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夢(一)
作者:西子緒      更新:2020-04-03 20:33      字數:7915
  從醫院出來之後, 兩人回酒店拿了行李就打算走了。

  前台小妹對兩人戀戀不舍,開玩笑說:“三天六折的便宜你們不占了嗎?這才住了兩天, 就走了。

  林半夏想了想,竟是覺得挺有道理的, 於是扭過頭來和宋輕羅商量:“不然咱們把這個折扣湊齊算了, 不然虧的慌。

  宋輕羅沉默片刻, 居然同意了。於是兩人重新把行李放回了房間,在小鎮的附近溜達了一圈。不得不說,換了個心情看小鎮, 似乎景色也變得有些不同, 林半夏的記憶自從經曆了昨晚的一切後, 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裏。他想起來了自己讀書時發生的大部分事情, 一時間有些感慨。

  宋輕羅問林半夏,上學的時候有沒有被人欺負。

  林半夏想了想, 笑著搖搖頭:“好像除了家裏那幾個親戚之外, 我的運氣一直很好,上學的時候老師同學都很照顧我……幫我申請獎學金,有的同學, 還會專門從家裏拿舊衣服私下送給我,沒有再被人欺負。

  宋輕羅聞言,心裏稍微舒服了一些。

  “上初中之後,我就不太記得家裏的事了。林半夏說,“所以過的挺滿足的,就是總想著賺錢, 然後回去把妹妹帶出來……後來上了大學,同寢室的兄弟對我也很好,畢業之後,就出來工作,然後……遇到了你。他在說最後一句話的時候,有點略微不好意思,感覺有些矯情似得,但無論怎麽想,他還是想把內心對宋輕羅的感謝表達出來。

  “謝謝你,宋輕羅。林半夏說,“如果沒有你,我都不知道最後會變成什麽樣子。

  宋輕羅輕聲道:“能遇到那麽多關心你的人,不隻是幸運,而是大家都喜歡你,像小花那樣。

  林半夏臉又紅了,他總覺得宋輕羅這句話好像隱藏了什麽別的意思,但是他實在不好意思繼續追問。

  宋輕羅正打算說什麽,手機卻響了起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臉色頓時變了,頓住了腳步,給了林半夏一個眼神,示意他等等。

  林半夏很少在宋輕羅臉上看到這樣的表情,倒是讓他想起了他們出發之前的那個雨夜,宋輕羅好像也是在用這種表情和那人談話。

  電話那頭不知道說了些什麽,宋輕羅的神情越來越凝重,最後沉聲道:“我馬上趕回來,你們盡量……拖延一下。

  接著電話就掛了,林半夏道:“出什麽事了?

  宋輕羅說:“47777徹底失控了。

  林半夏記得這個編號:“失控?47777是那個被你叫做夢的異端之物?

  “沒錯。宋輕羅說,“那是一個……會傳染的夢。他翻看手機,果斷道,“得回去了。

  林半夏連忙點頭:“好,那我訂火車票吧。

  最快的火車票,是在今天傍晚,林半夏他們回了酒店,在小妹驚訝的目光中退了房。小妹似乎不舍,小聲的問他們還會不會回來。

  “應該會的吧。林半夏笑道,“我的父母葬在這裏,隔個幾年,還是會回來看看。

  “好。小妹道,“你們一定要……幸福啊。她擦了擦自己的眼角,也不知道腦補出了什麽奇奇怪怪的劇情。

  林半夏本來很想解釋一下,可宋輕羅趕時間,已經拖著行李出去了,他也不好再浪費時間,於是衝著小妹擺擺手,趕緊跟了上去。

  兩人坐著大巴去了火車站,宋輕羅一路上都在用手機和人交流,看起來情況非常的不妙,不然宋輕羅也不會是這樣的表現。

  林半夏抱著裝著小花的箱子坐在旁邊,並不敢打擾他,直到兩人上了火車,宋輕羅才放下手機,低低的吐出一口長長的歎息。

  林半夏道:“很嚴重嗎?

