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原本是想拒絕的，但心下明白自家這位主子的脾性，他既這麽說了，必定不會改變主意的，隻得拱手謝恩。

  康熙爺一笑，擺了擺手：“周卿與朕無需此等虛禮。”

  碧泓沒有再回來，他們君臣二人說起往昔，以及今日局麵，說起朝中政事，卻是不知不覺月已偏西。

  待回過神來，早已過了半夜。

  康熙爺頓時有些愧疚，笑著道：“不覺竟這時候了，你身體不好，快睡去吧。”

  之前不覺，此刻後知後覺，周衍還真有些受不住了，當下也就不矯情推辭了，拱手告退，自去休息。

  梁九功躬身進來，見到自家主子還坐在這發呆出神，小心翼翼陪笑道：“主子，您也歇著去吧。”

  康熙爺點點頭，歎氣起身。

  這一夜，三個人注定都無法入眠。

  尤其康熙爺，思潮起伏，翻來覆去，幾乎睜了一夜的眼。

  多少年了，他都沒有過這般心緒激蕩的時候了。

  一時感慨歎息，一時又心花怒放輕笑出聲，一時失落，一時滿足，矛盾而溫情，傷感又甜蜜。

  碧泓早已習慣早起，次日天剛蒙蒙亮便起了，一個人跑到後山的潭水旁練劍。

  她拳腳功夫極好，劍法卻是當初康熙爺身邊的侍衛統領教的。到的如今，長劍在手，已是鮮少敵手了。

  而昔年教導她劍術的侍衛統領，也早已年邁告老。

  如今他身邊的那些侍衛，年輕力壯，英姿勃勃，一看就是高手，可是，卻沒有一個是她熟悉的麵孔了。

  歲月無聲無息的總是在改變著什麽，當你驀然回首驚覺時，這才發現一切都跟所熟悉的早已不一樣了。

  她在出神，聽到身後有腳步聲，回頭看了一眼。

  康熙爺笑笑，走到她身邊。

  “朕還記得你當初扮做侍衛隨在朕身邊的模樣。”

  碧泓莞爾，挑眉偏頭看他：“是嗎？那我挺榮幸的！”

  那時她還挨太皇太後訓斥了呢，斥她荒唐，不懂規矩。

  康熙爺又笑道：“當時你功夫便極好，如今更勝一籌了吧。”

  碧泓點頭，頗有些驕傲：“那是自然！”

  康熙爺：“那麽朕還有沒有這個榮幸，能讓你隨在身邊？”

  碧泓：“”

  碧泓笑道：“你這話，在這等著我呢！老了，不成了！”

  “阿泓！”或許是這“老了”兩個字刺痛了康熙爺哪根神經，他忽然有些激動和失態，雙手握著她雙臂，目光灼灼，直視著她：“你可知道，自你離開，朕找了你這些年”

  碧泓目光沉靜，神色沉靜，甚至任由他這麽握著自己手臂，沒有說話。

  康熙爺壓了壓情緒，沉聲道：“朕原本以為，太皇太後過世之後，你總會回京哪怕看一看朕也好，沒想到隻是朕一廂情願罷了！你可知朕為何數次南巡？便是當初你跟朕說過喜歡江南，將來會選擇在江南定居，朕是為了找你啊！”

  “這一次，應當是朕最後一次南巡了。朕一路停靠江南各處碼頭，微服私訪，隻盼上天垂憐能見著你。若是再不能，朕也沒有力氣再盼下去、等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