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作者:大白牙牙牙      更新:2022-05-22 17:54      字數:4209
  了悟正要說話, 這片白茫茫的空間突然劇烈顫抖起來。

  他神色略微凝重,環視周圍保持警惕。

  衡玉從他懷裏站起來, 召喚出歸一劍握在手裏。

  沒過多久, 這片空間破碎開來。

  兩人穩住身形,再次抬眼打量四周,發現他們已經身處於一座空寂的宮殿裏。

  宮殿裏麵什麽都沒有, 唯獨正中央地麵上布置有一道巨大的陣法。此時, 這道陣法應該是啟動著的,泛著亮光, 四周有濃烈的邪魔之氣在彌漫。看這陣勢, 陣法底下似乎鎮壓著什麽非常危險的東西。

  待在這裏, 衡玉覺得有些呼吸不上來。

  她微微蹙眉:“是不是情女前輩那邊出事了?”

  “可能是。”了悟注視著那道陣法, “如果貧僧沒猜錯, 陣法裏封印的應該就是邪魔母氣。”

  衡玉臉色微變。

  她當然知道邪魔母氣是什麽東西。

  母氣能夠源源不斷產生邪魔之氣, 萬年之氣虛樂可是拚死封印了所有母氣。現在這裏,怕就是封印地之一。

  難道封印出差錯了?

  了悟神色凝重,語速極快:“必須要想辦法鎮壓住母氣, 任憑它這麽暴動下去, 不出半月, 母氣就會破出秘境, 到那時要重新封印它, 必然會付出更大的代價。”

  衡玉猜測道:“是俞夏……不對, 是俞夏吞噬的那個神格搞的鬼?”

  宮殿裏彌漫的邪魔之氣越發濃重, 衡玉覺得胸口越來越沉悶,不由抬手捂著胸口。

  纏繞在她手腕上的黑色佛珠被邪魔之氣刺激到,散發出溫和的光芒, 為她化去邪魔之氣帶來的負麵影響。

  “對, 這裏就交給貧僧吧。”了悟說,直接盤膝坐下。

  如果是全盛時期的母氣,他怕是難以對付。

  但母氣現在被封印了萬年,借助陣法之力,也許這一回他能夠將這團母氣徹底根除掉。

  雙手合十立在胸前,了悟默念驅魔經文,利用佛光的力量緩慢淨化這些溢出的邪魔之氣。

  瞧著他已經徹底陷入入定狀態,衡玉握緊長劍,警惕盯著周圍,擔心‘俞夏’會突然冒出來。

  -

  情女這邊的情況算不上好。

  俞夏吞噬的那個神格常年被邪魔之氣繚繞在周圍,雖然沒有入魔,但終究受到了影響。

  進入秘境後,那縷邪魔之氣被母氣召喚,慢慢得到滋潤壯大,反而控製了俞夏,借著俞夏的手毀掉不少封印。

  這些封印,有一部分是用來封印母氣,有一部分是用來滋潤情女的魂魄。此消彼長又是有心算無心,情女當然討不了什麽好。

  握著手中的冰劍,情女的睫毛沾著碎冰。

  她冷冷看著容貌俊秀的‘俞夏’,袖子一揮結了個結界護住旁邊的舞媚。

  “你保護好自己。”叮囑舞媚一句,情女步步向前,拉近與‘俞夏’的距離,“沒想到我倒是小覷了母氣,時隔萬年時間,還能做出這麽多手腳。”

  ‘俞夏’平靜道:“連你都有魂魄苟活於世,邪魔不死不滅,還存在著不是很正常嗎。”

  “那今天就徹底廢了你!”情女冷笑起來。

  ‘俞夏’的聲音裏帶著化不開的蔑視:“就憑你嗎?一縷心存不甘的殘魂?”

  情女慢慢舉起手中的冰劍。

  隨著長劍豎舉到身前,情女那頭黑色的青絲瞬間化為雪白:“當年你們的陰謀詭計全部覆滅於虛樂之手,如今的佛門之光也在秘境裏,他可不比虛樂弱。”

  ‘俞夏’正要說什麽,他的臉色突然就冷了下來。

  而情女也感應到了陣法那邊的動靜,她緩緩勾起唇角。下一刻,她踏空間而過,直接來到俞夏麵前,化神期的修為磅礴壓向前方,與‘俞夏’兵戈相擊。

  舞媚在結界裏看著,急得直跺腳。

  她緊緊咬著唇,不明白現在到底是什麽情況。

  -

  從陣法裏溢出來的邪魔之氣少了很多。

  衡玉閑著無事,又沒辦法從這個空間離開,幹脆盤膝坐到了悟對麵,靜靜凝視著他的側臉。

  了悟全身心都在催動功法淨化邪魔之氣,自然是察覺不到的。

  許久,衡玉長歎了下,抱著歸一劍閉目養神。

  一個時辰後,宮殿再無一絲邪魔之氣。那些溢出的邪魔之氣都被了悟淨化掉了,他現在正在專心致誌對付陣法裏的母氣。

  與‘俞夏’纏鬥許久的情女終於勾唇:“差不多該結束了。”