  “非常嚴重。宋輕羅捏著眼角,看起來心情很不妙,“李穌他們也被牽扯進去了,這已經是第二波被牽扯進去的監視者……

  林半夏疑惑道:“第一波呢?

  宋輕羅說:“死了。

  林半夏:“……

  宋輕羅道:“三個監視者,六個記錄者,全軍覆沒。他抬頭看了眼窗外的天空,此時依舊天光燦爛,緋紅色的晚霞布滿蔚藍的天際,他喜歡晴天,討厭下雨,可是有些事,不是討厭,就能避免的。

  接下來的氣氛有點凝重,宋輕羅電話不斷,大部分時間裏的情緒還算冷靜。林半夏靠在旁邊沒事做,簡單的吃過了遠一點在車站買的便當後,就靠著窗戶開始打瞌睡。不知不覺中,他竟是睡著了。直到一個響雷,突然在頭頂上響起,轟隆隆的雷聲,把林半夏吵醒,他睜開眼,發現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大雨,鋪天蓋地的雨幕幾乎遮蓋住了目光所及之處,讓整個世界都籠罩在看不清天際的黑暗之中。

  身旁的宋輕羅不見了,林半夏想著他可能去上廁所了,也沒有多想什麽,他抬手看了眼時間,淩晨六點,天似乎應該要亮了,但奈何烏雲蓋住了朝陽。這雨實在是太大,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停下,林半夏掏出手機看了看這幾天的天氣預報,驚奇的發現,從他和宋輕羅回鄉的那一天開始,整個城市的雨就沒有停過。如此算起來,這雨已經足足下了三天了,季樂水還因為這事兒在朋友圈裏發了好幾條抱怨的信息,隻是林半夏當時沒注意,以為是季樂水太誇張。

  夏天的雨水大多都是猛烈且短促的,隻有少見的情況下,才會暴雨連綿,而暴雨通常會給整個城市都帶來極大的負擔,林半夏從來到那座城市開始,幾乎就沒有見過這種陣仗的極端天氣,也不知道現在城裏變成了什麽樣子,想來不少地下車庫已經遭了秧。

  林半夏正在如此想著,宋輕羅回來了,他順口道了句:“家裏那邊好像一直在下雨,下了好幾天了,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停。

  宋輕羅看了林半夏一眼,聲音有些啞:“停不了了。

  林半夏疑惑的“啊?了一聲,宋輕羅這語氣也太篤定了一些,不過他倒是想起來,之前宋輕羅和他們吃燒烤的時候也是說要下雨,而且那場雨,幾乎很快就落下來了,難道這雨,和宋輕羅他們有什麽關係?

  林半夏心中滿是疑惑,但看宋輕羅沒有解釋的意思,便也沒有追問,畢竟有些事情宋輕羅不說,想來是因為不太方便。

  在磅礴的大雨中,渡過了漫長的幾個小時,緩慢的火車終於駛入了車站。車站外麵已經有人等著宋輕羅了,司機是不認識的,但是司機旁邊的那個人,林半夏倒是有印象——正是那天雨夜裏,和宋輕羅在樓下交談的年輕人。

  他沒有穿雨衣,纖細的身體縮在副駕駛上,年輕的臉上,幾乎看不到一絲血色,和宋輕羅那種健康的白瓷色不同,他的嘴唇慘白一片,竟是隱約間讓林半夏想起了他曾經見過的那些死人。

  “還有多少時間?宋輕羅進到車裏後,問出了第一句話。

  那人說:“七天吧。

  宋輕羅說:“極限?

