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惱羞成怒起殺心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29 18:47      字數:3575
  宋琅畢竟沒受過專業訓練,這一刀完全是憑感覺砍下去的,第一下還沒能砍斷,刀刃卡在了骨頭縫,隻在脖子上劃開了一個大口子,直疼得邱燮整個人都從地上彈了起來,卻被宋琅給一腳踩在胸口,硬生生又壓回了原地。

  隨後,宋琅狂吼一聲,猛地一使勁,硬生生拔出刀,再一刀狠狠劈下,總算是結束了邱燮的痛苦掙紮。

  這位四十歲不到,便已是一州刺史,可謂前途無量的官場新星,就這麽憋屈地死在了宋琅手中。

  這還不算,宋琅俯下身,扯掉他的發冠,抓起這麽短時間,就已被滿溢的鮮血浸濕的頭發,提著他還未閉眼的腦袋,高高舉起。

  “邱燮已死,還不快快投降!”

  原本正在與金吾衛們混戰的梁州官兵頓時一停,然而,袁培智與周康二人卻根本沒被嚇住,邱燮慘死,反倒更刺激了他們,當下竟厲聲下令道:“快上!上!殺了他!為邱大人報仇!”

  今天來的,上至邱周袁三人,下到領兵的,本都是梁州一案中的既得利益者,否則他們也不會心甘情願地為邱燮賣命,如今邱燮雖死,但事已至此,善了是沒可能了,故而幾名直接掌控官兵的隊長,都聽從袁培智和周康的命令,眾人再次一擁而上。

  陳靖等人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敵人占據人數優勢,而他們在失去地利保護後,短時間內靠著悍勇打退了敵人,但時間一長,就不得不先收縮隊形,將宋琅和蘇玄真護在中間。

  事實上,就算是現代所謂的拳王,也很難在街頭一個打幾個,這就好比鬣狗一多,獅子也要避其鋒芒,因為配合得當,腹背受敵,必然會被人抓到機會,何況大家手裏都有兵器,挨一下都受不了。

  眼看梁州官兵步步緊逼,可就在這危機關頭,這處中院的院門卻被人從外強行破開,下一刻,就見尉遲淳手持兩柄混元錘,大踏步闖了進來,而在其身旁跟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呂祝!

  宋琅見狀,終於鬆了口氣,隨即大喝一聲。

  “尉遲淳!”

  尉遲淳大踏步而來,旁邊有梁州官兵咆哮著衝上來,卻被他一錘一個,三兩下便砸翻幾人。

  “末將在此!”

  話音一落,從外麵,尉遲淳手下士兵們也衝了進來。

  他們可不怕留下什麽痕跡,握長槍的,持弓箭的,手持大刀的,很是齊全,而且他們與這幫官兵最大的不同,在於他們的主帥尉遲淳是個勤練兵的,所以雙方戰鬥力也是天差地別,如今一下子闖進來起碼三十來人,在人數上就已經反超院子裏的梁州官兵。

  周康見狀,知道大勢已去,膽氣一消,比所有人都幹脆,第一個丟下手中兵器,同時高舉雙手,大喊道:“我投降!我投降!”

  袁培智緊咬牙關,全然沒想到,對手竟還有援軍,而且看這意思,分明是那小王爺早就預備好的,至於究竟是打從他第一天來梁州,見到這尉遲淳時就開始在算計了,還是中途臨時起意,總之,他們這次是徹底栽了。

  “當啷!”“當啷!”“當啷!”

  主帥戰死,副帥投降,一時間,武器落地聲不絕於耳,所有人都已經放棄了,就連陳靖他們,還有蘇玄真都隨之鬆了口氣,然而,就在這種情況下,宋琅卻沉聲下令道:“殺光!一個不留!”

  蘇玄真一聽,慌忙阻攔道:“不,王爺,不可呀!”

  尉遲淳卻是毫不遲疑。

  “得令!”

  ------

  黎明破曉,晨曦微明。

  奮戰了整整一晚,已是身心俱疲的宋琅,背對著剛剛亮起一小片的天空,一步一步,慢慢走到旁邊屋中,準備休息休息。

  那一身雪白的袞龍袍上,如今竟滿是幹涸的血跡,也不知究竟沾染了多少人的鮮血。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宋琅依舊緊繃如鋼鐵的身軀,才慢慢地鬆懈下來。

  殺馬衛,是因為他觸犯了自己的底線,是他該死,而且殺人的手法雖然殘忍,但畢竟不見血,也算不得什麽,而害死俞瑞,是為挑起太子黨與齊王黨的矛盾,順帶收服鍾子期這難得的人才,站在他的立場上,也是情有可原,那麽如今,就是赤裸裸的屠殺了。

  同類們就像無力反抗的牛羊一樣被宰殺,這種親眼見證慘劇的感覺無疑是極度可怕的。

  等到四周安靜下來,等到心中的熱血平息,等到那股炙熱的欲望漸漸冷卻,那深植於每個人靈魂深處的殺戮念頭得到釋放後,宋琅才真切地有了一種後怕的感覺。

  然而,還不等他緩上一口氣,蘇玄真便推門而入,找上了他,並且一見麵,就直截了當地質問道:“為什麽?”

  宋琅抬起頭,眼神有些混沌。

  “什麽?”

  蘇玄真又是憤怒,又是不解。

  “為什麽,為什麽王爺您要下令殺了他們,他們明明已經投降了!”

