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龍之逆鱗不可碰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7-24 11:04      字數:3808
  為了保全自家主子的名聲,同時也是為給自己所犯錯誤而恕罪,年僅十四歲的少年郎,最終選擇了最為極端的方法來解決。

  一聲悶響,林花又謝春紅。

  一條鮮活的,年輕的生命,終在陰謀算計中消逝。

  陳靖瞧見了這一幕,他雖與梅晨沒見過幾次,但一看宋琅那樣子,便知這是對他極為重要的人,當即下令,與其他金吾衛們齊齊拔刀,將雷明等右監門衛團團圍住。

  他當然認識雷明,哪怕真不認識,可一看對方身上鎧甲的樣式,便知是哪支軍隊了,但這並不妨礙他出刀,表明態度。

  雷明等人見狀,也都將刀給拔了出來,毫不示弱地與之對峙著。

  令狐貂見狀,暗道一聲糟糕。

  梅清秋還未從這猛烈的衝擊中回過神來,整個人都已經呆住了。

  剩下一個沈川。

  他雖來府上沒多久,但與這年紀相差不大,性子天真可愛的小弟弟關係最好,眼見梅晨慘死當場,哪怕不知來龍去脈,可看著雷明他們扣著梅姐姐與令狐先生的模樣,也知道必然是這幫王八蛋所謂,頓時恨得是雙眼通紅,拔刀便衝了上去。

  “狗賊!”

  雷明瞧見了,卻隻是冷笑不止。

  他才不怕對方動手呢,隻要這小子敢動手,他就有理由反擊,畢竟他身份擺在這的,可就在這關鍵時刻,卻忽聽一聲爆喝響起。

  “住手!”

  眾人循聲望去,就見剛剛還抱著梅晨的宋琅,此刻已重新站起身來。

  沈川持刀而立,哪怕離著雷明不過區區三步的距離,卻硬生生停住了,一轉頭,那是又急又氣。

  “四爺!”

  宋琅抬起頭來。

  他的臉色很平靜,完全看不出任何悲傷或憤怒的樣子,隻是淡淡地問道:“你是誰?”

  雷明持刀而立,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吾乃右監門衛中郎將雷明!”

  宋琅聞言,心頭大恨,然而麵上卻依舊沒有任何表現,就連說話的語氣,也依舊淡定自然。

  “為什麽來?”

  雷明沉聲道:“今有人檢舉陳王殿下假借公務之名,私下收受賄賂,我等奉太子令前來拿人,帶回審訊!”

  宋琅一邊說,一邊往前走,一直走到離雷明不過兩步的距離,方才停下。

  “拿人就拿人,為何逼死我家中下人?”

  雷明與宋琅麵對麵,卻是凜然不懼。

  他是宋承乾的親衛,靠山極硬,自然不會害怕宋琅,竟反詰道:“你府上這下人簡直就是條瘋狗,拒捕不說,還咬傷了本將軍的手,伺機逃跑,慌不擇路下,撞在了石頭上,與本將軍何幹?”

  沈川聽到這,那是勃然大怒,氣得連握刀的手都在發抖。

  “狗賊!這分明就是你逼死了他!”

  雷明把眼睛一眯,殺氣騰騰地道:“小子,注意你的口氣,少給自己身子惹麻煩!”

  宋琅一轉頭,看向令狐貂,淡淡地道:“是梅晨自己做錯了事,對吧?”

  梅清秋此刻也終於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一聽這話,眼淚都出來了,看著宋琅的眼神就仿佛是在看一個陌生人,那是又悲憤,又委屈。

  “四爺,您,您怎能說出這種話來?”

  宋琅眉頭一皺,嗬斥道:“這裏有你說話的地方嗎?還不閉嘴!”

  令狐貂此刻也反應過來,知道眼下是形勢比人強,趕緊順著宋琅的話點頭道:“是的,是梅晨的錯,他未經四爺您同意,便私下收受賄賂,如今東窗事發,他怕被四爺您發現,故而自盡,可惜死也給四爺您染上了汙名,實在令人不齒。”

  沈川與梅清秋都難以置信地看著令狐貂,實在難以想象,他竟會這麽說。

  宋琅徐徐轉動著左手玉戒,眯著眼,嘴角勾起,皮笑肉不笑地對雷明道:“雷將軍,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雷明看著宋琅,正要開口說還是把人帶回去,審訊一番才行,可看著陳靖他們在一旁虎視眈眈的模樣,便知道今天想要強行帶人走是不可能了,何況他也知道這事兒做的不地道,再者,其他人倒也罷了,總不可能真把一位朝廷親王也當犯人帶回去嚴加審訊,就算真有下人口供可以往宋琅身上潑髒水,此事最後必然也是不了了之,實在沒必要再生事端了。

  事已至此,也算完成了陸先生的吩咐,雷明最後看了眼這位陳親王,一轉身。

  “放了他們,我們走!”

  陳靖突然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雷明一轉頭。

  “陳王殿下,您這是何意?”

  宋琅背對著他們,揮揮手。

  “讓他們走。”

  陳靖這才聽話地讓開路,雷明等人也順勢離開了。

  宋琅身子不動,隻是啞著嗓子,吩咐道:“你們先回去,將鍾子期叫來,沈川留下。”

  “喏!”

  ------

  剛跨過大門,宋琅便一把揪過了低眉垂眼跟在身後的令狐貂。

  此刻的他,全無剛才麵對雷明時的淡定自若,反倒是雙眼赤紅,不斷喘著粗氣,就好似一頭擇人而噬的惡龍。

  “為什麽?為什麽沒看好他!”

  令狐貂心裏也委屈,畢竟事出突然,人家都已經找上門,搜出了東西,他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麽,這怎麽能怪到他頭上呢,說到底,還是梅晨自己有錯,但這話他能說嗎?

