠了擠眼。畢晶一豎大拇指：“小胡，好演技！”

  那人使勁兒晃晃腦袋，嘴裏喃喃道：“做菜，油……倒了？”一時間竟然有點癡傻。

  “你們……？”母老虎忽然恍然大悟，伸出手指指著畢晶，但還沒說出後麵的話來，忽然臉色一變，大聲道：“喂，你幹什麽？”

  畢晶莫名其妙：“什麽幹什麽？”跟著一回頭，當時也瞬間呆住。剛才那個膽敢攔住蕭峰丁典胡斐三大奇俠去路的家夥，也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在原地楞了半天之後，居然搖搖晃晃奔著下水道口就去了，然後蹲在地上，整個身體幾乎都趴在篦子口上，在那兒看了又看，鼻子一抽一抽地使勁兒聞味兒呢！

  “我靠！”畢晶沒想到李雪彤的粉絲裏還有這麽耿直的主兒，當時就驚呆了。

  “真的是！真的是油啊！”那人又看又聞折騰了半天，才扯著脖子喊起來：“他們真把油倒了！浪費！可恥！”

  這一聲喊，頓時驚動了一片，不少人晃晃悠悠跟過去，蹲在下水道口，又是看又是聞的，然後紛紛點頭。

  “良心飯店啊！”也不知道是那個帶的頭，好幾個人同時喊起來，“怪不得雪主喜歡！”然後一圈人在那兒紛紛點頭附和。

  於是，園子街出現了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最詭異、最令人噴飯的場景：無數人或大踏步走來，或扭扭捏捏走來，或晃晃悠悠走過來，圍成一圈，對著一個小小的下水道口左看右看，一邊看還一邊嘖嘖讚歎，好像那裏有個穿越通道能通往異界似的。

  隨著半個多小時後蕭峰出來倒了一鍋油——那油特別清亮，幾乎能一眼見底，明顯就是隻用了一次那種——這種詭異的情景達到了高潮。一撥人看完走開，很快又會換上第二波，一撥接著一撥過來，仿佛這裏不是下水道，而是什麽五星級旅遊勝地。而且隨著看的人越來越多，“良心商家”“優質飯店”之類的讚歎聲越來越響。

  “你的目的達到了？”母老虎啼笑皆非，白了畢晶一眼道，“虧你還能想出這辦法來，有這本事你當什麽娛記啊，幹廣告去多好？”

  畢晶也是一陣目瞪口呆，想不到自己就是出個主意試了一下，居然能收到奇效，還能目睹一場這樣的奇觀。不過他很快就得意起來，一伸手，胸口拍的咚咚直響，臭屁道：“這才哪兒到哪兒啊，我跟你說這就是小試牛刀，廢物利用而已。本來當初開飯店的時候，李姐就說好了的，絕對不用地溝油，也絕對不用複炸油的，反正也是倒掉，啥時候倒不是倒，倒哪兒不是倒啊？現在多好，這效果剛剛的吧？”

  “德性！”母老虎最見不得這死胖子這種嘚瑟的神氣了，不由瞪了他一眼。不過她也不得不承認，這死胖子腦子轉的就是快，經過這麽一折騰，這家店的名頭算是徹底打響了。要是這死胖子再無恥一點，找個記者報道一下，直接把李姐捧成“常山好人”“道德楷模”都說不定，“感動中國十大人物”不敢說，“感動燕北十大人物”說不定妥妥的了。

  這個時候畢晶和母老虎當然都想不到，從這天晚上開始，公開傾倒用完的食油，會成為飯店的保留劇目，每天晚上都要上演無數次。以至於周邊其他飯店排檔也不得不真真假假地效仿，否則生意就做不下去。到後來，無論白天黑夜，整條園子街都籠罩在一片濃鬱的香味之中，號稱“香街”，真的成為常山市的一大景觀。

  但慢慢地，畢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勁了。

  最早坐下那批人，已經吃完的有一小半人不肯走不說，從外邊趕過來的人還越來越多，也不知道他們怎麽知道這事兒的，明明咱已經控評了啊，這裏發生了什麽，沒有一個字發到網上的。而且這幫新來的家夥還特別耿直，無論怎麽解釋都沒用，某些腦子已經瓦特的家夥，梗著脖子一定要等著，哪怕等到後半夜去，也得吃到偶像曾經吃到的美食。這麽一來，一部分本來領了號準備要走的都不肯走了，整條街熙熙攘攘的，居然又有了越來越堵的跡象。

  這都半夜快十二點了，你們不上班的啊？你們拿這兒當什麽地方了，狂歡節現場？倒是周圍幾家攤子的老板們一個個喜笑顏開，不說在他們家點吃的，光是賣啤酒就抵得上好幾天的營業額了。幾個店老板合計一下，還顛顛兒跑過來，狠狠敬了幾杯酒。

  就是在這個時候，殷素素匆匆跑過來：“胖子，咱家菜快沒了！”

  “啊？”畢晶本來就喝得有點暈，一聽這話更暈了，反應了半天才明白殷素素說得是個啥，當時就是一趔趄。他剛剛可瞅見了，狄雲丁典幾個家夥可拉回來滿滿三車，“這就沒了？這幫人怎麽吃的？”

  殷素素指指周圍人山人海的食客，焦急道：“你這還不明白？這得多少人開吃？我跟你說，後廚都出了兩千多份套餐了！李姐又不可減量，多少菜能經得住這麽造？其實偷偷少給一點怕啥，還真有人能看出來？幹嘛都崗尖崗尖的一盤子一碗的？”

  “李姐做得對！”畢晶斷然道，“咱剛開始闖牌子，不能幹這種自砸招牌的事兒！”

  “那……”殷素素也覺得自己說的話卻是有點不怎麽地道，卻也不知道怎麽辦，頓了一下道，“要不跟大家說，咱們是在是沒貨了，讓他們明天再來？”

  “隻怕不成。”畢晶搖搖頭，“這大半夜的，這些人大老遠的來了，你現在跟人說讓他們回去？再說，咱開始的時候說了，不管多晚都招待，現在剛十二點，頭一波還有人沒吃上呢，你就讓人走？也沒這麽幹事兒的啊，以後還混不混了？”

  “這不成那不成，”殷素素跺腳道：“那怎麽辦？你倒想個轍啊？”

  “哦。想轍，想轍。”畢晶愣愣地點著腦袋，眼睛一轉，就看到身邊其他幾家店老板了，眼睛頓時一亮，“老幾位幫個忙，誰家還有富餘？我們買！多少錢，你們出個價！”

  PS:恭賀本書第三位執事產生！“活潑可愛的大田田”兄果然可愛！

  人家都是在慶祝盟主，大盟，到我這兒就慶祝執事，我似乎明白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