  話音未落,她手中冰劍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送出,狠狠刺向‘俞夏’的額頭。‘俞夏’的眼睛猛地睜大,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閃避的動作。

  很快,冰劍直接刺進‘俞夏’頭顱裏。但詭異的是,他的身體沒有流出一絲一毫的血跡。

  情女往後退兩步。

  冰劍從‘俞夏’的額頭退出來。

  沒有了冰劍的支撐,俞夏的身體緩緩倒在地上。情女袖子一拂,收走那護著舞媚的結界:“他體內那股邪魔之氣已經徹底消耗殆盡,再清醒時就能恢複正常了。你且好好照顧他。”

  舞媚走到俞夏身邊,剛要蹲下身查看他的身體,想到什麽,連忙轉身麵向情女,掐訣道:“合歡宗弟子舞媚,見過東霜寒祖師。”

  聽到這個稱呼,情女眉梢微挑,心下輕歎一聲。

  果然,能像那個洛衡玉一樣討人喜歡的小姑娘還是太少了。

  但情女也沒出聲反駁,她隻是默默點頭認可了這個稱呼,對舞媚說:“喂他服下補靈丹,然後我們去尋洛衡玉和那位佛門之光吧。”

  等舞媚取出丹藥給俞夏服下,情女便帶著兩人穿過空間,來到鎮壓母氣的宮殿裏。

  -

  衡玉抱著劍昏昏欲睡,突然察覺到靈力波動,眼睛猛地睜開,手已經扣緊歸一劍。

  直到察覺到那股靈力波動的主人身份,衡玉才稍微放鬆警惕,用劍撐在地上作為支點,慢慢站了起來。

  “情女前輩。”

  衡玉先看到情女,才看到跟在她身後的舞媚和俞夏。

  俞夏臉色蒼白,被舞媚半扶半抱著。大概是嫌重得慌,舞媚剛站穩,手就刷地一下鬆開。

  ‘砰——’地一聲,俞夏直接摔在地上,撞擊地板的沉悶聲把衡玉和情女都嚇了一跳。

  “這麽狠?”衡玉覺得好笑。

  “這也叫狠?我可差點被這狗男人殺了!”舞媚磨牙。

  如果當時不是祖師及時趕到,她可能就要在鬼門關走上一遭了。就算當時俞夏被控製住,她也得出一口心中的鬱氣。

  反正結丹修士皮糙肉厚,摔一摔問題不大,又不會得什麽腦震蕩。

  衡玉搖頭,還是繼續感慨:“你們的感情太塑料了。”

  舞媚翻了個白眼。

  但餘光掃見祖師正在看著她和衡玉,舞媚連忙收斂臉上的表情,謹慎地束手站著。

  在合歡宗眾弟子心目中,始祖東霜寒的地位非同一般,即使情女隻是一縷殘魂,性情肆意若舞媚也不敢造次。

  情女注意到舞媚態度的變化,無所謂笑了下。

  她轉頭看向了悟,沉吟片刻,說:“應該快淨化好了。”

  “淨化母氣,就這麽平靜嗎?”衡玉奇道。

  情女解釋道:“母氣被封印了萬年,好不容易蓄積起來的力量都用來控製那個劍宗弟子了。現在它哪裏還有什麽力量反抗。”

  話剛說完,雪白毛發的小獸不知道從哪裏鑽了出來,輕盈跳到情女的懷裏。

  情女垂下眼,一心撫摸著它的毛發。

  靜待片刻,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陣法再次泛起白色亮光。這道白光太過刺眼,好像裏麵的東西正在拚死一搏,下一刻,一道金光自了悟身上彌漫開。

  他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金光愈盛,白光削弱。

  “阿彌陀佛。”

  再次念了聲佛號,白光已經不再刺眼,眾人的視線裏隻有金光。

  “阿彌陀佛。”

  第三聲佛號誦出,陣法重歸平寂,緊閉著雙眼的了悟也緩緩睜開眼睛。他眼裏的金光還沒完全褪去,抬眼看著衡玉時,從眉眼到神情都帶著高高在上的淡漠與冰冷。

  被這樣的視線打量著,衡玉垂在身側的手默默攥緊。

  “了悟。”

