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分兵欲往南鄭縣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4 21:17      字數:3498
  打從上輩子起,宋琅就有個古怪癖好,那就是早餐絕不吃沒什麽滋味兒的東西。

  麵上撒了層芝麻,裏麵填了碎肉,香氣四溢的胡餅,泡著滋味醇香濃厚的羊肉湯,真可謂提神醒腦。

  正吃著呢,窗外忽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涼風輕拂花草香,更是神清氣爽。

  宋琅用罷早膳,用茶水漱過了口,又細細擦拭幹淨了指甲縫裏沾染的油漬,方才帶著陳靖等人,信步來到這刺史府正堂外。

  不得不說,有這麽一隊威武雄壯的金吾衛守在身旁,的確連說話都更有底氣了,尤其朝廷甄選三衛時,首要便是高大威猛,長相英俊,戰鬥力不談,最起碼看著得足夠唬人。

  還未進門呢,宋琅便聽見了激烈的爭吵聲,等到他帶著金吾衛走進屋中,場中的爭吵方才一止。

  眾人聽到動靜,趕緊轉過身,朝著站在門口的宋琅躬身行禮。

  “王爺晨安!”

  望著涇渭分明,顯然在對峙的兩派人,宋琅一手負後,大聲嗬斥道:“吵什麽吵?這大早上的,哪兒來這麽大火氣?”

  眾人一陣腹誹,就屬您火氣最大,也好意思說咱們,可嘴上還是趕緊道:“王爺(大人)息怒。”

  宋琅眉毛一挑,望向邱燮,喝問道:“這怎麽回事兒?”

  邱燮一臉委屈,朝旁邊一指,道:“王爺明鑒呀,這幾位大人好好的,突然說要去南鄭縣,可這南鄭縣在我梁州最西南,就算騎馬去,也得三天才到,下官體諒幾位大人遠道而至,舟車勞頓,何況此案一切所需之稅務黃冊,皆可在我州城案牘庫中查閱,那南鄭縣縣丞也在此,又何必大動幹戈呢,您說是不是。”

  邱燮剛說完,便有人出言反對。

  “我等領天子之命,不惜遠赴千裏之遙,來你梁州,正是為徹查梁州稅務,給上下一個交代,可不是貪圖享樂的!你們不配合也就罷了,竟還敢橫加阻攔,你邱燮究竟是何居心?”

  說話這人,正是昨日在宴席上,曾對宋琅招呼蘇玄真和鍾子期坐主桌而不忿的那位戶部員外郎。

  他是太子黨塞進來的人,自然想將整個案子給查個清清楚楚,用真憑實據將宋歡打落王座,甚至借此拖整個齊王黨下水,而身為一名戶部官員,他當然明白,這案牘庫的冊子,其實都是可以造假的!

  不說他們這些在戶部任職的朝廷大員了,這種玩弄數字的事,連地方上熟稔稅務的吏員都可做到,畢竟隻要征稅的總數沒問題,朝廷也不會搭理,但真正發生了什麽,隻有底下的人自己才知道。

  說個不好聽的,當地官員就算虛構一個人出來,光從賬麵上,都是看不出的,所以必須得下到地方,去到基層,從下到上,一路逆推過來,才能真正查清此案,故而他才會提出要去當地尋訪。

  邱燮聞言,猛地一拂袖,慍怒道:“本官乃一片好心,徐大人怎可血口噴人?莫以為您是京官,就可如此肆意妄為,可別忘了,這裏還輪不到你來做主!”

  徐大人亦是反唇相譏道:“嗬,是不是血口噴人,你邱燮自己最清楚!”

  狗咬狗的事,宋琅自然不會調解,而是不慌不忙地看向蘇玄真。

  “玄真啊,此事,你怎麽看?”

  蘇玄真走出人群,一拱手,語氣平靜。

  “回王爺的話,下官以為,天子之命,萬不可輕慢,絕非坐在中堂,聽幾句話,翻幾頁紙,就可審清楚的。再者,此案的重點,在於土地稅務,故下官認為,理當聽從戶部徐大人的建議。”

  那姓徐的本還當這小王爺已與手下親信,還有梁州這邊都串通好了,一聽這話,不禁訝然,全然沒想到,蘇玄真竟會在這時候聲援自己,卻不知這是他自己的意思,還是那小王爺暗中授意。

  不等他繼續猜測,蘇玄真便又補充了一句。

  “王爺,您雖是陛下欽定的巡撫使,但怎麽審,怎麽查,還得落在諸位大人身上,所以無論如何,聽他們一句話,準是沒錯的。”

  一眾人這才反應過來。

  看來這小王爺並不想摻和到黨爭中,更不想承擔連帶的責任,所以才要一直和稀泥。

  宋琅順勢露出一副很沒主見的模樣,點頭道:“說的對,這術業有專攻,本王就不搗亂了,既然徐大人都這麽說了,那就去那什麽南鄭縣吧。”

  邱燮見狀,趕緊跳出來阻攔道:“王爺,不可呀!”

  宋琅一扭頭,眼神茫然地反問道:“為何不可?”

  隨即他一皺眉,上下打量了邱燮一下,悠悠地道:“邱大人該不會是,擔心真查出什麽來吧?”

  邱燮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驚出了一身冷汗,趕忙解釋道:“王爺,您可不知,那南鄭縣可是出了一窩手段狠辣,凶殘至極的山匪呀,王爺您萬金之軀,又豈可貿然去往如此凶險之地耶?若是出了差池,下官萬死難辭其咎呀!”

