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隔空鬥法兩謀士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8-07 01:04      字數:3210
  馬得祿在家中書房自盡的事為天子蓋棺定論後不久,陸元直便找上了宋承乾。

  此刻正值下午,日頭依舊毒辣,但宋承乾卻在東宮寬敞的演武場上練習著射術。

  一個多月後,便是秋獮,上次他輸給了宋齊光,一直深以為恥,這次定然是要將場子給找回來的,而限於規則,他也仰仗不了別人太多,故而早早便開始練習了。

  當內侍小跑過來傳話後,宋承乾隨手丟下那張造型精美的長弓,又解下護指,旁邊等了許久的小太監趁勢遞上尚且溫熱的茶水用以解渴。

  宋承乾伸手接過茶碗,一邊仰頭痛飲,一邊迎了過去,待走到陸元直跟前,恰好喝完一整碗,手往旁邊一放,自有小太監上前接住空碗。

  宋承乾長舒了一口氣,喊了聲“痛快”後,又接過宮女遞來的巾帕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同時笑問道:“陸先生,有何事找孤呀?”

  無需陸元直多言,隻是給了個陰森的眼神,旁邊隨侍的宮女與內侍們便全都退開,而二人也順勢走到一旁,放有冰盒的涼棚裏相對而坐。

  坐下後,陸元直方才將昨日發生的兩件事一一道來。

  第一是梅晨的死,當然,在陸元直這始作俑者嘴裏,則是靠買通宋琅府上的人來汙他的名聲,使得他不能再追查各部欠款罷了,宋承乾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一個乖巧伶俐,正是青春年少的半大孩子撞死在石獅子上這種慘事,親眼所見與從別人那聽聞,終究是兩回事,這就像那史書上描繪的戰爭,不過就是冷冰冰幾個字罷了,但誰又能感同身受那無數個支離破碎的家庭的痛苦呢?

  第二,則是馬得祿的死,宋承乾同樣沒太大反應,甚至他還花費了一點時間來回憶馬得祿究竟是誰。

  到最後,陸元直方才諫言道:“現如今,正是殿下您出麵,收服百官的好時候,隻要您主動提出幫他們還債,他們必欣然應允,這一可安撫百官,讓陛下看到您的輔國之心,二可以此為要挾,使得百官臣服呀!”

  宋承乾一聽這話,頓時興奮了起來,忙不迭地點頭道:“好!好!好!先生說的是,那孤這就下令,讓他們從孤的私庫裏取出銀兩來。”

  陸元直又道:“另外,殿下,對待陳王,您也得換一種法子了。”

  宋承乾還未反應過來,先是愣了一下,而後方才疑惑道:“先生這是什麽意......”

  他始終記著江輕寒的建議,還打算收服宋琅這個沒什麽野心,性子懦弱,所以足夠忠心的四弟為己所用,再者宋琅到目前為止,還未真正向太子黨的頭部官員催款,不算完全違背當初對宋承乾的承諾,故而宋承乾在一定程度上,對宋琅依舊有親近之心,或者說依舊存有僥幸。

  陸元直見狀,心中愈發不悅。

  自己才走幾天,太子竟如此信任一個初來乍到的小子的提議,竟連自己的話也不聽了。

  “殿下,臣請問,若有朝一日,有人害死了楚王殿下,您當如何?”

  宋承乾聞言,當即一瞪眼,怒道:“孤必將其碎屍萬段!”

  到底是親兄弟,而且宋泰一向忠心,宋承乾雖對其呼來喝去,隨意指使,但內心依舊是拿他當自家兄弟的,隻是宋泰大概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也或者打從他在崇文館碰見江輕寒起,他的命運,就已經開始發生劇變了。

  陸元直點點頭。

  “是了,那敢問殿下,陳王身邊兩名至親皆因你我而死,他如何還有可能繼續對您效忠呢?如果他依舊能在您麵前保持乖巧,則必然是有更大的圖謀!退一步說,難道您還敢放心用他嗎?”

  宋承乾一聽這話,頓時陷入了糾結,不過與其說是在宋琅的事上糾結,倒不如說他是對該偏聽江輕寒還是陸元直而猶豫。

  “隻,隻是兩個下人罷了,倒也,倒也不至於吧......”

  陸元直罕見有些著急。

  “殿下!您是儲君,是未來的天子,又何必要冒此風險呢?況且,那兩個人臣都有查過,可都不是什麽簡單的下人,他們對陳王而言,就像是楚王殿下與您一樣親切,如果對他們的死,陳王都能保持無動於衷,更說明此人冷血至極,而似這樣一條目無尊親的毒蛇,又豈可立足於您臥榻之地呀!殿下,您不能再信任他了!”

  宋承乾終於恍然大悟,重重一拍桌子。

  “先生說的是,孤,孤不會再相信他!”

