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6章
作者:秋李子      更新:2020-06-19 15:05      字數:9361
  內侍應是正打算出外,聽到外麵傳來說話的聲音。內侍側耳細聽就道:“官家,是兩位太妃回來了!”

  “她們還真有臉,一大清早就跑去朝賀,那等亂臣賊子,見了就該當麵啐上去!”柴昭恨恨地說。

  內侍忙道:“官家,在人……”柴昭不等內侍說完,就看向內侍,內侍急忙住口。柴昭的神色這才稍微和緩一點,示意內侍出去。

  內侍剛退出去,鄒芸娘和蘇太妃兩人就走進來。

  瞧見她們兩個,柴昭怒道:“你們連規矩都不懂了?不經通報,不經允許,竟進入朕的屋子!”蘇太妃撇一下唇,並沒打理柴昭。

  鄒芸娘已經道:“昭郎,今日你並沒入宮朝賀,聖人和老娘娘都特地問起你,知道你偶感風寒,命禦醫跟我們前來,並賜下藥材和……”

  “拿走,拿走!全都拿走,朕不要他的假仁假義,朕,朕才是,才是真龍天子,天命所歸!”柴昭的怒氣更大。

  蘇太妃鼻子裏麵哼出一聲:“昭郎你真是耍小孩子脾氣,這時候還說這樣的話。難道不曉得,我們人人現在都在趙家人手裏吃飯?你想讓我們一個個沒得吃穿,去……”

  柴昭已經拿起一個硯台往蘇太妃頭上打去:“滾,朕當初就該……”

  “就該怎樣?”蘇太妃頭一偏,那硯台掉在地上。蘇太妃看著柴昭,眼中全是怒火:“當初是不是你連我也想殺?你殺了我兒子還不夠,還想殺我?你這樣的人,全無心肝,老天怎麽不一道雷把你給劈死?”

  柴昭撲上去就要去打蘇太妃:“朕是天子,誰叫你兒子覬覦朕的皇位?別說你,連那死老太婆也該死,該死,全都該死!”

  鄒芸娘震驚地站在一邊,盡管這些事情鄒芸娘全都知道,但知道是一回事,柴昭說出又是另一回事。

  蘇太妃見柴昭撲上來打自己,先是讓了一下,接著就伸手去撕柴昭:“天子?你還當你現在是天子?倒行逆施,老天怎麽不早點把你收回去?你這樣的人,不知有父母,不知有弟兄,不知有天地,有什麽資格做天子。”

  屋裏的吵鬧傳到外麵,從人急忙進來,見柴昭和蘇太妃打成一團,鄒芸娘在那站著驚訝的說不出話來,有內侍忙道:“鄒太妃,這裏您輩分最高,您說句話罷!”

  “蘇 姊姊,曉得您心裏有氣,可怎麽說,昭郎也是……”鄒芸娘話沒說完,蘇太妃已經抬起滿是淚的眼:“你這會兒說我?我有什麽好和你比的?沒有你受寵,沒有你受 待見,就一個兒子還戰戰兢兢地,就等他封王出外,我去做個太妃,一輩子就這麽一點念想。可他呢,做了什麽?不過就是太皇太後多賞了點東西,他就能把我兒子 給毒死。若他要毒死你的蘭台,你怎麽想?到了現在,難道你還要忍氣吞聲?敬他為主?不敢說一句?君君臣臣,君不似君,臣為何還要守臣道?”

  柴昭趁蘇太妃說話時候,一口咬在蘇太妃肩膀上,蘇太妃尖叫一聲,就對內侍道:“來啊,拿根繩子,把這人給我捆起來!”

  “蘇姊姊,不可!”鄒芸娘隻說了這麽兩句,蘇太妃已經對鄒芸娘冷笑道:“他現在已經不是皇帝了,不是那高高在上的人了,我們是他的庶母,對他是有管教之責的。”

  說著蘇太妃一疊連聲地叫人拿繩子過來,柴昭叫的聲音更大,蘇太妃見沒人拿繩子過來,索性解了腰帶,上前拉住柴昭,用腰帶把柴昭的手給捆起來,內侍瞧著蘇太妃的動作,也不敢上前相勸。

  禦醫先到符太皇太後殿內,給符太皇太後診脈。潘太皇太後現在是和符太皇太後住在一起,以侍疾之名也沒去朝賀。

  等禦醫診過脈,潘太皇太後問了幾句,知道符太皇太後病情和原來一樣,還是那樣養著就是。潘太皇太後剛想說話,就聽到柴昭那邊傳來的吵鬧聲。潘太皇太後側耳聽了聽,眉頭皺的很緊。

  這吵鬧聲禦醫也聽到了,不過這禦醫在宮內近三十年,換了好幾任皇帝乃至趙鎮上位還能繼續待著,憑的就是嘴緊,因此這禦醫隻對潘太皇太後道:“老娘娘,等臣前去,給殿下開上安神的藥就可!”

