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梁州勇士戰長安(中)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30      字數:3205
  宋琅不再說話,隻是坐在椅子上,一邊低頭喝茶,一邊好整以暇地等著。

  這廂尉遲淳話音剛落,一路上為宋琅駕車的那名金吾衛,也就是曾在陳王府外對鍾子期出言不遜,乃至於被宋琅嚇到,竟下意識拔刀,險些闖下大禍的小子卻是忍不住了。

  他姓呂名祝,年紀在這一幫金吾衛裏是最小的,性子自然也是最急躁的,當下猛地一拍桌,一手指著尉遲淳,大罵道:“哪裏來的黑毛鬼,就憑你,也配與陳將軍交手嗎?”

  別怪他罵得難聽,因為曆朝曆代的軍隊,地位最高者,永遠都是禁軍。

  禁軍看不起邊軍,邊軍看不起地方駐軍,地方駐軍看不起民兵,這是很正常的事,與戰鬥力什麽的有關係,但不大,主要還是體現在各自的身份地位上。

  同樣都是轄百人的旅帥,在地方隻是從八品,可在禁軍,那就是從六品的正選武官,而陳靖乃親勳翊衛校尉,在武官中也屬上遊。

  家世好,職位高,和這毫無背景,卻敢出言不遜的尉遲淳是一個天,一個地,說他沒有與陳靖交手的資格,絕對沒問題。

  然而,尉遲淳既然都敢冒著得罪頂頭上司的風險跳出來,自然對這些話置若罔聞,所謂是虱子多了不怕咬,為了給巡撫使大人,也就是陳王殿下留下深刻印象,他自是語不驚人死不休,當即輕哼一聲,不屑道:“禁軍養尊處優,難不成是怕輸給俺們這些下裏巴人?”

  呂祝豈能受得了這個氣,都來不及解下不方便活動的皮甲,以及腰間挎著的長短兩柄製式軍刀,當即從凳子上一躍而起。

  “我來教訓教訓你這猖狂的黑毛鬼!”

  說著,呂祝踏步向前,探出雙手,一手抓胸口,一手抓右臂,雙腿微曲,身子斜頂,想要給尉遲淳來一個過肩摔,讓他曉得這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卻不想,尉遲淳的動作和反應可比他快多了,當即一個矮身挪步,於間不容發之際,成功躲過了呂祝的手,再一拳狠狠地打在他腋窩處,打得呂祝痛呼一身,身子一歪的同時,尉遲淳腳下隨便一勾,便將他整個人帶倒在地,將其摔了個結結實實。

  “好!”

  圍桌而坐的梁州官員中,有人下意識地拍手叫好!

  全因宋琅剛才那一番話,不斷強化梁州對決長安的這一點,將尉遲淳的不懂禮數,化為兩個地方的意氣之爭,尤其話裏話外,對他們梁州很是輕視,這自然引起了梁州官員的不滿。

  別說底層官員了,就連邱燮都眼神複雜,有心要為尉遲淳叫聲好吧,卻又不願開口支持這個毫無規矩的武官,糾結之下,反倒對那些叫好的人嗬斥道:“鬧什麽!”

  叫好聲戛然而止,那些剛剛出聲的梁州官員們全都心虛地看向邱燮,不敢再說了,然而宋琅卻是突然一拍手,讚道:“厲害!厲害!本王收回剛才的話,這梁州雖小,卻是人傑地靈,出了員猛將呀,你們說,是不是?”

  尉遲淳立馬單膝跪地,朝宋琅一抱拳。

  “末將尉遲淳,多謝王爺誇獎!”

  前後不過短短兩息的時間,同袍便被放倒,金吾衛們的臉色自然是十分難看,當下全都站了起來,有人去扶狼狽倒地的呂祝,其餘人則虎視眈眈地盯著尉遲淳,這次無需宋琅挑撥,便有人對宋琅和陳靖抱拳道:“大人,將軍,請允許小人替我長安出戰!”

  宋琅還沒開口呢,蘇玄真便在一旁打圓場道:“最近這天氣,雨水多,濕氣重,玩一玩,出身汗,也對身體有益,但莫要傷了和氣才是。”

  宋琅一轉頭,略顯不滿。

  “玄真此言差矣,既然要比,那就得分個勝負,不然還比什麽?我們長安今天,可不能輸了,你們說,是不是?”

  一眾金吾衛哄然應聲。

  “是!”

  蘇玄真臉色尷尬,隻好訕訕地閉上了嘴。

  隨即,宋琅又朝尉遲淳道:“好小子,再來,本王今天倒要看看,你有多厲害!”

  話音剛落,兩名金吾衛便齊齊吼道:“我來!”

  然而,一直沉默的陳靖卻是霍然站起身來,一對虎目緊緊地盯著尉遲淳,沉聲道:“尉遲淳對吧,本將軍今天便如你所願!”