  那人道:“極限。

  宋輕羅吐出一口氣,道:“資料有嗎?我出去沒帶這些東西。

  那人從副駕駛的位置上,隨手扔過來一袋東西,宋輕羅打開檢查之後,遞給了林半夏,他說:“你先看看。

  林半夏嗯了聲,接到了手裏,仔細的看了起來。

  之前,宋輕羅雖然提到過47777的幾句,但林半夏對它並不了解,準確的說,他隻知道它是一個夢。夢還能是異端之物?這是林半夏心裏十分疑惑。

  他翻開資料,很快就看到關於47777的線索,越看越驚心,甚至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47777異端之物,的確隻是一個夢,但卻是一個可以被傳染的夢。

  被發現之初,是一家人突然陷入了沉睡,之後是一層樓,一棟樓——起初官方以為是某種傳染病或者氣體泄漏,可在調查之後,卻很快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與此同時,毫無防備的調查人員,也同樣睡著了。

  這種沉睡持續了三天的時間,三天之後,出現了其他的變化。

  陷入沉睡的三百個人,其中二百九十九人突然死亡,隻有唯一一個人醒來。那是個監視者,他醒來的同時,便開始聲稱自己封存了這個異端之物,並且解釋,這個異端之物,就是一個夢。

  然而那個監視者並不記得夢境的內容,甚至精神狀態變得極端混亂,伴隨著自殘的行為,於醒來後的第二十一天,用一根筷子結束了自己的生命——他把筷子從自己的鼻子裏插了進去,直接捅進了腦子裏。

  之後,這個夢又出現了好幾次,不斷的有監視者嚐試捕獲,大部分都失敗了,直到去年夏天,一個實力強橫的監視者出馬,竟是從夢境裏,帶出了一個和現實裏一模一樣的黑箱子,表明夢境的的確確已經被封存。至此這個異端之物,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編號,47777,一個非常特殊的數字。

  經過長時間的觀察,數據顯示夢境有長有短,長短的規律,居然是根據天氣而來。而隻要靠近做夢的人一定距離,靠近者也會生出濃濃的睡意,隻要睡著,就會被帶入夢中。夢境第一次出現的時候,都是個雨天,隻要雨停,陷入夢境的人,要麽醒來,要麽死去。

  資料顯示,大部分人進去都死掉了,幸存者屈指可數。關於夢境最大的線索,就是那個將夢境封存起來的監視者。林半夏覺得他應該會知道些什麽,可誰知翻看了資料,卻發現這個監視者的信息寥寥無幾。

  他有點奇怪,問道:“這個監視者的資料怎麽這麽少?

  宋輕羅沉默片刻:“因為他被除名了。

  林半夏愣道:“除名?為什麽?

  “殺了人。副駕駛的位置傳來了那個年輕人的聲音,有些沙啞,倒是和他稚嫩的麵容格格不入,他扭過頭來,“我還沒自我介紹吧?我叫白路澤,我知道你叫林半夏,你在我們這裏很有名。

  之前沈君豔就說過這樣的話了,所以再聽一遍,林半夏倒也不是很驚訝,隻是有些不好意思,他道:“你好。

  “嗯。白路澤說,“那個監視者,曾經是我的搭檔,關於他的線索不多,所以,也不用在他的身上多費功夫。

  林半夏一聽,有點驚訝:“你也……進去過?

  “沒有。白路澤說,“他一個人進去的,而且一出來,立馬就把夢裏麵的事忘幹淨了——什麽也不記得。他語調聽起來挺輕描淡寫的,但林半夏明顯能感覺到他的眼神黯淡一些。

  “後來他辭去了監視者的工作。白路澤說,“所以關於他的線索很少。

  林半夏道:“那被封存起來的異端之物怎麽又出來了?

  白路澤道:“應力釋放的時候失敗了。

  林半夏:“這要怎麽應力釋放。

  白路澤笑了笑:“他們總有辦法,不過這一次出現了一些意外,所以導致情況自控。萬幸的是,當時選擇的環境比較特殊,所以目前還在可控範圍內……隻是時間也不多了,我撐不了那麽久。

  林半夏一愣:“撐不了……?他忽有所感,聯想到那天宋輕羅給他的預警,再聯想到這幾天連綿不斷的雨水,他露出不可思議之色,“你可以控製雨水??