  潘太皇太後的臉皮不由漲紅,對這禦醫點頭,禦醫也就告退。潘太皇太後這才坐回符太皇太後身邊,聲音低喃:“婆婆,難道說,真是天絕我柴家,昭郎如此,如此……”

  別說是做天子,就算是普通人家,有這麽一個兒子,也不敢把家業相托付的。潘太皇太後眼中不覺有淚。符太皇太後緊閉的雙眼也有些濕潤。婆媳二人一坐一躺,各自傷感而已。

  德壽宮各殿之間,相距不遠。禦醫趕到時候,柴昭已被蘇太妃用腰帶把雙手捆住。柴昭口裏還罵個不停,蘇太妃正準備脫下自己的襪子塞到柴昭嘴裏,見禦醫進來,蘇太妃忙住手,但麵上的神色已經落到禦醫眼裏。

  這禦醫隻當沒看見一樣,走到柴昭跟前對他行禮,請他把手伸出。

  柴昭看見熟悉的禦醫,一口吐沫就吐到那禦醫臉上:“呸,當日我們柴家是如何對你,現在一轉眼就從了趙家!要不要臉?”

  禦醫對內侍示意,要他們把柴昭的手給放開,這才對柴昭道:“殿下可能是上火了,由臣給你開上幾味安神的藥!”

  “我不吃,你給我開什麽藥,我也不吃,趙鎮一定容不下我,他會在藥裏下毒!”柴昭在那大聲叫著。鄒芸娘想起方才蘇太妃說的話,還有昔日先帝過世時候的傳言,隻覺得渾身冰涼。

  難道說真是柴家人的天命?不被自己家人毒死,也要被外人毒死?

  “鄒妹妹,這會兒禦醫給他診病,我們也走吧!”蘇太妃從內侍手中拿過腰帶,重新係好,當做什麽事都沒發生一樣對鄒芸娘說。

  鄒芸娘想回答蘇太妃,可卻覺得喉嚨堵的很厲害,什麽都說不出來。蘇太妃見鄒芸娘不理自己,也就轉身離去。

  鄒芸娘遲疑過後才邁出殿內,看著外麵的藍天白雲,鄒芸娘覺得雙腿沉重。報應,這是不是報應?

  “姐姐,您怎麽了?我喊你好幾聲你都不答應!”蘭台公主在鄒芸娘麵前晃了晃手指,鄒芸娘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回到自己殿內,鄒芸娘把女兒抱在懷裏。

  “姐姐,您把我抱的太緊了!”蘭台公主撒嬌地說,鄒芸娘卻沒把女兒放開,這個時候,隻有女兒身上傳來的溫暖,才能把心頭的堅冰融化一些。

  也許,我錯了!那日胭脂說的話又在耳邊。拋掉一切,隻為榮華富貴,所得的,真的值得嗎?鄒芸娘抬頭看著這宮殿。

  德壽宮雖比皇宮要小,殿閣要矮,但昔日柴旭住進來之前,進行過修葺,此後趙匡義也修葺過。雕梁畫棟勾龍畫鳳,一點也不缺。

  這些曾被鄒芸娘拚命追求的東西,此刻卻填不滿鄒芸娘的心。有許多已被遺忘的東西此刻又漫上心田。鄒芸娘聽到自己的心在跳動,好像很久沒聽到心這樣跳動了。

  “姐姐,姐姐!”蘭台公主的聲音已經帶上了點焦急。鄒芸娘回神過來,瞧向女兒,輕輕搖頭:“沒事,我沒事,隻是想起很多事來。”

  “姐姐想起母親了,還是想起爹爹?”蘭台公主的聲音輕柔。鄒芸娘麵上露出一絲笑:“我既沒想起你母親,也沒想起你爹爹,姐姐隻是,隻是突然覺得傷心,你讓姐姐抱抱你!”