  宋琅作恍然大悟狀,一拍手,對邱燮讚道:“也是哦,那還是邱大人你想的周到!”

  還不等邱燮伸手擦去額頭上的汗珠,那戶部員外郎徐大人便緊跟著輕哼一聲,冷冰冰地道:“你們不是已經剿滅了山匪麽?還有什麽危險,還是說,連這也是假的?與那檢舉的文書上說的一樣,是以百姓之軀,冒領軍功?”

  殺害百姓,冒領軍功,這罪過可就大了,邱燮聞言,心頭大恨,卻不得不絞盡腦汁地解釋著。

  “山匪山匪,即是潛藏於崇山峻嶺之間的流寇,那深山老林裏,可供藏身之處實在太多,而我梁州兵力不足,若大範圍圍剿,力有未逮,雖曾斬落十餘人,但誰又敢說,沒有那僥幸逃過一劫,伺機報複的殘餘呢?若是他們聞風而至,傷到了王爺,到時候,誰來負責,是我邱燮,還是你?”

  這下就連咄咄逼人的徐大人也一時語塞,倒是陳靖突然道:“區區山匪流寇,縱然真有,也不過是些殘兵敗將,何足為懼?”

  別駕周康突然冷笑道:“敗軍之將,何以言勇?”

  一眾金吾衛群情激憤。

  “大膽!”

  “放肆!”

  “你這是什麽意思?”

  “還不速速閉上你的鳥嘴!”

  身後吵吵嚷嚷的,顯然都被這一句話所激怒,宋琅一抬手,金吾衛們攝於其威,還是乖乖閉上了嘴,隻是死死地瞪著周康。

  宋琅臉色陰沉。

  “胖子,本王記得你,梁州別駕,是姓周吧?嗬,你說他是敗軍之將,豈不是在說本王乃敗軍之帥嗎?還是你在影射我父皇,識人不明呀?姓周的,你好大的膽子!”

  邱燮回頭瞪了這簡直在幫倒忙的周康一眼,嚇得周康趕緊跪在地上,伏身拜倒。

  “下,下官擔心王爺為,為那山匪流寇所害,故一時失言,還望王爺您,大人有大量,原,原諒下官吧!”

  宋琅哼了一聲,也沒再理會他,遍掃場中諸人的神色後,方才道:“你們說的,本王聽來,都有道理,不過既然都這麽說了,那昨日那個,那個,那個尉遲淳,他不是你們梁州軍的旅帥麽?那這樣,本王以巡撫使的身份,即刻抽調此人,領軍隨行,護送這幾位大人去往那個什麽南鄭縣,不就沒事了?”

  末了,還對徐大人等一幹人揮手告別。

  “安心去查吧,本王就在州城等你們。”

  邱燮叫苦不迭,在心裏早把尉遲淳這王八蛋的十八輩祖宗都問候上了。

  正在這時,長史袁培智卻是急中生智,一臉歉意的走上前,拱手道:“王爺,昨天夜裏的消息,沒來得及告知於您,那三泉與城固等縣發生鄉勇械鬥,尉遲淳已帶人去往當地,輔佐各縣鎮壓了,恐怕沒辦法隨行前往南鄭縣了。”

  他這話說的巧妙,畢竟梁州轄五縣,南鄭有山匪,其他縣有鄉勇械鬥,都很危險,雖說之後少不得要被參本,領一個治理不善之罪,但眼下就是要嚇退你這養尊處優的陳王,隻要你怕了,那其他人自然也去不得了。

  蘇玄真上前一步,拱手道:“既然梁州人手吃緊,那麽王爺,看來隻能您帶著金吾衛,親自陪徐大人他們走一趟了。徐大人乃朝廷棟梁,戶部基石,可萬不能出事呀!”

  宋琅一臉煩躁之相。

  “一定得去嗎?”

  蘇玄真點點頭,理所當然地道:“當然!金吾衛乃陛下派來保護您的,他們自然隻能跟著您,您在哪兒,金吾衛就在哪兒,您不去,這金吾衛又怎能保護徐大人呢,而若無金吾衛保護,徐大人他們一旦出了事,此案不查明白,回京後,陛下也必然會責罰於您,您說......”

  一說到“天子責罰”,宋琅瞬間變了臉色,幾乎都要跳了起來。

  “去,去,一定得去,馬上就出發!”

  邱燮等人頓時麵色大變,尤其袁培智,簡直想抽自己倆嘴巴。

  好好的,編出這種謊話來做什麽,倒不如讓尉遲淳那小子跟著呢。

  緊接著,宋琅又急急忙忙地對鍾子期喊道:“鍾子期,對,還有你,你們幾個,也都隨本王一起,我們一起去,一定得將這案子查清楚!”

  然而,鍾子期卻站得遠遠的,遙遙拱手道:“大人,此案相關之人,都已緝拿到了州城大牢,我看不如就讓下官留在這,為大人您審案吧。”

  宋琅一瞪眼,還沒說話呢,蘇玄真便道:“鍾大人曾在大理寺為官十餘年,這人命案子,他比所有人都擅長,可這稅務一事,鍾大人就未必了解了。何況王爺您剛也說了,術業有專攻,那就讓鍾大人自己決定吧。”

  宋琅偏過頭,兩人對了個眼神。

  “咦,玄真,本王發現你今兒說話,可比昨日順耳多了嘛。”

  蘇玄真微微一笑,趕緊拱手道:“王爺謬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