  “嗯。白路澤嗯了聲。

  林半夏驚訝的感歎:“這也太厲害了吧?

  白路澤笑了笑,沒應聲。

  宋輕羅一直很沉默,半垂著眼眸,凝視著窗外的大雨。

  車一路往前,並不是回家的方向,開過了繁華的市區,又駛上了高速,頂著瓢潑的雨勢,以最快的速度趕路。

  大概又過了四五個小時,車終於漸漸慢了下來,周遭是一片荒地,沒有人類活動的痕跡。在荒地的遠處,立著一方黑色的建築,幾乎要和遠方昏暗的天色融為一體。

  宋輕羅舉把傘,先下了車。他向來是不喜歡雨的,如此大的雨勢,手上舉著的傘幾乎沒什麽作用,林半夏很擔心他不舒服,他卻隻是給林半夏遞了個安撫的眼神。

  白路澤認真的給身體套上了雨衣,也下車了,可是他似乎有些虛弱過頭了,沒走兩步,竟是腳下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泥濘的地麵上。

  林半夏見狀急忙上前扶住他,道:“你沒事把?

  白路澤說:“我沒事。他想要站起來,但掙紮了幾下,都沒成功,林半夏見狀,手上微微用力,這才讓他站了起來。他站起來後,林半夏驚訝的發現他跌倒的地方暈染出了紅色的痕跡,似乎是摔破了,忙問:“你哪裏受傷了?

  白路澤抿了一下嘴唇,啞聲道:“沒有,是……之前的傷口。

  宋輕羅站在旁邊,歎了口氣,輕聲道:“不必瞞著半夏,他早晚要知道的。

  白路澤眼眸微暗,抬起頭看了林半夏一眼,伸出手,掀起了自己的衣袖,露出手臂。

  林半夏隻看了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隻見白路澤的手臂上,布滿了大大小小的傷口,有的已經結痂了,有的卻還在流血,一看就是剛弄出來的。這情形太過觸目驚心,讓林半夏一下子腦補出了很多不好的事,他一把抓住了白路澤,緊張道:“你手怎麽這樣,是不是誰欺負你了?

  白路澤苦笑:“倒也不是。

  林半夏說:“那為什麽——

  “我隻要受傷,天上就會下雨。白路澤道,“傷的越重,雨越大。他咳嗽了兩聲,單薄的身體顫了顫,像快要不堪重負似得。

  林半夏愣住了,他自然不會忘記剛才在文件裏看到的內容,隻要雨停下,陷入夢境的人就會醒來——為了讓雨一直下,白路澤不得不在自己的身上不斷的添加傷口。

  “雨太小了也不行,之前有過這樣的例子。白路澤說,“所以雨越下越大……七天,七天是極限了,不是我的極限,是這個城市的極限。那個一直沒怎麽說話的司機,站在他的身側將傘舉到了白路澤的頭上。

  白路澤慘白的麵容看起來這般的平靜,他說,“所以你們隻有七天的時間。

  宋輕羅輕聲道:“走吧。

  四人繼續往前,走到了那棟黑色的建築門口。

  經過安檢,確認身份,在過了幾道門後,林半夏進入到了建築的內部。這個建築和他之前去村子之後封存石頭的建築有些類似,整個建築內部入眼所及之處都是醒目的白色,乍看起來,有些刺眼。

  很快有人接待了宋輕羅,是幾個穿著工作服的工作人員,宋輕羅和他們確認了一些信息,之後便帶著林半夏進了一架電梯,刷了卡之後,電梯便一直往下去了。

  周圍的氣氛太過凝重,林半夏沒敢問他們要去哪兒,乖乖的抱著自己行李,站在角落裏。行李裏放著小花,他怕被其他人發現了,有些緊張的用力抱著。

  電梯終於停了下來,到了一個狹窄又封閉的空間裏,周圍依舊是白色的牆壁,但牆壁上卻鑲嵌著透明的玻璃。

  工作人員站在電梯前沒有繼續往前,對著宋輕羅道:“宋先生,那些人就放在這一層裏,我不能繼續往前了,你們看,你們是要直接進去……還是……先休整一下?