  蘭台公主點頭,任由鄒芸娘把自己抱的很緊!鄒芸娘忍住眼裏的淚,不讓淚滴落。此刻的鄒芸娘想起的,是那個自己在鄉下的爹。

  當初的鄒芸娘有怎樣地怨恨自己的爹為何不是忠義伯,而隻是鄉下的一個老農時,就有多後悔當初的怨恨。如果在爹死之前,對爹更好一點,是不是此刻就不會這樣難受?

  “哦,鄒芸娘上表,懇請在家鄉為她的生父修墓?”胭脂聽到女官稟報,話語裏難免帶上驚訝。

  “是,臣等也沒想到,鄒太妃竟會這樣上表,縱然現在鄒家已經和原來不同,但原先的恩典,全是給鄒家的,因此官家才命人來問聖人您的意思。”女官的話裏帶著遲疑。

  胭脂想了想就道:“罷了,出去告訴官家,就說準了!畢竟這件事,統汴京城都曉得內情如何!賜三千貫,白銀千兩,傳詔當地,命他們置辦祭田,修葺墓地。”

  女官應是,轉身下去。

  也不知道鄒家聽到這個消息,又會怎樣想?胭脂淺淺一笑,不過,這是鄒芸娘和鄒家的事了。

  鄒芸娘上表懇請為生父修墓的事,很快就傳到鄒家,鄒大娘子一聽就跑來和秋氏商議。

  “還 商議什麽?這件事,整個汴京城都曉得,她到底是不是鄒家的人,不過掛了個鄒家的名罷了。她要上表為生父修墓,也是人之常情!”秋氏隻說了這麽一句,鄒大娘 子立即著急起來:“話不是這樣說!弟妹啊,你要曉得,這恩典,是能給也能奪的。她今日要上表為生父修墓,明日就能上表改姓,後日就能把給我們家的恩典轉給 她的生父那邊……”

  “那又如何?”秋氏的這句把鄒大娘子噎的說不出話來。

  秋氏瞧著鄒大娘子,冷哼道: “要說你們家的爵位原本也是從戰場上一刀一槍拚殺來的,我原本以為你們家也有一點骨氣,不會為了爵位為了榮華富貴,在那苦苦哀求。誰知你們家比那樣窮人還 不如。不但泰然地認了這頂綠帽子,還有臉把女兒充做自己生的送進宮去,希圖榮華富貴!這樣不要臉皮的事,我從沒聽人能得意洋洋地說出來!”

  “你別一口你們家,你現在也嫁了進來,你是鄒秋氏!”鄒大娘子聽懂秋氏說什麽之後,怒道。

  “我能嫁你們家,也能從你們家和離。別以為我嫁了你們家,就要給你們家做牛做馬。我勸你,好好地過日子,別成日給我找事。不然真把我脾氣惹上來,帶了嫁妝,抱上兒子,把你們給轟出去!”

  “你,你怎麽這麽不講道理?”鄒大娘子急起來,秋氏又是一聲冷笑:“我不講道理?我就是太講道理,沒把你們轟出去。就你們這好吃懶做,油瓶倒了不扶的德行,誰看得上!”

  “我可是你……”鄒大娘子還要再嚷,秋氏冷冷地看著她:“是我的什麽都不管用。好好地,少不了你一口飯吃,一件衣穿。若再要來給我尋麻煩,我啊,就沒現在這好性子!”

  說完秋氏就站起身,把鄒大娘子往外趕:“走吧走吧,閑著沒事,去尋個活做,好許多呢!”

  鄒大娘子又要罵,可曉得自己罵不過秋氏,想要不聽秋氏的自己出外尋法子。可這行動就要錢,這家裏的錢都被秋氏攥的緊緊的。哪裏摸得出一個來?

  因此鄒大娘子也隻敢在心裏罵秋氏幾句,連秋氏的房門也不敢敲,就怏怏地轉回去。

  “姐姐,外祖父不是還活著嗎?怎麽又有一個外祖父?”蘭台公主聽到宮人們議論這件事,忍不住去問鄒芸娘。

  鄒芸娘輕歎一聲把女兒抱在懷裏:“姐姐原先做錯了,現在想著,該把那些錯的,改過來才是!”

