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惡梟歸來驚波瀾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7-04 09:45      字數:3344
  南宮懷玉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就是要將江輕寒架到高處,要讓他赤裸裸地站在陽光下,到時候,所有的陰影自然無處遁形,所有的手段自然也難以施展。

  唯有讓他與外界產生更多的交際,他才更容易露出破綻,而且,若江輕寒真領皇命娶了金陽公主,那麽他背後的人,難道就不會開始思考他是否叛變嗎?

  而若江輕寒直截了當地拒絕,那麽在敏感的宋承乾心中,那份獨屬於上位者的,永遠不會因外在因素而消失的疑慮便會重新燃起,所以,這也是攻心為主的,赤裸裸的陽謀。

  南宮懷玉在心中暗歎。

  這也算,我南宮懷玉作為臣子,能為您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江輕寒眯了眯眼,顯然是立即便想明白了南宮懷玉的目的。

  而宋承乾這邊果真開始認真思考起了這件事的可行性。

  “若要招駙馬,還需得到父皇的首肯,但提前認識認識,培養一下感情,倒也未嚐不可。”

  南宮懷玉微微頷首。

  “是了,江先生乃我嘉國難得的青年才俊,想必,也足以配得上金陽公主了。”

  宋承乾點頭道:“那是自然,江先生與馨兒,年歲也相仿,的確適合。”

  宋家是整個帝國的主人,宋家的孩子,自然也需用來籠絡大臣和人才,而在宋承乾看來,若自己順利登基,起碼會賜江輕寒一部尚書的職位,要娶金陽公主,足夠了,畢竟她母親也隻是醫女出身罷了,更何況,江輕寒本身也非寒門,這種聯姻完全沒問題。

  見勢不妙,江輕寒的反應也是極快,立馬便道:“多謝南宮兄抬愛,隻不過......”

  宋承乾突然轉過頭來。

  “江先生不願意嗎?”

  江輕寒搖了搖頭,解釋道:“非也,非也,若能夠迎娶金陽公主,在下自是三生有幸。不過嘛,在下如今還隻是白衣草民,又如何有資格,入得天子法眼呢?所以,依我看,還是讓臣先立下些功勞,賺一些資曆,有了功名傍身,再說此事也不遲。何況,殿下,您與我之間的主仆情誼,總不至於,還需急於這一時吧?”

  宋承乾心中剛剛升起的疑竇瞬間消散,他拍案大笑道:“說的好,那就這麽辦!江先生想要什麽官,隻管與孤開口便是,到時候孤再親自為你去找父皇提親!”

  話音剛落,隻見從大殿外突然跑進來一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東宮文會時,為宋琅和梅若水帶路,害得梅若水最終慘死東宮的小太監程傑。

  “殿下,殿下。”

  宋承乾一抬頭。

  “何事慌張?”

  程傑跪倒在地,伸手往外一指。

  “殿下,陸先生回來了!”

  宋承乾猛地一瞪眼,放下手中酒杯,驚喜道:“真的?”

  隨即他便從墊子上站起,甚至來不及蹬上鞋履,直接赤著腳便往外走,一邊走還一邊在問。

  “陸先生到哪兒了?為何也不提前與孤說一聲?”

  殿內,兩個同齡的年輕人彼此對視了一眼。

  他們來東宮這麽久了,自然也知道,宋承乾座下原有一位謀士,姓陸名元直,先前一直在外辦差,所以素未謀麵,如今他突然回來,竟讓一向目中無人,與“禮賢下士”基本不沾邊的宋承乾主動跑出去迎接,可見對其的榮寵。

  看著宋承乾那一臉驚喜,就好似牛郎織女一年一度鵲橋相會時的急切模樣,江輕寒是生出了一份警惕心,而南宮懷玉則感覺有些好笑。

  反正我已經看開了,可你江輕寒卻需要麵對一個天降敵手,而且看這樣子,你努力了這麽久,似乎也不如人家更受信任呀。

  二人各有心思,彼此也不說話,隻是默默跟著宋承乾往外走。

  沒走幾步,便已來到殿外,直到踩到外麵烤得灼熱的地磚,宋承乾這才想起回去找木屐穿,隨後在小太監程傑的攙扶下,快步下了台階,而那人就在下麵等著呢。

  陸元直,東宮首席謀士,也是宋承乾一直以來最為信任的下屬,正是因為他的存在,齊王黨這麽多年來,才會一直被太子黨壓著打,便是宋良,也認為此人是一個極可怕的對手。

  而他,也正是宋琅在西市小麵館中見到的那個中年男人。

  如今因為站著,可以清楚地瞧見,他的背有些彎,倒不是駝,而是因為肩膀一直往內縮,所以才顯得個頭不算高。

  他穿著一身看起來有些髒的灰袍,許是因為剛回來,所以有種風塵仆仆的感覺。

  最讓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對與猛禽神似的眼珠子,讓他的神情略顯木訥,但整個人卻透著一股讓人心悸的凶惡,尤其是江輕寒,幾乎是第一眼瞧見他,甚至還未真正看清他的長相,那份警惕心便立即爬升到了最姐姐,逼得他連身上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都收斂了起來。

  他情不自禁地抽了抽鼻子。

  嗯,是同類的味道。

  反觀南宮懷玉,則認為此人太過傲慢,眼看宋承乾帶著人過來了,竟就那麽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動也不動。

  而宋承乾竟也真的就快步走了過去,興高采烈地打著招呼。

  “陸先生,您總算是回來了!”