  宋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後,才解釋道:“襲殺親王,本就是不可饒恕的死罪,本王今天殺了他們,總好過讓他們事後被夷三族。所以本王這是在幫他們,若他們在黃泉路上有知,也該對本王感恩戴德才是!”

  蘇玄真聞言,眉頭微蹙,顯然,宋琅這戾氣滿滿,極端自我,甚至可以說是強詞奪理的態度,讓他很是不喜。

  “他們都是受邱燮等人的指使,既然首惡已經伏誅,為什麽還要殺這麽多無辜的人?”

  宋琅眯了眯眼,剛剛釋放掉的殺氣突然又躥了上來。

  “無辜?讓本王提醒你一下,他們手裏拿著的,可都是能殺人的東西!你以為你如今還能站在這是因為誰啊?若不是尉遲淳來的及時,本王就死了!還有你,你也已經死了!明白嗎?無辜?當他們打算來殺本王的那一刻起,他們就不再無辜,是生是死,都怨不得人!”

  蘇玄真痛心疾首地道:“王爺,他們隻是聽令的士兵,還有,許多官吏根本就......”

  宋琅極不耐煩地打斷了他。

  “如果他們今天針對的不是本王,而是天子,你猜這梁州城最後能有幾個活人?本王才殺幾個?而且,在你質問本王為什麽要殺人之前,為什麽不先去問問他們為什麽要來殺本王呢?”

  蘇玄真一咬牙,一對佛陀慈目瞪圓了,倒有幾分金剛怒目的味道。

  “因為是你,是你逼的他們!”

  宋琅心頭一震,還來不及想好應對之詞,便聽蘇玄真又道:“邱燮來的時候,怒氣衝衝,口口聲聲說不再會相信王爺,我猜,定然是王爺您要他攬下所有罪名,可又......”

  還不等蘇玄真說完,心裏有鬼的宋琅便忍不住打斷了他。

  “閉嘴!”

  宋琅霍然站起身,二人離得太近,蘇玄真甚至能聞到他身上的血腥味。

  “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跟誰說話?”

  蘇玄真凜然不懼,繼續道:“那天晚上,你單獨留下了呂祝,結果就在剛剛,呂祝帶著本應在三泉縣駐防的尉遲淳來救,這難道會是巧合嗎?王爺,承認吧,是您做的!您早在南鄭縣時,就已經布局了一切,所以邱燮必反,他必須反!因為你早就為今天做好了準備,他不得不反!難怪,難怪你不允許我們將消息提前發往長安,你在故意在給邱燮漏破綻!”

  被說中心事的宋琅勃然大怒。

  “夠了!”

  四目相對,二人卻都是寸步不讓,最後還是宋琅最先忍不住,厲聲道:“這一路你不是都瞧見了梁州百姓的慘狀嗎?這幾天你不是都知道了他們在梁州幹的齷蹉勾當嗎?他們值得同情嗎?值得你為他們,來詰問本王嗎?”

  蘇玄真不卑不亢地道:“那自有朝廷律法來審問他們,自有天子為他們定罪,你無權來......”

  宋琅一把扯下腰間金印,高高揚起,大吼道:“無權?本王告訴你,本王有權力審判這梁州任何一個人!你口口聲聲說是本王逼反了邱燮,那本王問你,他若沒有做那些見不得光的事,需要反嗎?他若沒那個殺人的心,本王就算給他再多機會,他會反嗎?莫不是,那街頭女子穿得少了,就活該被歹人強暴?蘇玄真,莫把好心腸用錯了地方!”

  蘇玄真依舊保持著基本的理智與冷靜,沉聲道:“王爺,您這是在詭辯!既然案子已經查清了,那就該早早將邱燮他們關押,送往長安。那麽昨晚就不會出這種事!”

  宋琅冷笑連連。

  “回去?回去長安,自有無數人會保他,他不但不會死,或許連官職都未必會丟,可被他們害死的百姓呢?誰又替他們做主?誰又替他們心疼?”

  話說到這,蘇玄真已經對宋琅徹底失望。

  “案子查清了,被他們侵吞的田地自會歸還,涉案官吏也一定會被嚴懲!您說您是為了百姓,可不對,您在撒謊,您根本就不是......”

  宋琅已是色厲內茬的模樣,卻依舊不願服輸,或者說,這一路走得太順,導致他根本不願意在一個手下人麵前認輸。

  “證據呢?這一切都隻是你的臆測罷了,是你對本王毫無理由的汙蔑!本王隨時可以治你的罪,你知道嗎?”

  蘇玄真也忍不住了,大喝道:“那下官敢問王爺,知不知道張大人,胡大人,王大人是怎麽死的?”

  這三個人,皆是齊王黨,也就是來自刑部與大理寺的官員,而他們之所以會死,自然是宋琅安排人去做的,而被點破這件事的宋琅,心中愈發慌張,已不知如何辯駁,好半晌,才冷冰冰地道:“那你得去問他們了,問本王做什麽?”

  蘇玄真盯著宋琅。

  “他們的屍體,我剛看過了,我雖不會驗屍,但這三人的傷口,與徐大人他們的傷口有明顯不同,不是鈍器所致,他們是被其他人殺的,而且,昨晚沈川不在,他去了哪裏,是否與此事......”

  宋琅一把揪住了蘇玄真的衣領,這一次,他真的起了殺心。

  “閉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