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奸臣兮藏於身旁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9-11 06:27      字數:3394
  憑欄遠眺,遺世獨立,愁在心頭,更在眉間,淒然之至,我見猶憐,如此美人,正如天上月,清冷高雅,教人見之難忘。

  再者,這情之一物本就沒有道理可講,宋玄彬會對薑驪一見鍾情,雖是誰也不曾料到的意外之事,卻也算不得奇怪。

  在精神恍惚的宋玄彬被宋和給強行拖走後,沒過多久,宋琅也順著石階走了上來。

  他本是打算去給宋澤雨請安,順便再探探老爺子那邊的口風,倒未曾想會在這裏偶遇薑驪,可既然已經來了,自然不能裝作沒看見,就這麽走過去,更何況他本就沒打算將她作為一枚棄子對待,又如何會做到形同陌路呢?

  顧不得其他,宋琅先快步走到憶雲亭外,不過,他倒未如宋玄彬一樣冒失,直接闖進去,而是先與服侍薑驪的下人們解釋了一番,希望拜見這位新娘娘,結果直接被薑驪所拒絕。

  整個過程中,兩人都僅僅隻通過下人在溝通,她連回過身看看的動作都沒有,整個人好似一尊背身的木雕。

  宋琅對此倒沒有太失望,隻道她是傷透了心,方才如此。

  不過,這樣倒也好,畢竟越是傷心者,也必是陷得越深者,這倒方便之後的計劃了,另外,現在還是大白天的,的確也不好當著這些宮中下人的麵與她相會,如今表露一下自己的態度,也就夠了,來日想法子將白令徽送到她身邊,也就行了,想到這,他也順勢行了禮,告退了,並未糾纏。

  殊不知,一直背對著他的薑驪,完全是靠緊咬嘴唇,方才忍住了那委屈的哭腔,未教一旁的下人看出什麽東西來。

  有時候你以為已經過去的事,其實是過不去的,這世上很多東西,一旦拿起,就再難放下了。

  ------

  從宋澤雨那回來後,見事情暫無暴露的可能,宋琅也暫且放下心來,結果剛回到桃園,來到主屋外,便聽到屋內有交談聲,宋琅留了個心眼,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腳步一轉,躲在門口偷聽了起來。

  屋內,隻在外麵披了件單薄的外衣,依舊是酥胸半露,藕臂輕搖的潘蕊兒斜坐在床邊,赤裸的右腿交疊在左腿上,十個腳指甲全用蔻丹漿液染成了紅色,更映襯出她肌膚的細膩與潔白,此刻正用腳趾不斷地在空中畫著小圈圈。

  真是個人間尤物!

  潘蕊兒微微向前傾,那胸口的一團潔白在擠壓下更為突出,連著聲音也帶上了一點撒嬌的意味。

  “林大哥,那個薑才人,可是老爺上次帶回的,那名誤入獵場的村婦?”

  林驍一聽這話,頓時被嚇了一跳,雖不知這潘蕊兒是哪裏得來的消息,但他又豈敢暴露宋琅的私事,尤其如今這般變化,也是他始料未及的,故而趕緊矢口否認。

  “你,你在說什麽?我,我不知道,什麽,什麽薑,才,才人......”

  潘蕊兒盯著他,好半晌,才突然噗嗤一笑,隨後意味深長地道:“林哥哥,你知不知道,你這個人很不擅長說謊,尤其是,在我麵前。”

  林驍瞧見了她那眉眼含俏的模樣,下意識咽了口唾沫,不知該如何解釋,正在這時,大門一開,宋琅推門而入,潘蕊兒反應最快,一下子就將翹的二郎腿放了下來,緊跟著便從床邊站起,一邊往下扯著裙子,遮住腿根,一邊小心翼翼地行禮。

  “奴,奴婢見過老爺。”

  林驍也反應過來,轉過身,單膝下跪,心中有些畏懼。

  “四爺。”

  宋琅陰沉著臉站在門口,將陽光全部擋在了外麵,並未急著開口,潘蕊兒頓時明白了,剛才的一切,定然都被宋琅聽去了,故而立馬又跪了下來。

  “奴,奴婢多嘴,請老爺責罰。”

  宋琅徐徐摩擦著左手玉戒,眼神透著一股凶厲的殺氣,語氣亦是冰冷徹骨。

  “有些事,最好爛在肚子裏,誰要敢出去胡說八道,嗬嗬,本王敢保證,一定會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最後四個字,宋琅特意加重了語氣,嚇得跪在地上的林驍就是一抖。

  林驍和潘蕊兒不一樣,早在那片樹林裏,他就已經親眼見識過了宋琅狠辣的一麵,所以他對這件事是深信不疑的,何況宋琅連他的來曆都已經打探清楚了,他如今是絕對不敢背叛宋琅的,可潘蕊兒就不一樣了,她隻道是宋琅的情人被天子,也就是他自己的父親給搶去了,這等奇恥大辱既不能說,也無可奈何,如今被人背後談起,自然會生氣。

  想到這,潘蕊兒倒是有些明白了,難怪昨晚一直拒絕自己的老爺會如此主動呢,想到這,她倒有些慶幸那村婦走了,否則還真不知什麽時候才能完成陸先生交代的任務。

  不過嘛,這倒算是個大發現,一旦運作好了,可是一個足以致命的大殺器呢。

  潘蕊兒暗暗想著,另一邊,在一番威脅後,宋琅也適時地摔門而出,留下二人在屋中,各懷心思。

  ------

  另一邊,太子爺宋承乾正與江輕寒在屋中享用茶點,在聽說了這件事後,甚至顧不得還有下人在場,竟突然將臉一板,冷哼道:“哼,他倒是‘老當益壯’!”