  她輕聲喊出了悟的名字。

  了悟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徹底恢複正常。

  他從地上起身,但剛剛與母氣的對抗消耗他太多靈力,險些一個不穩栽倒在地上。

  衡玉扶住他的手臂,另一隻手抬起扣住他的肩膀,讓他保持平衡。然後她湊到他耳邊,壓著聲音笑:“若是想投懷送抱,可以直接告知我。”

  了悟眼裏泛起淡淡水色,無辜地瞧衡玉一眼。

  情女輕咳了兩聲。

  她這般修為已至臻境,就算衡玉剛剛的聲音壓得再低,和直接在她耳邊說話也沒什麽區別。

  “既然禍端已經解除,我們就先離開此地,換個說話的地方吧。”抱著小獸,情女直接走進空間通道裏。

  穿過空間通道,一行五人來到一座院子。

  院子並不大,外麵種滿合歡樹。

  倒是院子裏麵,摘種有一棵孤零零的菩提樹。

  菩提樹旁是一張石桌,情女走到桌邊坐下,取出茶具就要泡茶。

  “貧僧來吧。”了悟主動提道。

  情女沒拒絕,示意他自便。

  片刻,情女捧著茶杯,對衡玉說:“故事還沒講完,我們繼續吧。”又掃了悟和舞媚一眼,“你們感興趣便一起聽聽吧。”

  -

  東霜寒邁入化神期後,戰力飆升一大截。

  那時候,滄瀾大陸越來越亂,墮為邪魔的修士和凡人都太多了。

  滄瀾大陸各大勢力幾乎重新洗牌。

  合歡宗趁亂強勢崛起。

  要操心宗門的發展,要操心弟子的修煉進度,東霜寒已經很長時間都沒想起過虛樂了。

  直到後來,發生了一件幾乎擊垮東霜寒的事情。

  ——劍宗長老於文深墮為邪魔。

  那曾經傾慕她的少年始終求而不得。

  她為了不嫁給於文深,甚至不惜自廢劍道根基。

  東霜寒夠決絕,但她的決絕也深深傷害了於文深。他沉於過往不可自拔,最後被邪魔之氣侵蝕了內心,成為有著化神期修為的邪魔。

  蓄積夠實力後,‘於文深’和另外三位化神期邪魔,率領著十幾名元嬰期邪魔和上千名低修為邪魔將合歡宗包圍,對東霜寒展開最淩厲的報複。

  -

  說到這裏時,情女沉默下來。

  她別開眼。

  從衡玉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她眼眶微紅。

  “其實合歡宗已經發展得很好了,真的,是我能力範圍內能把它發展得最好的程度。”情女聲音很輕,像是漂浮在空中無法落回到地上的浮萍,“可是,發展得再好,它存世也不足千年,頂尖實力還沒來得及跟上。”

  聽到這裏,其實衡玉他們都能猜到結局了。

  被四位化神期邪魔包圍,合歡宗能有什麽好下場?縱使喋血一戰,也不過是螳臂擋車徒勞無用。

  東霜寒不能退,可是她想要撤走練氣期和築基期弟子。他們留在宗門裏沒有任何用,撤走後還能為合歡宗留住傳承。

  但讓東霜寒絕望的是,合歡宗周圍的空間都被封鎖住了,她根本沒辦法遷移走這些弟子。

  “弟子願與宗門共存亡。”無數弟子跪倒在地,他們的聲音整齊而統一。

  東霜寒聽著他們的聲音,卻覺得越發悲涼。

  與宗門共存亡,這六個字太過悲壯,也太過慘烈了。

  血液浸透合歡宗的土地,東霜寒親手打造出來的一切又在她眼前一點點被毀掉。

  ‘於文深’的報複來得太狠厲了。

  她擁有著赴死的決心,但她不能眼睜睜看著這些毫無反抗之力的練氣期弟子這麽死去。

  可是,她當時被四位化神期邪魔圍攻,靈魂受到重創,即使想要力挽狂瀾也無能為力。她幾乎是眼睜睜看著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四個弟子自爆而亡,又眼睜睜看著那些喊她‘祖師’的結丹期、築基期甚至是練氣期弟子被折磨而死。

  痛徹心扉。

  這種痛,比之當年她自廢劍道、比之她對虛樂求而不得還要痛。

  她當年的驕傲害人害己。

  所以,在虛樂領著無定宗佛修出現增援合歡宗,救下她、也順利護住合歡宗最後那部分弟子時,東霜寒一個化神期修士,緊緊攥著虛樂的僧袍袖子,像個孩童一般失聲痛哭,像是要把自己這輩子的血淚都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