  鄒芸娘話音沒落,就傳來蘇太妃冷嘲熱諷的聲音:“也是,現在鄒家可給你貼不上光了。不是說,你那個異父異母妹妹,嫁了胡氏的弟弟嗎?你有這麽一個姓,可還是比我要好許多!”

  自從那日蘇太妃和柴昭撕破了臉,蘇太妃就跟換了個人一樣,再不像原先樣的戰戰兢兢,生怕惹了鄒芸娘不歡喜。

  鄒芸娘不想理蘇太妃,隻對蘭台公主道:“這些事,以後姐姐會告訴你。人啊,不怕做錯了事情,就怕你做錯事情之後,就算想改,也沒人肯聽了!”

  “姐姐說的是哥哥嗎?”鄒芸娘沒回答蘭台公主的話,隻輕聲歎息,看著這藍天白雲,這輩子,就是這樣過了。

  過完了年,進入二月,趙鎮出征的消息已經傳遍京城,擇定了三月初十,禦駕親自出征。太子趙捷監國,皇後胡氏在旁輔政。朝中趙樸等大臣留京!

  這個消息傳到柴昭耳裏時候,已經是二月下旬,那時柴昭已經是望眼欲穿了,自從大年初一那個鴿子落到德壽宮中之後,就再沒有別的消息傳來。

  現在,很明顯就是那幾個不知道是哪裏的忠臣,在等趙鎮出征這個機會。趙鎮,你以為自己能得到人心嗎?卻不知道,篡位就是篡位,是會被後世史書唾棄的。

  柴昭想著等自己重新登上帝位,那時就可隨意地把趙鎮一家怎樣相待,高興地笑出聲來。

  趙家的人都要殺死,不,還要留下趙嫣!就要讓趙嫣做自己的貼身侍婢!她不是很得趙鎮的疼愛嗎?就該讓她來親自服侍自己,為她的家人們贖罪。

  柴昭一天天數著趙鎮出征的日子,等待著那一日,自己重新登上帝位的時候到來。

  趙鎮要親自出征,這次就不同於頭幾次了,趙鎮很忙碌,連進後宮的次數都少了許多。趙捷跟在趙鎮身邊學習,也很忙碌!

  “娘,不如我們做些吃的,給爹爹和哥哥送去!”趙嫣的話讓胭脂和柴太後都笑了。柴太後把孫女的手拉過來:“嫣兒想你爹爹了?”

  “不光是爹爹,我還想哥哥了。我算算,差不多有四天沒見到爹爹和哥哥了!”趙嫣的話讓柴太後笑的更歡:“好,胭脂,你就和嫣兒去吧!”

  “婆婆,何必慣著她?”胭脂的話讓趙嫣又走到她身邊想要撒嬌。胭脂點下女兒的額頭:“少撒嬌,你爹才吃你這個!”

  “娘,我沒打算撒嬌啊!”趙嫣說著,唇已經往上彎起。柴太後又道:“胭脂,你就帶她去。這出征之前,什麽事都要準備好,但也不能說,就不歇會兒。”

  “娘,您瞧,祖母也這樣說!”趙嫣就跟得了尚方寶劍一樣。

  胭脂無奈地一笑:“好,就依你!哎,你被寵的這樣厲害,以後,誰娶了你,可要怎樣伺候?”

  “娘,您的意思是,我要去伺候要嫁的那個人?娘,我可是爹爹寵大的!”趙嫣的話讓胭脂伸手捏下女兒的臉:“不害臊,娘的意思是,算了,不和你說。”

  趙嫣又嘻嘻一笑,柴太後也笑了。這樣的時光很久沒有過了,不去想會不會惹到別人生氣,不去想哪句話的措辭對不對,而是這樣安靜地坐在這裏,這樣慢慢地說話。閑適安靜!

  胭脂帶著趙嫣走下鑾輿,往趙鎮處理政事的殿內走去。有內侍已經上前:“聖人,還請在側殿稍待,由……”

  一個內侍已經把這個內侍推開,對胭脂道:“聖人,您往這邊請。官家說過,若聖人和永興公主來了,無需通報,直接進殿!”

  胭脂並沒上前,隻是問那內侍:“可有大臣在殿內?”

  原先那個小內侍也回神過來,急忙道:“聖人,幾位相公剛剛才走,此刻隻有殿下陪著官家呢!”