  令狐貂無奈道:“臣,有罪,還請四爺責罰。”

  宋琅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後,這才鬆手。

  轉頭看了眼抱著梅晨的屍體,一臉黯然之色的沈川,還有蹲坐在一旁,雙眼無神的梅清秋,最後宋琅又看向了令狐貂,粗暴地將他扯到了一邊。

  “給本王想一個法子,我要那雷明全家陪葬!男女老幼,一個都不能少!記住了,一個也不能少!”

  ------

  待得鍾子期快馬加鞭地趕來,他在路上也知道了梅晨的事,一見麵,便安慰道:“四爺,請節哀。”

  宋琅的臉色冷若冰霜,全然沒有與對方寒暄的打算,直接下令道:“你與令狐貂一起,查清楚這究竟是怎麽回事,每一個與此事有關之人的名字,本王都要知道!記住了,若有不確定者,也一並報上來,這一次,寧可錯殺三千,也絕不可放過一個!”

  鍾子期與令狐貂心中一凜,知道此事已觸及宋琅的逆鱗,卻沒太過驚訝於宋琅的狠辣,更不會因此而生出逆反之心,反倒覺得本該如此。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鍾子期與令狐貂同時一拱手。

  “喏!”

  ------

  來不及為梅晨之死而傷心,囑咐好了鍾子期後,宋琅立馬叫上尤在傷心中的沈川,由他駕車,又出門了。

  江輕寒除了寫下“梅晨”兩個字外,還寫了第二個名字。

  馬得祿。

  此人原名馬繼祖,年輕時曾為當時連秦王都還不是的宋澤雨的馬官,替他照顧戰馬,也不知該說是他走運,還是不走運,總之,他因天生腿有殘疾,所以一輩子也沒有真正上過戰場殺敵。

  後來平定了天下,他也得了封賞,但一個隻會照顧馬的馬夫,能力不足,又不懂趨炎附勢,自然仕途不算亨通,不能為主子解決難題,自然也不會委以重任。

  不過,在天子政變登基後,再次封賞有功之臣時,他又受了加封,一度高至太仆寺卿,說白了,還是管馬的。

  想他這一生,平平無奇,隻因馬而得祿,故改名為馬得祿,也是討個吉利。

  馬得祿後來在長安娶妻,膝下養有兩個兒子,長大後也都在太仆寺任職。

  他生性老實,沒那麽多花花腸子,從不去青樓,也沒娶妾室,與妻子白頭偕老,這一生雖無波瀾壯闊,但老來,也本該是幸福安樂才對,隻可惜,兩個孩子卻不如他,在職期間,貪墨了大筆公款,甚至偷偷把種馬都賣了,這就不光是貪錢的事了,這可是要掉腦袋的死罪!

  宋琅領皇命來查賬,到今天,已是第九天了,大批官員砸鍋賣鐵也把錢還上了,而且就連鄂國公的後人楊奇,以及韓王宋歡這樣的大人物也都被逼著還錢了,倆孩子頓時慌了神,趕緊跟已經不管事多連的老父親說了此事。

  一頓聲淚俱下後,驟然得知自家孩子這些年做過的惡事的馬得祿,自是大驚失色,在痛斥了二人一番後,卻也舍不得讓兩個孩子出事,便趕緊找上了以前的老朋友,或是老朋友的後人商量對策。

  先前秦駿在戶部鬧的那一出,馬得祿也去了,他沒念過書,其實什麽道理也不懂,一會兒覺得秦駿說得有道理,一會兒又覺得那兩個催款的官員說得有道理,到最後,又糊裏糊塗地跟著眾人到了東宮,見著了陸元直。

  陸元直另一條毒計暫且按下不表,但總之,宋琅得了江輕寒冒險讓南宮懷玉送來的書後,沒有怠慢,從自家府上出來,趕緊又找上了馬得祿家。

  起先馬家還不願開門,可猶豫再三,還是開了。

  與六部還有高低排名一樣,太仆寺卿在官品上瞧著還不錯,但其實狗屁不是,而且他們爺仨也沒個穩定的靠山,在宋琅這三珠親王兼朝廷欽差麵前,還真擺不了譜。

  不過,讓馬得祿驚訝的是,這位陳王殿下與白日裏,在戶部衙門中見到的不一樣,笑容如春風化雨,一下子便衝淡了雙方分別作為催債人和欠款者間的天然隔閡。

  “馬老,近來身子可好?”

  馬得祿不解其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有勞殿下關心,老奴還算不錯。”

  宋琅點點頭。

  “那就好,父皇還時常掛念您呢。”

  馬得祿聞言,眼睛一亮。

  “陛,陛下還記得老臣?”

  宋琅笑道:“瞧您這話說的,父皇當然記得您,隻是忙於公務,無法隨時探望罷了,這不,知道您家裏有難處,便特意遣我來了。那些欠的款項,您也不用著急,我這邊呀,再給您多勻出些時日便是。”

  馬得祿頓時感激涕零,拜倒在地。

  “多,多謝陛下!多謝殿下!老,老朽問心有愧呀!”

  宋琅伸手將他扶起,又道:“馬老,以後家中有困難,隻管與本王說就是,不必太過羞澀,您是有功之臣,父皇怎麽都不會虧待您的。”

  宋琅不知道江輕寒把這兩個名字傳給自己究竟是什麽意思,但親眼見到梅晨慘死後,他明白,這必定是有人要針對這兩個名字的主人下手。

  而唯一能聯係上自己和馬家的事,就隻有欠款,所以他才會特意跑來安慰對方,主動說要寬限些時日,乃至於不惜借自己父親的名義,說了假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