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夏風涼,月下滄浪
作者:唐風宋雨      更新:2020-02-29 12:31      字數:3188
  十二個粗狂的小字,映入這九人的眼簾。

  比試延時一日,看誰笑傲江湖。

  本以為隻剩半天的比試,又增加了一天的時間,這是一封戰書,潦草的戰書。

  何為潦草,不過是有人想看看他們九人能走多遠,排兵布陣的人,雖說有些慌了,這個戰書,不過是做給“有心人”看的,看誰笑傲江湖,倒是很有底氣。也看得出最後兩關肯定別具匠心,說不好就是派上個歸元境的,一招橫掃。

  這以武稱雄的世界啊,還是如此潦草。

  “這是個陰謀。”賀蘭汗青篤定的說。

  “無論陰謀或陽謀,無非是個輸字。從小就聽我師傅常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除卻生死無大事,庸人何必自擾之。活著,就是人最好的獎賞。”白敬曲說道,他心中明了這最後兩關的難,可再難也不過是一個“敗”字,此時他有想起了師傅說過的另外一句話,人生你都沒敗過,怎麽證明你活著。

  “你師傅是個賭徒。”賀蘭汗青笑道。

  “嘿嘿。”白敬曲苦笑了一聲說道:“賀蘭兄,著實聰慧過人,旁人家的祖師爺,手裏都拿的是拂塵念珠,我師傅他老人家最喜歡把玩的是十三顆用極品的靈仙木鏤刻的骰子,沒事就拿出來摸上一把,我師娘勸了半輩子,當時放進道袍的寬袖中,不大一會就又拿出來,把玩一番,有時還喜歡到山下的賭館裏,玩上兩把,賭徒兩字,倒是真的貼切。”

  眾人一聽,不置可否,陣陣歡笑。歡笑聲劃過炎日下,趴在樹上避暑的蟬和在小河納涼的蛙。

  一番歇息,重新上路。

  越往前走,道路卻越平坦,樹越來越少,太陽卻越來越烈。

  “前方好像有個酒肆。”賀蘭汗青看著前方一處矮矮的一座木屋,白色的布幡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酒”字。

  這荒蕪人煙的地方出現一座酒肆,這座酒肆遠遠的看著就像是一張血盆大口,急等著這群“鬧騰的羔羊”,羊如虎口呢。

  “進還是不進。”唐冰心看著不遠處的酒肆說道。

  “進,總算有個乘涼的地方了。”賀蘭汗青說完這句話,率先踏出一步。

  賀蘭汗青好酒,其實眾人都是知道的,不過看著他的樣子,看著酒肆的那個酒字,都已經神魂顛倒了,醉了,賀蘭汗青已經醉了。

  不管如何,眾人還是踏進了這充滿“陰謀”的酒館。

  這酒館,卻是陰謀重重,連個店小二都沒有,這時候若還看不出這家酒肆的貓膩,這一眾人就都是白癡了。

  酒壇子,滿滿的九壇子酒。一人一壇,不多不少,酒館的桌子上還放了一封書信。

  賀蘭汗青打開書信,寥寥幾行字。

  酒是烈酒,慶餘坊三寶酒肆,出名的烈酒蛇莓酒,驅寒。

  一人一壇,喝完進山。

  山中苦寒,飲酒暖身。

  切記,不可不飲。

  “這是我父親的字。”賀蘭汗青說道。

  “看來確實有變了。”白敬曲說道。

  現在眾人再想那寥寥的十二個字,當時還以為是笑談,現在想來更是一種暗示。

  比試延時一日,是例行公事。

  看誰笑傲江湖,看似是一句氣話,其實是一句提醒。

  賀蘭汗青,倒了滿滿一大碗,一飲而盡。

  “這也怕,那也怕,怕了就會輸一輩子,天下億萬人,誰不懼魔君南燭,難道因為怕了就不殺他。天下讓我所懼事,如天上繁星,可我還是會提刀前行。前路有誰擋路者,殺。”賀蘭汗青看似一句醉吟,也飽含了他心之所向。從小受的是“苦寒之道”,看的是金戈鐵馬,學的是沙場殺敵,為的是殺盡魔族。

  每個人。從小都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夢想,他如影隨形,越是在安靜和孤獨中,更加清晰。賀蘭汗青,從不會忘了自己的夢想,殺盡冰封城,成滅魔大業。