  趙嫣早等不得內侍說什麽,匆匆就往殿內跑去。胭脂對那幾個內侍點頭,緩步往殿中行去。

  “爹爹!”趙嫣跑進殿內,正在和趙捷說話的趙鎮抬頭,看見女兒跑進來,趙鎮停下說話。趙嫣已經把提著的食盒努力地往案上放:“爹爹,我給你做了吃的。我自己做的點心,您要嚐嚐,做的好不好!”

  趙捷把那食盒的底托了下,這才沒讓趙嫣把食盒摔下去。趙捷歎氣:“你啊,隻曉得和爹爹撒嬌,難道不曉得我和爹爹正在說正事?”

  “誰說說正事就不吃飯了?你們兩個,這幾日定沒吃好睡好,我瞧著,眼都摳了!”胭脂也已走進殿來,往丈夫和兒子麵上細看了看,這才開口。

  “兒子見過娘,娘,我就在這旁邊睡呢,每日比爹爹還多睡半個時辰,並沒沒吃好睡好!”趙捷的話並沒引來胭脂的釋然,反而胭脂瞪兒子一下:“這就不對了,曉得你們兩個有許多事,可也要先吃好睡好。這兩日是誰服侍的?”

  已有內侍上前跪下:“回聖人,是奴等在這服侍!”胭脂瞧了瞧他們才道:“以後可得記得,過了三更,就讓官家去睡。殿下也是如此。”

  內侍應是,趙鎮已經看著趙嫣把食盒打開,由女兒把點心撿出來,聽到胭脂這話就道:“我就怕你知道,誰知你還是……”

  “要我不曉得啊,也好,你就不許我來前麵,也不許我知道這些政事!”趙鎮臉上露出無奈之色,趙嫣已經笑了:“爹爹,娘說的話,您可要往心裏放!”

  “好,我們嫣兒也會管著爹了。爹啊,一定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不讓你娘擔心!”趙鎮的話讓趙嫣搖頭:“爹爹,衛婆婆說了,不管做什麽,身子骨一定要好好的。不然啊,全是白費!”

  “爹爹,您嚐嚐這點心吧,妹妹做的點心還是很不錯的!”趙捷忙來替趙鎮化解尷尬。這讓趙嫣皺起鼻子:“哼,哥哥又這樣了,難道我就不能說爹爹幾句?”

  胭脂噗嗤一聲笑出來:“好了,趕緊吃,吃完了你爹爹和哥哥還有事呢。嫣兒,可不許再胡鬧!”

  “我沒有胡鬧!”趙嫣一本正經地說,又給趙鎮夾了一個點心放在碟上。胭脂看著丈夫,眼裏露出柔情,趙鎮抬頭看見,給妻子一個不用擔心的眼神。胭脂對丈夫回以笑容。

  趙鎮忙碌了好幾日,等到出征前夜,總算能回到昭陽殿,和胭脂說說話。胭脂給趙鎮收拾著東西。趙鎮坐在椅上看著胭脂,過了好一會兒趙鎮才站起身來到胭脂身邊:“你別收拾了,橫豎不會缺什麽。”

  “我知道,不過我自己收拾的,不一樣!”胭脂的話讓趙鎮把她摟進懷中:“胭脂,這一回和別的那幾次是不一樣的!你陪我說說話。”

  “你是不信過你自己呢,還是信不過你兒子?”胭脂握住丈夫的手,卻沒有轉身,聲音輕柔。

  “我都信得過,隻是很多事情,並不是我信得過,就能一定做好。胭脂,我怕……”這個男子在外人眼裏是君臨天下的帝王,但胭脂知道,這個男子,還是那個有些不確定的男子。

  胭脂在丈夫懷裏轉身:“我信得過你,我和你在一起,就把一切都交托在你手上。趙鎮,那你也該信得過你自己!盡人事聽天命!隻要盡力了,就永遠不要去後悔!”