  尉遲淳眼中精光一閃,已暗暗起了提防之心。

  所謂是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同樣都是武官出身,他自然看得出來,對方和身旁這群年輕小子們不同,定然是個極其難纏的對手。

  比武一事,技巧當然很重要,但更多的,還是看雙方的身體素質。

  現代人常常會戲稱那些酒鬼的肚子為“將軍肚”,其來源正是因古代將軍多挺著一個大肚子。

  因為胖,才會有大肚子,因為胖,所以力氣就大,而脂肪越多,也就意味著更加耐打,容易活命,而陳靖則比胖更高一個層次,是為“壯”,別的不說,光看體型,就知道此人極不好惹,這種人若是放在現代,那就是八角籠裏的凶悍野獸。

  尉遲淳見狀,眼珠子一轉,突然朝外一伸手。

  “屋內太小,施展不開,陳將軍可敢到外麵一戰?”

  不等陳靖回應,宋琅便猛地一拍桌,做出怒氣衝衝的模樣。

  “去就去,還怕你不成?這樣,馬戰,摔跤,兵器,三局兩勝,今天就看我們長安人,好好殺殺你們梁州人的威風!瞧把你小子狂的!”

  宋琅三言兩語,便成功帶動了民心大勢裹挾而來,如此情況,自然也由不得陳靖拒絕,再者本就是尉遲淳先行開口挑釁,剛剛又當眾打敗了他的手下,他也理當找回麵子,故而也點頭答應道:“好!”

  尉遲淳聞言,心頭大喜,不禁暗道,這小王爺簡直句句都說到了心坎上,畢竟隻是一局的話,變數太大,也難以給陳王殿下留下太深刻的印象,再者他最擅馬戰,料想這幫養尊處優,兵器都生鏽的長安兵不是對手,故而也答應道:“好!三局兩勝!一言為定!”

  正在這時,邱燮卻在一旁道:“王爺,這飯都還沒吃呢,您看是不是先......”

  宋琅一把拉起了邱燮,拽得他衣裳都是一歪。

  “哎呀,邱大人,別掃興呀,來,隨本王一起,看看是你們梁州的兵厲害,還是我們長安的兵厲害!”

  很快,眾人便來到場外,這第一戰自然是摔跤,因為無論是兵刃還是馬戰,都需要一定時間去準備。

  剛丟了大臉的呂祝跑上去,開始為陳靖解甲,雖然都是輕裝皮甲,但在這種空手的近身戰上,就很影響行動了,尤其是關節部位,更是如此。

  呂祝一邊躬下身,解下陳靖腰間,製式的長短兩柄刀,一邊低聲道:“將軍,您可一定要贏呀!”

  甲胄兵刃已去,陳靖默不作聲地推開了呂祝,大踏步走進宋琅臨時用腳尖劃出的,一個直徑約莫三丈長的圓圈裏。

  另一邊,長史袁培智則悄悄走到正摩拳擦掌的尉遲淳身旁,冷冰冰地道:“你不準贏他!”

  尉遲淳頭也不回,隻是甕聲甕氣地道:“知道了,袁大人。”

  說罷,尉遲淳也跳進了圈子,二人隨之繞圈而走,同時也在慢慢地活動全身上下的筋骨,四隻眼睛全都瞪圓了,死死地盯著對手,胸膛劇烈起伏,氣喘如牛,一時間,整個天地仿佛就隻剩下了自己與敵人。

  眼見此情此景,一眾人也情不自禁地開始起哄。

  人的獸性,根植於靈魂深處,而這種最原始的空手搏鬥,最能激發那種狂野的獸性,一時間,甭管是官員,還是一旁服侍的下人,在宋琅有意暗示的,“梁州對長安”這個說法的催動下,連邱燮都攔不住了,開始為尉遲淳加油助威,至於這邊,金吾衛們自然也都在給陳靖呐喊助威,言曰“必勝”!

  正在宋琅漫不經心地望著場中比鬥時,卻突然感覺到,自己背後,腰間的衣裳漸漸被揪緊,回頭一看,才發現竟是梅清秋。

  許是因為頭一次這樣拋頭露麵,太不習慣,再加上這種野蠻的搏鬥,也的確有一種獨特的感官刺激,才讓這個溫婉乖巧的小女人不由自主地揪住了自己這個唯一可以依靠的對象。

  宋琅想了想,突然伸手拉起了她那因常年操勞,肌膚竟十分粗糙,毫無嫩滑之感的小手,心頭微微一疼的同時,也惹得梅清秋的心跳漏了半拍。

  “梅姐姐,你說,誰能贏?”

  梅清秋低下頭,一臉羞紅,聲若蚊蠅。

  “奴,奴婢不知。”

  宋琅鬆開手,故意大笑道:“猜一個嘛!隨便猜一個就是,你希望誰贏,就說誰。”

  梅清秋迅速將手收回,一下子藏在了身後,同時小聲輕嚀道:“那,那就陳,陳將軍吧。”

  宋琅聽了,悄無聲息地瞥了眼一旁站著的邱燮,語氣極為輕佻。

  “那好,若是陳將軍贏了,那回頭我便送梅姐姐一支金釵,可若是那黑臉漢子贏了,梅姐姐可得,嘿嘿,親我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