  宋輕羅說:“他們情況怎麽樣?

  “還算穩定。工作人員說。

  宋輕羅看了眼林半夏,淡淡道:“那先休整一下再進去吧,我有些事情想和我的搭檔討論。

  工作人員說好。

  電梯重新升起來,工作人員熟練的給他們安排了休息的房間,裏麵放著食物。

  林半夏在火車上就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的確是餓了,便拿起東西隨便吃了點,宋輕羅抬手看了眼表:“休息三十分鍾,三十分鍾後,我們就進去。

  林半夏道:“對了,那些人躺著,身體撐不撐得住啊?

  宋輕羅說:“沒關係,他們陷入沉睡之後,生理活動也會隨之停滯

  林半夏說:“那最久一次,他們睡了多久?

  宋輕羅說:“十天。

  林半夏一愣:“也就是連著下了十天的雨?

  “對。宋輕羅說,“城市承載這些雨水的極限就是十天。

  林半夏陷入沉默,他們的城市是內陸,按照外麵那雨量連著下十天,對於城市來說,消化這些雨水似乎的確不是容易的事。但根據資料,這個夢的危害性,顯然不小,如果一旦傳播出去,可能會又有幾百人因此喪生。真是兩難的選擇。

  宋輕羅把衣服換成了幹淨的工作服,也吃了一些東西,之後把他和林半夏的行李交給了工作人員,讓他把行李送到家裏,大約也是擔心行李裏的小花被發現。三十分鍾過的很快,工作人員再次帶著他們進入了電梯。

  林半夏倒是覺得沒什麽好準備的,跟在宋輕羅的後麵,下了電梯,隻是在往前走的時候,宋輕羅的腳步卻微微頓了一下,扭頭看向林半夏,欲言又止。

  林半夏還以為他是有什麽話要叮囑自己,道:“怎麽了?

  “你可以再考慮一下。宋輕羅道,“這次會非常的危險,我也沒有太大的把握,進去到夢裏之後,一切就完全失控了——

  林半夏笑著道:“我知道,但兩個人去,總比一個人去冒險,成功的幾率要大一些吧。

  宋輕羅深深的看了林半夏一眼,點點頭,工作人員停在了電梯門口,而林半夏和宋輕羅則邁著腳步,朝著建築深處去了。

  走過了長長的走道,又拐過了拐角,林半夏的眼前單調的白色終於出現了變化,他看到了冷色的燈光下,擺放著幾十張床,床上躺著穿著相同工作服的人,他們麵色安詳,好像陷入了沉睡之中,絲毫不像是進入了可怕的夢境。

  林半夏記得資料裏的寫的被傳染的方式——隻要在被47777感染的人身邊入睡,便會也被拉入那個夢境裏。

  就在他思考的時候,宋輕羅已經尋到了兩張剩下的床鋪,輕輕的對著林半夏拍了拍,示意他到這裏來。

  “就……睡就行了?林半夏問。

  “嗯。宋輕羅點頭。

  林半夏乖乖的躺在了宋輕羅的身側,這床是折疊床,躺上去其實不太舒服。但林半夏一路過來,的確有些累了,側著身體和宋輕羅四目相對了一會兒,便生出了困意,但看宋輕羅依舊神情清明,好奇道:“你不困嗎?