  趙鎮看著妻子明亮的眼,把她的手握在自己手心,胭脂靠在丈夫懷裏:“那些話我也不會去叮囑你。趙鎮,不管你是天子也好,是囚徒也好,我都是你的妻子,不會怨恨不會憤怒不會諂媚。”

  “胭脂,得你如此,夫複何求?”趙鎮的聲音慢慢低下來。胭脂把丈夫的腰摟的很緊。嫁了他,認了他,就要麵對這一切,胡胭脂,從來不會去後悔。

  三月初十,這日大吉,趙鎮領兵出征。趙捷送走了父親,回到宮中,接受了文武百官的跪拜,以十三歲的年齡,開始監國。

  “婆婆您似乎有些擔心!”後宮並沒前去送趙鎮出征。胭脂和往常一樣,來到寧壽殿內和柴太後說話,感覺到柴太後的心不在焉,胭脂不由問柴太後。

  “我隻是,隻是……”柴太後皺眉,胭脂還在猜測,宮女已經在外通報:“殿下來了!”趙捷已經走進,規規矩矩地給柴太後和胭脂行禮問安。

  胭脂笑著道:“不急著行禮,你祖母這會兒還惦記著你呢!”

  “祖母惦記我什麽?”趙捷坐在柴太後身邊,有些奇怪地問。柴太後又是一笑:“罷了,不過是我這老人家想的多!”

  “祖母,我不會像周廢帝一樣的!”趙捷的話讓柴太後笑了:“你這傻孩子,說這話做什麽?我的孫兒是個什麽樣人,我不曉得嗎?”

  “祖母,這就錯了,哥哥最愛凶我!”趙嫣的聲音從後麵響起,趙捷白妹妹一眼:“你啊,又撒嬌了!”

  “我這會兒可不是撒嬌。我是來尋娘的,娘,等會兒曹家表姊姊要進來了,您說,我是現在還叫她表姊姊好呢,還是叫大嫂好?”

  趙嫣不理趙捷,隻是笑吟吟地問胭脂,胭脂知道女兒用意是什麽,隻笑不說話。趙捷的臉頓時有些紅了,強撐著對妹妹道:“小娘子們,就是隻曉得這些事,你愛叫什麽叫什麽,因為這個來問娘,你羞不羞?”

  趙嫣掩口一笑,不理趙捷,趙捷覺得自己的臉更燙了,站起身道:“娘,祖母,外麵還有事,我還要往前麵去!”

  胭脂點一下女兒的鼻子,趙嫣又是嘻嘻一笑,柴太後把孫女的手拉過來:“這樣才好,小娘子就是該這樣!”

  “今兒你請了哪幾位啊?除了你曹家表姊姊,還有誰?”胭脂給趙嫣整理一下袖子,溫柔地問。

  “還有柳家姊姊和胡妹妹啊,大家都是表姊妹,就該多在一起。娘,我現在明白了,不要拘束不要害羞,該怎樣就怎樣,也……”趙嫣的眼珠轉了轉,聲音小了些:“也別怕別人笑話我不懂禮儀!”

  柴太後噗嗤一聲笑出來:“嫣兒啊,祖母告訴你一件事,這個世上,隻有皇家人挑別人禮的,沒有別人敢挑皇家人禮的。”

  趙嫣的臉紅了下:“嗯,衛婆婆都和我說過了,不過,總要慢慢地來!”柴太後又把孫女拉進懷裏。胭脂看著柴太後祖孫,該讓她們臉上的笑容永遠不變才是。

  曹彬的曾孫女單名喚一個蓉字,進宮之後,先和柳絹等人來給胭脂問安過後,這才和趙嫣往禦花園行去。

  “不知不覺,嫣兒就十歲了,記得她在我懷裏時,那樣小小地一個!”胭脂的話雖然身邊人都聽到了,但這些人來胭脂身邊的日子還短,除了恭敬侍奉之外,這些話都無法接。

  胭脂也察覺到了,不由淺淺一笑,改口問宮女們:“今兒還有誰要進宮?”

  宮女們說了幾家誥命,胭脂命請她們進來。這幾位誥命都是因為各種原因要進宮謝恩的。胭脂挨次召見,敘過幾次寒溫,也就請她們出宮。

  這幾位誥命中,彼此也有認識的,出宮時候不免走在一起,有一位小聲地道:“這位,和汴京城裏說的,不大一樣呢!”

  和她說話的忙拉她袖子一下:“你瘋了,這種地方說這樣的話。不過我想起來了,你小姑,嫁的那位,好像就是這位的……”

  “就是這個緣由,我那妹夫按說在外已經任滿,本該回京來選官的。可因為這個,不敢進京來,說索性辭了官,要往家鄉去侍奉父母呢。我小姑子不願意,說誰還記得當年的事,兩口差點吵起來了。”

  史夫人眉頭緊皺,若沒有這個緣由,今日進宮也不用這樣小心翼翼!