  賀蘭汗青是一個人,也是一種人,恰恰包括了白敬曲,吳瑾萱,唐冰心心中所想完成的事,不管是權傾天下的王侯將相,還是一世平凡的山野村夫。

  其他八個人,聽著賀蘭汗青這句話,想的也不同,前路再是艱險,還能有征戰魔族危險麽,修道,唯一心爾。

  道心,道常無為,而無不為。

  魔君,南燭。是每個人族都想殺的,隻可惜,碌碌一生,就是跨過禦林關,走過萬裏雪原,就是冰封城,又有幾人見過。

  隻有蕭問道知道,魔君南燭是他不得不麵對的對手,雖然現在兩人的差距,仿佛蚍蜉撼樹,說出來也隻是笑談。

  當年,蕭問道為魔君南燭偷盜伏魔瓶瓶中的神骸,易慕白與魔君南燭大戰一場,當看到易慕白,臉色蒼白的躺在床榻的時候,蕭問道曾在心中立下過豪言壯語,魔君,我來殺。

  這五個字,字字誅心。現在想起來,蕭問道卻也不曾改過初衷,魔君,他必須殺。

  他們都有退路,唯獨他沒有。

  吳瑾萱喝了一口,就不在碰那碗烈酒,左手撐著尖尖的下巴,右手撫摸著小狐狸空空,若有所思的樣子,仿佛已經醉了一般。

  唐冰心看著碗中清冽的烈酒,也是小酌一口,就嗆的眼圈都紅了。

  “這九壇子酒,怕是有深意,莫不是第四關所在的地方是很寒冷的地方。”白敬曲說著心中所想。

  “人之所畏,不可不畏。既然賀蘭將軍已然有了提醒還是小心著好,比試多了一天,就能休憩幾個時辰,這也許也是賀蘭將軍的深意。”蕭問道說著心中所想。

  “蕭兄,從小生活在極北,可曾去過冰封城。”賀蘭汗青看著蕭問道說道。

  “魔君見過幾麵,容貌稍許的粗狂,言談舉止也是彬彬有禮,對待不正山流放的人族,還算不錯,總沒見他責罵過人族,我在冰封城待過半年,後來隨著魔君的女兒,半夏公主,去魔族的神山,修道兩年。”蕭問道若有所思的娓娓道來,在蕭問道的心中魔君南燭,雖是一個偽善到極點的人,可對待人族,卻是在蕭問道的心中,留下了不錯的印象,即使是偽裝的,蕭問道也覺得魔君比人皇,高上一籌。

  不正山,流放之地。不過是個自生自滅的地方,隻可惜生命是偉大的,每個人心中從出生就有與生俱來的本事,求生的本事。

  “這麽說來,魔君不算個壞人。”唐冰心若有所思的說道。

  魔君也許都想不到,人族有個小姑娘會為他說上兩句好話。

  “人族,魔族或是妖族。事無對錯,立場不同,若是你身為魔族的人,你也許會想人皇或妖帝,也不過是個混球。”蕭問道心中恩怨分明,從不會隻站在自己的立場講話,但會根據自己的立場做事,天下最自私的莫過於,修道的人,永生之道,卻是天下最“貪”的道。

  “你恨過人皇麽。”唐冰心問道,這個問題也隻有唐冰心會問。

  “恨從何來,曾經的寒門舊案,我聽易爺爺提起過,那不過是上一代的恩怨,或是一場因為權謀的博弈,皇權,並不是誰覬覦了就有錯,而是誰越過了皇權腳下的那根底線,一場生死博弈,在所難免,還是那句話,事無對錯,立場不同。若是當年你們是剛站穩的人皇,你們會怎麽處理這件案子,殺戮不是最好的辦法,卻是最快的辦法。”蕭問道嘴角含笑繼續說著。

  這是他心中所想,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還是壓抑在心中思念的種子,忽然就萌發了萌芽,蕭問道說到動情處,也是情不自已。

  唐冰心看著蕭問道沒來由的心中一陣心疼。

  眾人聽著蕭問道的自白,卻是喝酒喝的越發的快了。

  已經三壇子蛇莓酒,已經空了。

  “若是有朝一日,你回冰封城,可要帶上我。”賀蘭汗青說著看似酒話的話。

  蕭問道既不點頭,也不搖頭。自顧自的喝著自己的烈酒。

  眾人都醉眼惺忪的看著蕭問道,看著這個唯一與魔君南燭見過的人。

  “我也想去。”唐冰心也說道。

  此時,蕭問道搖了搖頭,還是一聲不吭。

  此時,喝著蛇莓酒不像剛喝時那般燒心,卻有了幾分甘甜,心中自嘲,莫不是自己已經醉了,蕭問道不善飲酒,今天以往事下酒,喝的著實是多了,渾身有些燥熱。

  “我也去冰封城。”

  “我也去。”

  幾聲嘈雜的聲音,倒是讓蕭問道清醒了一會兒,卻又困意襲來,倦意上了眉頭,趴在桌案上,一番酣睡。

  一座酒肆,清醒的隻剩下小狐狸空空。

  那紅若火雨瑪瑙的眼睛,看著酣睡的蕭問道,跳下桌子,跑到了遠處的一處桃林。

  用它猩紅的小嘴,咬下一顆熟透的了蜜桃,兩隻前爪,捧著一支蜜桃,放在蕭問道的麵前,來回跑了十幾趟,不大的木桌上,布滿了熟透的桃子。

  也許,空空也知道了蕭問道的不開心。

  當年,它陪伴的他不開心的時候,就會吃上一顆桃子,開心很長一段時間。

  空空心中想著他,卻看著蕭問道,慢慢的也趴在蕭問道酣睡的身旁。

  打著一聲無聲的哈欠,怕是吵醒了在夢中香甜的蕭問道。

  它也許也是倦了。

  一陣酣睡,醒來已然是半夜。

  月朗星稀,深夜微寒。

  眾人看著桌子上,熟透的蜜桃。

  會心一笑。

  空空的嘴角,也掛上了狐狸狡黠的笑。

  香甜的蜜桃,真的能帶來歡笑。

  風波未定,拾風雨歸去。

  夏風涼,月下滄浪。

  喚起九歌不忘天行。

  莫道吾輩,千載不相忘。

  風雨無晴路。

  唯有暇心,故望殺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