  宋輕羅說:“不是很困。

  “那要是睡不著怎麽辦?林半夏笑道。

  “沒事,你先睡吧。宋輕羅道,“我躺一會兒,就睡著了。

  林半夏嗯了一聲,打了個哈欠後閉了眼睛,濃鬱的睡意很快來襲,他感到自己的呼吸變得輕柔起來,黑暗席卷了意識,林半夏陷入了深眠之中。

  林半夏再次睜開眼時,是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雖然不是很大,但足夠的軟。有人在他耳邊叫著他的名字,用手拍著他的臉:“起來了,起來了,林半夏,你還去不去學校啊

  林半夏茫然睜開眼,看見了自己的室友,站在自己的床邊,就差對他扇巴掌了。

  林半夏從床上爬起來,整個人都有點蒙:“我好像做了個夢。

  室友說:“你夢到什麽了?

  “亂七八糟的。林半夏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想讓自己清醒一點,“好奇怪啊。

  室友說:“行了行了,別奇怪了,今天小考,你可別遲到了,我先走了啊——你自己搞快點。他說完就背起書包衝出了寢室。

  林半夏還是有點懵,緩了好一會兒,才緩過來,想起自己待會兒還有小考。他現在正在讀高二,正是學習緊張的時候,小考每周都有一次,他看了眼時間,發現的確是馬上要遲到了。於是顧不得其他,連滾帶爬的從床上起來,抓起書包就往教學樓跑。

  這會兒他有點遲了,衝到教室時,小考已經開始,好在他平時都是個乖學生,所以老師看到他的時候,也隻是微微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快點進去,並沒有訓斥他。

  林半夏氣喘籲籲的坐在位置上,拿起了筆開始做題,春日的陽光,從窗口投射進來明亮的有些刺眼。林半夏捏著筆認認真真的做這題,不知為何,卻覺得周遭的場景有些莫名的熟悉,就好像,曾經在什麽時候經曆過一樣。但這種感覺隻是一閃而過,所以很快被他拋到了腦後,又認認真真的繼續做了起來。

  今天是英語小測,題目不算難,林半夏成績不錯,很快就做了大半,正打算做後麵的題,卻被身後的人踢了一下板凳。

  “嘿,林半夏。那人小聲的叫著,“給我看看選擇題答案啊。

  林半夏朝著身後瞥了一眼,瞧見了一張雪白的臉,是李穌。李穌雖然生了一張乖巧的臉,但做出來的事和他臉的氣質簡直格格不入,成績就不說了,還喜歡和外校的學生鬼混。林半夏自覺和他不太熟,所以並不是很想幫。但奈何,他不理,身後的人就越踹越凶,眼見著林半夏凳子都要坐不住了,老師總算是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走到了李穌的麵前,對著他訓斥了一番。

  李穌死豬不怕開水燙,衝著林半夏吐了吐舌頭。

  老師生氣的讓李穌去門口站著,他這才吊兒郎當的站起來,嘻嘻哈哈的出去了。

  林半夏鬆了口氣,繼續做自己的題,時間還有大概十分鍾的時候,才把整張卷子做完,他粗略的檢查了一遍,感覺時間差不多了,便開始發呆,等著交卷。

  太陽有些大了,照在他的身上有些熱,林半夏解開了襯衫的第一個扣子,朝著窗外看了一眼。

  窗戶外麵就是操場,此時還有別的班的同學在上體育課,林半夏注意到,有個肌膚如同白瓷一般的漂亮男生站在樹蔭下乘涼。他似乎注意到了自己的目光,抬眸看了過來,林半夏和他四目相對,竟是覺得有些熟悉,正欲仔細思考自己是不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眼前卻突然落下了一片深色的陰影。

  伴隨著一聲碎裂的巨響,伴隨著學生們的哄鬧和淒厲的尖叫,林半夏才反應過來——有人跳樓了。

  屍體剛好落在那個漂亮的男生的麵前,鮮血甚至濺射在了他的臉頰上。可是他卻似乎無動於衷,直到被老師衝過來拉開,林半夏都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多餘的神情。

  這人,冷漠的好像一塊冰啊,林半夏腦子裏冒出了這樣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