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層模糊的意識，在魂海中似是一尾金魚，抖動幾下尾巴，便消散在幽冥鬼域之中。

  蕭問道低首一望身下的肆意血海，他還是一副餓鬼模樣。

  便是他魂遁“餓鬼”之道，也心存一絲清明，卻又似是長河泛濫，欲一發不可收拾。

  他仰天一笑，神魂一顫兒，卻見“餓鬼之道”中，盡是遊蕩離魂。

  那一層模糊的意識，漸漸清晰起來。

  “吞餓鬼，食厲魂，轉三畜，命六牲。”

  他如海底龍鯨，一聲慘呼，便一口吞下那幽冥厲魂，卻見那幽魂之中，亦是有故人。

  一刹間，悲來。

  一息間，苦來。

  一念間，劍來。

  一瞬間，命來！

  便在蕭問道被那一抹悲苦夢靨吞食的時候，眸中卻是泛起一抹寸芒。

  待他睜開朦眸的時候，卻身似壯碩，才知這六道輪回之中，亦然遁入“三畜”一道。

  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

  待他看清所養之人，竟是“雙親”。

  隻見，那蕭啟山端著殘羹，放在他身前的時候，他心中莫名一暖。

  待曆經一夏一秋，卻見蕭啟山擎著草鞭，摔打在他的身上。

  娘親於漾柔，還是當年的模樣，卻望著他雖有暖意，卻無暖心。

  蕭問道掙紮的眼神，盯著他們兩人。

  直到，亦是十六冬夏十六秋，當年壯實的身子，也漸漸孱弱起來。

  蕭啟山提著一把屠刀，在他身前晃了幾晃

  蕭問道知曉在這“陰陽洞”的天穹之上，有一雙眼睛，望著他的一切。

  待他流盡最後一滴“淚”，卻是朝天一笑。

  他心知這乃是“六道夢靨”，卻心中感激這一場，入幽冥，化餓鬼，墮入畜道的夢靨。

  他呲著牙，看著他們

  他們在凡界，一定也仰望星空，看著他吧！

  鼻息未動，死氣撲鼻。

  便是蕭問道不睜開眼，亦是心知，此為何地！

  萬魔修羅，歸墟夢演。

  三界六道，以天為長，次為凡人，三為修羅，四命三畜，五化餓鬼，末為幽冥。

  他自幽冥而修，化一世餓鬼，一生三畜，心知這才是修羅界。

  便是蕭問道，也不知這修羅為何物。

  待他睜開眼眸，卻見周身盡是虎視之修羅，與他一般無二。

  皆是身若白骨，卻無一絲血肉。

  一刹之間，周身萬千修羅，便朝他而來。

  蕭問道一望那修羅嘴臉，皆是口懸口水，如同餓虎一般。

  他回首一望，嘴角邪魅，大殺四方。

  他看到修羅眼中，盡是“惡”。

  那便，惡氣衝天！

  那一夜，修羅界大殺四方，凡人誤以為是十裏紅妝。而鬼界紅妝十裏，凡人卻誤以為血流萬丈。

  那雙眼，含著滿目星辰，嘴角噙笑。

  燭天修羅界，下凡了一位死神，斬殺了百萬修羅，卻未入魔。

  待這修羅界中，腳下盡是殘骸碎骨，餘下一人獨立其中。

  立於蒼穹的那人，一望他的對手，還是嘴角噙笑，似是修煉了一世“善人”。

  一刹，天光破雲。

  如今的蕭問道，身長萬丈，萬骨如山，卻見腳下立於一人。

  那人身披道袍，執一方青白玉簡，握在掌心。

  蕭問道一望那玉簡之上的名字，鏤刻四個大字“開元弈士”，渾身電芒。

  “如今，你配知道我的名字了。”

  那人淡聲一呼，卻還是頭也不抬，渾身盡是陰沉之氣。

  “哦。”

  蕭問道卻對他，渾不在意，似是一粒微塵而已。

  “吾乃陰開元，亦是當年太昊仙尊的親傳弟子。”

  “哦。”

  蕭問道淡聲一呼，卻見那人腳尖一顫兒，心中一陣狐疑。

  莫非，她是女子

  那人似是看透了蕭問道的心思，將道袍上的衣帽褪下，掌心凝起一道電石之火。

  待那一息火元，貼麵而過的時候，便是蕭問道也禁不住，心中一顫兒。

  “異火。”

  蕭問道一望那女子的掌心，卻見一抹豆火，繚繞在指尖之上。

  一刹間，蕭問道化為人的模樣，立在她的身前。

  “前輩。”

  那女子卻一大笑，似是鵝叫一般，那一雙眼眸，盯得蕭問道渾身不自在。

  “當年的太昊仙尊，曆經六道之劫的時候，身困幽冥鬼域一千三百年，墮入餓鬼之道，九百年，三畜之道七百二十年，而修羅之道區區一日。”

  那女子說完，看著蕭問道的眼神，似是鬼魅一般。

  “你勝他萬般決絕。”

  “他勝你百轉溫柔。”

  “他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

  這陰開元念及太昊仙帝，眸中卻是一抹柔色，卻也掩蓋不住那一抹悲涼。

  忽爾，陰開元嘴角噙笑，似是學著蕭問道的樣子，邪魅的緊兒。

  “你曆經這六道輪回的四劫，便身退吧。”

  “為何。”

  “以你心性，沉淪天人之道，怕是要曆經十萬之載。”陰開元淡聲一呼，繼續說道：“十萬之載，卻耗費這茫茫夢演之中。你可知這蕩蕩夢靨，可是會淹死人的。”

  “你也說了我勝他萬般決絕。”

  蕭問道還是那一股邪魅勁兒，嘴角噙笑，狂狷的很。

  “我入淵，便是為了太昊靈。十萬載那是太昊所經之年吧。”

  待蕭問道言盡，卻見那陰開元，眸中淡淡，卻似是大醉一場的人。

  “你錯了他破開天人一劫，可須一息，亦可一刹，他卻足足待了七萬年。”

  忽爾，陰開元的眸中，泛起一層水霧，如一層漣漪，慢慢散開。

  此時，蕭問道心中一抖，萌生退意。

  蕭問道涉險一入太昊淵，本就有“私心”。便是以太昊靈，換得隋七未的“忠心”。

  以隋七未的靈根悟性，定是“道途”不可限量。

  若是隋七未能常伴在納蘭蝶衣的身前，便讓他安心三分。

  這一己私心，便是他的底線。

  可太昊仙帝身陷“天人劫”，足足七萬年。

  這寥寥七萬年，太多的變數。

  忽爾，一縷清風吹入他的眼瞼，似是風沙眯了眼睛，眼角一揚。

  如當年邪魅，似是當年狂狷。

  “凡人修道曆千劫，吾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蕭問道淡聲一呼，嘴角一揚，繼續說道：“吾天生便為逆天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