  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陸元直滿意地點點頭,最後道:“馬得祿的事,已經出結果了,臣認為,您現在該去麵見陛下,稟告天子,您已經安撫好了百官,並打算拿自己的私庫還賬,以辦事不利的陳王來襯托您,如此,您的地位必將愈發穩固!”

  ------

  陸元直前腳剛走,宋承乾略微收拾了一下後,正打算去禦書房麵聖,卻又被江輕寒給找上門了,不過有了陸元直先前的話,他對江輕寒的態度不免就冷淡了些。

  “江先生,孤有急事要辦,你若有事,不妨先去找陸先生商議。”

  江輕寒站在宋承乾跟前,一步不讓,先恭恭敬敬地一拱手,道:“不敢耽誤殿下太久,但臣,確有急事需向殿下稟報。”

  宋承乾眉毛一挑。

  “說吧。”

  江輕寒的表情略顯複雜,又一拱手,沉默了一息後,方才道:“臣聽聞,陳王殿下已被陛下懲戒禁足,看來,此人的確不堪大用,所以依臣之見,殿下須考慮提拔其他人了。”

  宋承乾一聽這話,心頭微微一鬆,語氣也變得和善了些。

  “哦?那依江先生之見,孤,該怎麽做?”

  江輕寒眼神微暗,先是重重地歎了口氣,隨後才道:“先前,臣曾對殿下說,提拔晉王倒不如提拔陳王,這些日子,我們借陳王之手打擊齊王的手下,倒也進展順利,隻是臣萬沒料到,陳王竟如此不堪大用,唉,要怪,也隻能怪臣能力不佳,未能料到這些變數,如今功虧一簣,還請殿下責罰。”

  宋承乾聞言,眉頭微蹙,倒不是對江輕寒不喜,而是被江輕寒的話語所牽引暗示,想到了陸元直先斬後奏的事,此刻後知後覺,頓時有些不高興了。

  不過他對陸元直太過信任,這份不高興,也隻能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種子罷了,尚待雨水才可生根發芽,但總之,對江輕寒的信任,又回來了一些。

  “此非先生之過,先生不必自責。”

  江輕寒憂心忡忡地道:“現如今,齊王去了冀州賑災,正好躲過了這次戶部的案子,那麽在天子眼中,八位皇子裏,唯有他與燕王二人隻有功,沒有過,故而臣擔心,待他回來後,當為天子所重用,隻怕,是要被提為七珠親王了。”

  七珠親王,玄黑龍袍,再進一步,就是太子了。

  宋承乾一聽這話,頓時丟了平常心,再無法保持鎮定,趕緊追問道:“這,江先生,您得想辦法呀!”

  江輕寒歎了口氣,道:“臣本以為,提拔陳王作為牽製,文火慢熬即可,卻未曾想,陳王如此不堪大用,現如今,唯有下猛藥,將水徹底攪渾才行了!往先,唯有您與齊王相爭,齊王做得好,便會反襯出您的不是,天子也會因此而偏袒他,所以依臣之見,不如提拔晉王,形成三足鼎立之格局,如此,方能扼製住齊王的崛起之勢呀!”

  宋承乾皺眉道:“可先生曾說過,老三的野心......”

  江輕寒按住宋承乾的手,寬慰道:“不怕他有野心,就怕他沒野心,否則,如何能驅虎吞狼,使得他們兩方相爭呢?臣以為,您可先將南宮先生派去,作為監視與鉗製,如此一來,晉王要做的,都是您想讓他做的,還需要擔心什麽呢,更何況,晉王,始終是不如您的,他得勢,對您,也是有好處的。”

  宋承乾皺眉道:“南宮懷玉?”

  江輕寒點頭道:“正是!”

  宋承乾有些焦躁。

  “可是,以什麽理由,才能讓老三放下戒心呢?”

  江輕寒微微一笑,道:“您請放心,這計策既然是由臣提出,那麽臣自有萬全之法,隻是需要您首肯,否則臣不敢擅自行動。”

  宋承乾眉頭舒展開來。

  “還是江先生對孤忠心,那這事,便全權交由你去辦了。”

  完成了對南宮懷玉的承諾,江輕寒也鬆了口氣,趕忙答應道:“是,殿下。”

  末了,他又抬起頭,道:“哦,對了。”

  宋承乾一扭頭。

  “嗯?”

  江輕寒微微一笑,道:“如今陳王失勢,百官怨氣極大,您作為太子,理當出麵收拾殘局,依臣之見,殿下得盡快求見陛下,展現您的能力與決心,如此,才能為陛下所喜呀!”

  兩位謀士的態度一模一樣,宋承乾對江輕寒剛剛生出的懷疑徹底打消,尤其江輕寒這什麽事都先請示自己的態度,讓他很是舒服,當即道:“好,孤這便入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