  陸元直一拱手,脊梁骨紋絲不動,語氣亦是不卑不亢,全然不像一個臣屬。

  “臣,陸元直,見過殿下。”

  旋即,他便看向了宋承乾身後的兩人,眯縫著眼睛的模樣,就像是一隻隨時準備出擊撲食的蒼鷹。

  “這二人是?”

  宋承乾沒看出他眼神中的不善,一側身,熱情地為其介紹道:“來來來,陸先生,孤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江輕寒江先生,與孤十分投緣。來,江輕寒,這位元直兄,是孤手下最得力的謀士,以後,你可得跟他好生學習呀。”

  江輕寒一聽這話,快步上前,臉上露出和善的笑意,甚至帶著一股子討好的味道,朝著對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

  “陸先生,久仰大名,晚輩在此有禮了。”

  陸元直兩隻手背在身後,坦然受之,更朝著宋承乾埋怨道:“殿下,您可是我嘉國儲君,萬金之軀,豈能隨意以‘先生’來稱呼一個黃毛小兒呢?”

  宋承乾聞言,默不作聲,顯然也有些不悅,但以他的性子,沒有直接發作,就已經很說明問題了。

  不過,江輕寒聽了這話,卻是麵帶微笑地解釋道:“殿下禮賢下士,故以此為稱,莫說我了,對這位,也是一樣,隻是禮貌罷了,唯有對陸先生,才是真真正正俸之為師,晚輩不如矣。”

  宋承乾一轉頭,看了眼江輕寒,隻覺江先生實在太善解人意了,為了自己,竟甘願受辱,不禁對這陸元直頭一次多了些惱怒,但一想到這麽多年,全靠這陸元直對付那該死的宋齊光,這氣就生不起來了,於是趕緊岔開了話題。

  “來,南宮,你也來拜見陸先生吧。”

  南宮懷玉走上前,與江輕寒不同,他隻是隨意一拱手,語氣也不算太客氣。

  “南宮懷玉,見過陸先生。”

  張清正評價他說,“鳳雖幼,必清鳴於九天”,他的驕傲,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鳳凰就算再年輕也是鳳凰,怎能對區區凡人低頭?

  何況,他若真願意像江輕寒一樣,做些小人行徑,如今誰為東宮門客第一,還說不準呢!

  江輕寒見著了他那樣子,抬起頭來,依舊保持著恭敬的樣子,對陸元直介紹道:“陸先生,這位南宮兄,乃張太師舉薦來的,可是有著‘鳳雛’之美譽呐。”

  南宮懷玉清楚,江輕寒是推自己出來抗刀,但他也不在乎,否則他剛剛就該學江輕寒這樣收起鋒芒了。

  除開性格使然,他更清楚,相較之下,怎麽都是你江輕寒更該與他為敵才是,不過,嘴上也淡淡地跟了一句。

  “江先生,外人之戲言,何足道哉?”

  陸元直聽罷,扯了扯嘴角,那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更多了幾分讓人不舒服的陰冷。

  “哦?小雀兒,你可知,我也有個別號?”

  南宮懷玉臉色不變。

  “願聞其詳。”

  宋承乾似沒看出三人之間的種種小心思,竟一臉驕傲地為陸元直介紹道:“陸先生,有‘惡梟’之名!”

  江輕寒緊跟著驚歎道:“哎喲,這一聽就知道,定是那,嗬嗬,齊王他們,為先生您取的吧。”

  陸元直看向江輕寒。

  “是個聰明孩子。”

  江輕寒笑眯眯地回了一句。

  “先生謬讚。”

  宋承乾在一旁擦了把汗,道:“哎,還是別站在外麵了,走,陸先生,先隨孤回大殿再說吧,那邊涼快。”

  陸元直點點頭,背著手,與宋承乾並肩走在一處,二人開始聊起了此行的事務,而江輕寒與南宮懷玉自然落在了後麵。

  江輕寒遠遠看著陸元直的背影,咧開嘴。

  “南宮兄,你說,這小鳳凰和大老鷹,誰更厲害?”

  南宮懷玉也難得起了打趣的心思。

  “江兄,這個問題,你就問錯人了。鳳棲梧桐,鷹擊長空,井水不犯河水的事。倒是江兄,您這條小蛇,是不是,該怕一怕了?”

  江輕寒一轉頭。

  “怕,真怕了,不如,你我聯手?”

  南宮懷玉一拂袖,漫不經心地道:“江兄,我還是更喜歡坐山觀虎,哦,不對,狗咬狗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