  其實,宋承乾對這件事本身倒沒什麽好氣憤的,一國之君三妻四妾算個什麽,他不忿的,是老爺子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作為!

  想當初,我與心愛之人歡愉時,你枉顧父子情誼,將我心愛之人殺了不說,還要五馬分屍,羞辱於我,如今你倒好,竟與那地位卑賤的奴婢攪合在一起,這算什麽,難道真因為你是天子我是臣,所以我做什麽都是錯的,而你做什麽都是對的?

  真是個老不死的!

  說白了,當初稱心的事雖被宋澤雨與獨孤無忌這兩個長輩聯手鎮壓,但宋承乾本心可是一直不服的,如今被薑驪的事點燃了往昔的怒火,江輕寒完全可以理解,甚至可以說,他是樂見其成的。

  “殿下。”

  江輕寒輕輕地喊了一聲,又看了看外麵,示意對方,還有外人在此,宋承乾見狀,頓時也反應了過來,沒再說了,可臉上依舊充滿了憤怒,任憑誰來,都能輕易瞧見。

  江輕寒假意勸道:“殿下昨日才得了陛下的嘉獎,可切莫,白白浪費了過去幾日的努力呀。”

  對江輕寒,宋承乾如今是極為信任的,他的話,宋承乾也聽得進,便也跟著岔開了話題,抓著江輕寒的手,道:“還要說是江先生您料事如神,四弟果真是向著孤的。”

  江輕寒將手抽回,故作羞赧地擺了擺,道:“哎,殿下可千萬別這麽說,這並非是屬下料事如神,而是因殿下您乃是天命之君,自有神明護佑,萬民相助,臣如何敢冒領功勞?”

  自小便被各路言官不斷指摘言行舉止的宋承乾,對這種馬屁那是相當受用,當下嘴角翹起,微微頷首,對江輕寒也是愈發滿意。

  對付宋承乾這種人,你越往他腦子裏塞東西,他隻會越煩你,唯有從他腦子裏把那些規矩什麽的都取出來,他才會愈發信任你,其實倒也不止是他,上位者多多少少都有這個毛病,而人性的弱點,就是他江輕寒的武器。

  “陳王性子軟弱,實不成器,是萬萬不敢開罪於您的。”

  江輕寒的話隻說一半,而宋承乾自己便將後半句給說了出來。

  “的確,四弟一向是,忠厚老實,不爭不搶,與他們截然不同。”

  江輕寒微微前傾,試探性地道:“那依您的意思,是要......”

  宋承乾道:“孤覺著,還是不要辜負了四弟的一番心意,先生以為如何?”

  江輕寒又坐了回去,眉眼低垂,擺了擺手。

  “臣不敢多言。”

  宋承乾眉頭一皺,有些不悅。

  “先生這是什麽意思?”

  江輕寒抬起頭來,表情略顯苦澀。

  “上次的事,這......”

  宋承乾頓時有些不耐煩了,卻不僅僅是對江輕寒這般吞吞吐吐的樣子不高興,而是因為他自己也明白,在宋琅的事上,他也是有問題的,最起碼,不該一會兒聽江輕寒的意見,一會兒又去聽陸元直的話,說到底,是他自己心虛。

  “哎呀,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你我都不要再提了。請先生放心,這一次,孤一定都聽您的,您且放心說吧!”

  江輕寒重重地歎了口氣,好似剛做了什麽重大的決定。

  “哎,罷了,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既然臣奉您為主,那自當禪精竭慮,實不該猶猶豫豫,恐為他人所惡便有所保留,臣以為,陳王殿下依舊是您最好的選擇,其他人,皆不可信也!”

  “當然,臣並不是說,其他人對您就不忠心,非也,而是因為您如今身居高位,自當謹慎行事,否則一旦為小人所害,那豈不是悔之晚矣麽?”

  宋承乾對這話深以為然,江輕寒緊跟著又道:“您是太子,但您應當明白您為什麽是太子,更應當明白,如今還有許多人可以直接影響到您的地位,所以我們必須居安思危,防範於未然!臣鬥膽問您一句,難道您真以為,您的對手,就僅僅隻是一個齊王嗎?不!能毀掉長堤的,永遠也不會是洪水,而是深藏在堤岸之中的蟻穴!”

  宋承乾心頭一震,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您是說......”

  恰在此時,唐婉母子倆走了進來,江輕寒一邊站起身,一邊意味深長地道:“殿下,您心裏明白,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