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強詞奪理擺功勳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7-20 02:31      字數:3179
  宋琅親自上門追債的時候,鍾子期和蘇玄真二人也沒閑著,他們在宋琅的囑咐下,將貪墨公款的官員們一分為三,依照他們的官位大小,從低到高,逐層點名,催繳欠款。

  如今宋琅訂下的七天之限剛過,最底層的那批,基本上已經還得七七八八了,畢竟他們位卑權輕,哪怕有所依靠,也清楚自己隨時會被賣掉,再加上本來欠的錢也不多,自然不敢,同時也沒必要頂風作案。

  不過剩下的,便欠得錢也多,同時也是最難追討的一批了。

  等到宋琅解決了宋歡這邊後,第二天剛過午時,便有一幫人氣勢洶洶地闖進了戶部,也不知戶部衙門這邊是故意的,還是也不敢,或者說不願與這幫人相抗,竟就這麽放他們進來了,也未知會這邊一聲。

  一幫人,有老有少,但都有個共同特點,那就是有功勳在身,換句話說,要麽是有功之臣,要麽就是有功之臣的後人,而有趣的是,領頭者反倒是這幫人裏最年輕的一個。

  少年郎臉若中秋月,天生富貴相,頭戴束發紫金冠,額間圍著一圈金絲麵,青布底,中央嵌有一顆玉珠的華貴抹額,上半身外麵套著件天青色金繡半臂,裏麵則是件緞麵白衣,腰間纏著一條皮革,上麵吊著各種掛飾,有玉佩,護身符,香囊,長命鎖等物,不是別人,正是趙王府小公爺秦駿!

  昨天宋琅請出長公主殿下去了鄂國公府,逼迫楊奇還錢的事,已經不脛而走,這幫人消息靈通,到了晚上,也知道了宋歡已經答應還錢的事,接連兩個大人物倒下,一時間,許多還在硬撐的官員們頓時就六神無主了,於是便有一幫人在今早聚集到了趙王府。

  這幫人精明得很,而且神通廣大,不光知曉秦駿和鍾子期以及宋琅的案子,竟連蘇玄真親妹妹被秦駿府上管事招惹的事也給挖了出來,再加上知曉秦駿這小子心浮氣躁,容易驅使,自然得利用他了。

  至於秦駿,在眾星捧月之下,也果然上套了,何況他不上套也不行,畢竟他雖隻有天子禦賜的武散官,而沒有正式的職務,但他爹的爵位擺在那,故而也從中撈了不少好處,蘇玄真親筆寫的信,也發了趙王府一份。

  金吾衛們大多跟著宋琅一起出去了,隻留下了寥寥兩人還在這守著,這二人見到一大幫麵色不善的人過來,本想去攔,卻直接挨了對方一頓拳打腳踢,又不敢發作,而是直接被推到了一邊去站著。

  來者多是武將出身,明白點說,都是他們的直隸上司,這怎麽攔?

  鍾子期聽到動靜後,與蘇玄真對視一眼,卻並不驚訝,而是都坐在原地沒動,一直等人都到門口了,方才站起身來,繞過桌子,迎了上去。

  “諸位大人聯袂來此,所為何事呀?”

  秦駿緊緊地盯著鍾子期,他可認得對方,如今一見便是一肚子氣,語氣也極為不善,竟直接喝問道:“宋琅呢?”

  蘇玄真一拱手,在一旁解釋道:“王爺有事外出,不知幾時可歸,諸位若是來還錢的,有我和鍾大人足以......”

  秦駿直接打斷了他,一臉不耐之色,喝罵道:“還你娘個蛋!你他娘的算個什麽東西?也配來找我要錢?”

  蘇玄真挨了兩句罵,卻是不氣也不惱,麵不改色,聲音也依舊是平和自然。

  “您是趙王府的秦公子吧?在下乃中書省屬,起居郎蘇玄真,我與鍾大人都是隨同陳王殿下前來追查欠款的,至於陳王殿下,奉的是天子手諭,追討欠款以充國庫,為的是賑濟災民,資援邊關。我聽聞,您的父親,趙王殿下正是戊守邊關的將領,您身為人子,實不該說出這種話來。”

  一席話,說得是有理有據,然而,秦駿卻並未因此而幡然醒悟,愧疚難當,反倒是愈發憤怒,氣勢也愈加淩人。

  “下賤東西!就憑你,也配提我爹的名號?我爹為朝廷戊邊,你可知砍了多少匈奴狗的頭?而你呢,你做了什麽?不過是靠著張清正那老東西,才得了個微不足道的八品官,你就以為你了不起了?他娘的,你就是宋琅腳下一條狗罷了,也敢在我麵前耀武揚威?你去過邊關嗎?殺過敵嗎?隻是坐在這喝了幾杯茶,就當自己是個人物了?我呸!”

  話音剛落,秦駿身後站著的眾人便轟然叫好。

  “好!”

