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還款也藏不良心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7-15 04:26      字數:3305
  年近三十的梅清秋瞧見青春靚麗的蘇妙真後起了一絲嫉妒心,而年紀尚幼的蘇妙真瞧見了溫婉知性的梅清秋,又何嚐沒有一種威脅感呢?

  畢竟自家哥哥可與她說起過,這位梅姐姐,那是自小便陪著陳王長大的至親呢,似這樣的姑娘,未來最起碼,也得有個妾室的名分吧。

  不過有趣的是,二人雖是你來我往地過招,卻又心有靈犀般地沒有戳破那層薄如蟬翼的窗戶紙,這也導致蘇玄真第一反應便是趕緊擠到幾人中間,同時一把拉住蘇妙真的手,嗬斥道:“放肆,這是你該問的嗎?”

  說罷,趕緊轉過身來,朝宋琅與梅清秋一一拱手,誠摯地道歉道:“我代令妹,向王爺與梅姑娘道歉。”

  宋琅尷尬一笑。

  “哈哈,令妹可真是位妙人兒。”

  不好直接回答,宋琅隻得岔開話題,轉頭朝鍾子期道:“得了,都別愣著了,趕緊來吃飯吧,吃飽了才好幹活兒不是?來,鍾兄,你也未娶親吧,還在那等什麽呢?難不成也有姑娘為你送餐食?”

  鍾子期適時地拱手感謝道:“多謝王爺與梅姑娘款待,那鍾某,就卻之不恭了。”

  梅清秋掩嘴一笑。

  “隻怕鍾大人吃不習慣呢。”

  鍾子期道:“哪裏的話,梅姑娘的手藝,可比那西市的酒樓都好呢,也就是四爺有此福氣呀。”

  幾人聊得開心,另一邊,在蘇玄真強硬的催促下,蘇妙真也隻好匆匆離去,緊跟著梅清秋與梅晨也識趣地回家了,並未繼續打擾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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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吃過飯,喝了一杯漱口加消食的茶水後,便又有人來了。

  一共三個,一個領頭的,看起來應當是管事一類的人,後麵兩個一左一右地抬著個外麵包著一層皮革的木箱,而領頭那人在見到守門的呂祝後,一鞠躬,不卑不亢地道:“奉我家老爺的令,前來歸還早些日子與戶部借的款。”

  屋內坐著的鍾子期繞過桌子,迅速走了出來,一邊走,一邊問道:“你家老爺姓甚名誰?”

  領頭那人彎著腰,態度瞧著倒是恭敬,卻不正麵回答這簡單的問題。

  “小人不敢言主名,恐不敬也。”

  鍾子期聞言,雖有不悅,卻也沒為難這下人,而是換了種問法,道:“你家老爺,在哪座衙門供職呀?”

  那人這才回答道:“我家老爺在大理寺,領的是六品官。”

  鍾子期略一思索後,問道:“姓沈?”

  見領頭那人不說話,鍾子期也就當他默認了,於是吩咐對方道:“將箱子打開吧!”

  旁邊兩個下人摸出鑰匙,打開了箱子,卻見裏麵裝著一整箱的銅錢,滿滿當當,也不知有多少,瞧著死沉死沉的,也難怪這兩人抬過來時,汗水都浸濕了前襟。

  與此同時,領頭那人也跟著一伸手,開口道:“一共三萬枚銅錢,還請大人清點。”

  嘉國律,銅錢一千枚為一貫,也可稱之為一吊,而一吊錢可以折換成一兩白銀,當然,因為物價不穩定的原因,很多時候也有浮動,但大概是這麽個樣子,也就是說,這裏合計三十兩白銀。

  很巧,一來就是個整數,鍾子期聽了這話,當即把眉頭一皺,問道:“為何不換成白銀或飛錢?”

  那人一拱手後,抬起頭來,皮笑肉不笑地反問道:“大人,您們給我家老爺的信上,也沒說一定要白銀呀?難道這銅錢就不是錢了?”

  鍾子期聞言,正欲發怒,宋琅卻突然走了出來,伸出手一把按住了他。

  鍾子期趕緊回頭行禮。

  “四爺。”

  宋琅不去看他,而是盯著那替自家老爺來還錢的下人,微微一笑,道:“叫什麽名字?”

  那人一見宋琅,尤其是瞧見了他衣服上那三條活靈活現的長龍後,臉色頓時變了。

  像他們這樣的人,或許比自家老爺都更懂官位品秩,更懂朝廷規矩,畢竟平日裏待人接物的都是他們,一不小心,行錯了禮,叫錯了人,那可就壞了,故而一見到宋琅,略一打量,他便已經知曉了他的身份,當下不敢怠慢,趕緊跪倒。

  “回殿下的話,小人名叫胡生。”

  宋琅點點頭,漫不經心地道:“胡生是吧,回去告訴你家老爺,改日本王會親自登門拜謝的。”

  胡生一聽這話,冷汗頓時就下來了。

  “王爺,我家老爺不是......”