  和史夫人說話的那位哦了一聲:“這種事,是她們兩口的事,你做嫂嫂的還真不能說。都快二十年的夫妻了,難道還因為這件事,鬧不順心。”

  史夫人眉頭緊皺:“都這樣說呢。罷了,不說這事,都是嫁出去的人了。聽說今日有幾位小娘子進宮來赴永興公主辦的賞花宴呢。她們和永興公主倒要好。”

  先前那位又順著說了幾句,也就各自上了自家馬車離去。離去之前,史夫人見又駛來一輛馬車,仔細瞧了瞧,忙下車迎上。

  車上的人是吳氏,見史夫人過來打招呼,吳氏忙讓馬車停下,自己掀起簾子對史夫人道:“史家嫂嫂好,不曉得今兒史家嫂嫂也進宮,要曉得的話,就早些趕進來,還能和史家嫂嫂說話!”

  “吳嬸子還是這樣和氣,前兒我還想著,家裏的牡丹花開了,擺桌酒,就是不曉得,到時吳嬸子可有空?”吳氏聽了史夫人的話已經笑了:“自然有空,把日子定下,到那日我去就是!”

  說著已有內侍過來,史夫人也停了口,上車離去。

  吳氏的馬車徑自駛進宮裏,直到昭陽殿前,才停了下來。女官上前請吳氏下車進殿,並非是胭脂平日召見誥命的殿,而是胭脂臥室裏麵。

  “嬸嬸好,今兒嬸嬸怎麽想起進宮來了?”胭脂已換了家常衣衫,取了冠子,隻戴了幾隻簪環,笑著對吳氏道。

  吳氏要行禮,胭脂已經伸手扶住她,示意女官們出去才對吳氏道:“這是我內室,客氣什麽?”

  吳氏也就順勢坐下:“我也不是和你客氣,隻是總要在人前做個樣子。今兒呢,還是為了你三妹妹的事,來尋你的。”

  “總 不會是詹家又不要臉皮地湊上來?”胭脂的話讓吳氏點頭:“就是這事,原本我們也不想理的,你三妹妹也是鐵了心,絕不和詹家沾上一分一毫。誰知這姓詹的,壞 了良心,在那散布些流言。你是曉得的,皇家秘辛,坊間是最愛議論的,下禁令不過是白白地讓人笑話。我就想著,不如進來和你商量,把姓詹的給貶了。但又覺 得,這樣公器私用,難免有些……”

  詹姑爺真是不知死活,胭脂的眉微微一挑就道:“這件事不過是很小的事,也算不上公器私用。誰許他在那信口胡說了。”

  吳氏的眉還是沒鬆開:“不是為這個,你不曉得詹家的手段之下作。那做娘的成日上門來要見自己兒媳,姓詹的就在那說,當日都是自己昏了頭。這坊間呢,就有許多的流言,說當日分明是三妹妹有了外心,才被詹家休的。現在詹家見趙家成了皇家,怕報複,這才上門來求。”

  詹家還真能做的出來,這樣一鬧,不管趙三娘子和詹家如何,趙三娘子的名聲都有損礙。而且,皇家真要動怒,看在眾人眼中,也不過就是皇家惱羞成怒,報複詹家。

  “當日怎麽就選了這麽一家?”胭脂不由喃喃地道。吳氏也皺眉,宮女已經進來:“聖人,吳夫人府中方才有人來傳信,說是三郡主派來的。三郡主說,這件事,三郡主自有分寸,不會驚擾聖人和夫人。”

  吳氏和胭脂相視一眼,眼裏都有驚詫神色。胭脂忙讓趙三娘子派來傳話的人進來,來的是個管家娘子,她進了殿內,連頭都不敢抬,跪在地上道:“三娘子說,這件事,當日如何就如何,小的出門時候,三娘子已上車往詹家去!”

  作者有話要說:

  在明以前,坊間對皇室的議論算是比較寬鬆的,沒有後世受限製那麽厲害。趙三娘子又屬於皇帝的堂妹,那她和前夫之間的事,就會變成坊間喜聞樂見愛議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