  “小駿罵得好呀!”

  “說得好!他神氣個什麽?不就是條狗罷了!”

  “小駿,你今兒可真沒給你爹丟臉呀!”

  “說得好!早就該治治這幫目中無人的書生了!真以為我嘉國,是靠他們拿筆杆子奪的天下嗎?真以為那幫匈奴狗,是忌憚他們的文章才不敢南下嗎?狗屁!”

  “好!說得好!”

  蘇玄真聽了秦駿這話,臉色也是一沉。

  罵他可以,但連他先生也罵上了,他又豈能無動於衷?

  “秦公子,還請您收回您剛才侮辱我家先生的話,否則我敢保證,您一定會後悔!”

  秦駿翻了個白眼,雙手叉腰,用下巴指人,囂張至極。

  “老子就罵了,你又能把老子怎麽著啊?”

  話未說完,在其身後,便有一五十歲上下,一臉橫肉的男人衝了上來,當著眾人的麵,把上衣一脫,露出自己傷痕累累的上半身,完全是臉貼著臉,逼問鍾子期道:“來!你他娘的給老子好好算算,老子這身從戰場上得來的傷,能值多少錢?你想要,就拿去!來呀!來呀!”

  此人乃趙王秦惜年帳下一老兵,早些年,天子為打通西域通商之路,曾大舉發兵匈奴,此人也參與了那場慘烈的戰役,受了重傷,卻僥幸沒死,秦惜年便將他送來了長安,既是讓下屬在長安養老,也是想讓他看看自家情況。

  不過,這些沒讀過什麽書的士兵,向來隻忠他們趙王府,隻忠秦家,所以根本不會去思考這筆收上來的銀子,其實最終會影響到邊關的戰事,如今有人要逼他主子,他自然要站出來。

  鍾子期抬起袖子,默默拭去了臉上的口水,隨後才道:“鍾某,敬您為國出力,為朝廷負傷,但此事乃天子所定之國策也,不是誰資曆高,就可以不還錢的。而且,我鍾子期自問雖未上陣殺過敵,但也算忠君愛國,這十多年來,恪守本分,無論官位高低,所作所為,總對得起自己這身官服,對得起朝廷信任,陛下之托。可諸位呢?你們自以為,砍了幾個敵人的腦袋,受過些傷,或是蒙父輩餘蔭,就能心安理得地竊取這天下百姓上繳給國家的東西嗎?簡直荒謬!”

  秦駿猛地一轉頭,又指著鍾子期的鼻子罵道:“鍾子期!你少他娘的在那裝模作樣了,你與宋琅,不過就是公報私仇罷了,還有你,蘇玄真,你們三個是狼狽為奸,假公濟私,就這樣,也有臉敢說自己對得起朝廷?”

  蘇玄真聞言,眉頭微蹙。

  “我?”

  蘇妙真當日未曾與他細說,他事後也沒去查,自然不知。

  與此同時,又有二世祖罵道:“‘自以為砍了幾個敵人的腦袋,受過些傷’?你他娘的,還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呀,若沒我爹他們上陣殺敵,你以為你現在能好生生地站在這說風涼話?你以為,你能有這身官服?我呸!”

  鍾子期依舊保持著剛才那鎮定自若的語氣。

  “我相信,若令尊今日在此,是絕說不出這種話來的。這欠債還錢的事,天經地義,何況諸位欠的還是朝廷的錢,又怎能說不還,就不還呢?”

  秦駿聽到這,再也忍不住了,忽然就是一拳打在鍾子期臉上。

  “還還還,我還你娘個蛋!”

  不光是他,連帶著他家中仆人見主人如此,也跟著撲了上去。

  秦駿這邊人多勢眾,再加上事出突然,鍾子期竟是毫無還手之力,隻能用手捂著腦袋往旁邊退。

  後麵圍觀的眾人見狀,也不阻攔,反倒都在大聲叫好,但也不跟著衝上去,而是就看著秦駿在那鬧。

  至於蘇玄真呢,他倒是有心想攔,卻也被人給團團圍住,至於兩個留守的金吾衛見到此情此景,在大驚失色之餘,也想上去阻攔,卻也被人給擋了下來,看來果真是看熱鬧的不嫌事大,或者說他們巴不得事情大起來。

  然而,就在這關鍵時刻,卻忽聽一聲厲喝響起。

  “住手!”

  正在叫好的眾人一回頭,立馬閉上了嘴。

  宋琅一聲令下,沈川和陳靖等人強硬地分開了人群,而他則迅速衝上前,一把拉住了秦駿,將他往自己這邊一掰,而後者才剛喊出一句“誰敢攔我”,隨即臉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秦駿吃痛,卻沒看清來人,下意識罵了一句“王八蛋”,馬上又被一巴掌甩在了臉上,聲音清脆,看得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盯著宋琅,萬沒想到他竟會如此大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