  宋琅根本不容他解釋,而是直接揮揮手,好像趕鴨子一樣驅趕對方。

  “具體數目我們自會清點,你們可以走了。”

  胡生還待再說,卻被跟著過來的陳靖給一把揪住了背後的脖領子,就好似抓小雞似的提起來,然後直接丟了出去。

  不光如此,另外兩人也是一樣,都被呂祝等人給轟了出去,雖說二人有膀子力氣,但瞧見這幫帶刀的,完全不敢反抗,這就好比是田間老牛瞧見了山林猛虎,縱然力量上差不大多,但一見麵,前者膽氣直接就要落一半。

  待得這大理寺丞沈襖家的三個下人灰溜溜地離開,鍾子期才對宋琅道:“這沈襖,分明就是故意的!”

  宋琅擺擺手,說的話,好壞參半。

  “行啦,這幫欠錢的,心裏那怨氣重著呐,能乖乖還上來就不錯了,何況你曾在大理寺待過不少年,如今剛得勢,就與過往同僚生齟齬,人家會說你挾私報複,說本王是小人得誌,你是想讓本王也跟著你挨罵嗎?”

  鍾子期背後生了層冷汗,趕緊躬下身,拱手道:“下官不敢。”

  宋琅盯著那一箱子銅錢,緩緩轉動著左手無名指上的玉戒,冷笑道:“這幫狗東西,明著不敢來,暗地裏惡心人的法子倒是不少。”

  第一個跑來還錢的,自然是那種關係不夠硬,不敢硬抗的,尤其宋琅昨天剛玩了一手狐假虎威,直接點了某些人的名,今天有人還錢是肯定的,而且有了第一個,才會有第二個,說起來,宋琅還得感謝這沈沃呢。

  不過呢,這幫人的心思也是真多,雖然不得不還錢,但也得想方設法惡心你一下。

  像這樣搬來一大箱銅錢,點都夠點半天了,而且這還是少的,試想那些欠幾百幾千兩的,若全部折算成銅錢,這一個屋子都未必裝得下。

  惡心了你們這幫催債的鬼,我也好跟同僚們邀功,最起碼,總不至於被當成叛徒,被人孤立排擠。

  另外,這第一個還錢的來自大理寺,若非巧合,那必然也是這幫人提前商量好的,因為鍾子期就曾在大理寺待過,而且一度被同僚排擠到被貶為八品主簿,若己方因此而動怒,對這沈襖做了什麽,那人家就有話講了,這便是授人以柄,所以宋琅趕緊出來攔住了鍾子期。

  鍾子期亦是反應過來,趕緊又鞠了一躬,這次甚至比上次彎腰的幅度更大。

  “下官適才衝動了,還請四爺責罰。”

  宋琅慢慢轉動玉戒的手一停,一扭頭,反問道:“罰什麽?換做本王,可得讓這小子在這數到後天早上,中間不許吃飯,不許睡覺,更不許如廁,看看他是有多厲害!”

  鍾子期總算鬆了口氣,臉上也多了一絲笑意。

  “四爺,您剛說要親自登門拜訪,想來也夠那沈襖嚇幾天了。”

  宋琅扣著臉頰,疑惑道:“本王現在已經有這麽大惡名了?”

  鍾子期道:“這次案子過後,恐怕真得有了。”

  宋琅搖搖頭,隨後吩咐呂祝等人道:“數清楚了,就去找蘇大人入賬。”

  二人一邊聊著,一邊往裏走,到門口的時候,宋琅突然感慨道:“平心而論,這沈襖已經算好的了,這麽多年,三十兩,真不算多。”

  大理寺丞,堂堂正正的六品官,也算中遊了,並且還握有實權,而自天子設立“捉錢令吏”一職至今,已有整整五年,五年裏,他隻欠了三十兩,這沈襖的確算不錯的了。

  許是一開始便是被逼的,畢竟當大家都在茅坑裏遊泳的時候,你潔身自好,嫌臭不下來,那你就是不被人所容的異類,其他人要麽想方設法地把你拖下來一起遊,要麽就會聯合起來排擠你,最可怕的,還是擔心自己的醜事暴露,直接找法子除掉你,所以這五年來,能抵住誘惑,不畏同僚排擠,一分錢也不貪的,那絕對是清正廉潔的好官,但隻象征性地借上一點,做個樣子的,倒也不能說他們罪不可赦,當然,這幫人的同流合汙,的確在某種程度上助長了這種不良風氣。

  不過,這話落在正奮筆疾書的蘇玄真耳中,自然不一樣。

  “王爺出身貴胄,不曉百姓疾苦。尋常人家,一兩銀子就夠他們一個月的口糧了,三十兩就是三十戶人家,也就是一個村的人吃上一個月了,不多嗎?下官覺得已經很多了。”

  宋琅猛然驚醒。

  自己實不該在蘇玄真麵前說這話,看來的確是最近太過順遂,又開始得意忘形了,同時麵上絲毫不敢反駁,隻能苦笑。

  “蘇師弟,我這不就是站在他們的立場上想想嘛。”

  蘇玄真放下筆,抬起頭,質問道:“殿下為何不替百姓想想?”

  宋琅無奈道:“你有道理,這次是本王錯了。這一筆錢清點好了,就趕緊入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