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朝中兩黨齊推舉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30      字數:3390
  第二日,含元殿中,朝會再度召開。

  隨著白朝恩一句“有事早奏”,宋承乾與宋良幾乎同時站了出來。

  “父皇,兒臣有事起奏!”

  宋澤雨見了,臉色依舊沉靜得如一潭深水,瞧不出絲毫喜怒或驚訝。

  “乾兒先說吧。”

  宋承乾瞥了眼宋歡,不免露出幾分得意之色,隨即朝著前方一拱手,朗聲道:“父皇,關於這遣往梁州的欽差一事,兒臣已為父皇覓得一合適人選!”

  宋澤雨不鹹不淡地道:“說來聽聽。”

  宋承乾道:“兒臣以為,四弟乃是作為欽差的不二人選!”

  此言一出,齊王黨三人同時瞪大了眼睛,全然沒有料到宋承乾竟會推舉宋琅,而不光是他們了,就連今天罕見站到了朝堂上的宋玄彬也同樣有些訝然。

  宋澤雨心頭一震,卻未表露出來,而是緩緩地道:“哦?說說理由吧。”

  宋承乾趕忙解釋道:“父皇明鑒,四弟他才學過人,博古通今,而且最為難能可貴的,是他有一顆守正不阿之心,正符合謝大人昨日所講,乃是真正能為父皇分憂,為朝廷解難之人,作為此次的欽差人選,再好不過!”

  宋澤雨眉頭微蹙,不明白這個大兒子是在搞什麽鬼。

  早先東宮文會之後,張清正便遞過折子,所以宋澤雨知道他們二人之間有過節,更何況他一直都認為宋琅“落水”之事與東宮這邊有關,可宋承乾這時候推舉宋琅,又是個什麽意思?

  宋澤雨疑惑,齊王黨三人更是震驚加疑惑。

  三人微微轉頭,眼神交匯,其中當屬一直對自身憂心忡忡的宋歡最是氣憤。

  他已經料定,這定然是宋承乾與宋琅暗中達成了什麽協議,要針對自己出手,何況他本來就極為反對推舉宋琅,隻是拗不過宋良和宋齊光而已,如今出了這事,那積壓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然而,宋良在經過最初的震驚後,腦子卻開始飛速運轉,思考起了這件事背後的可能。

  宋琅暗中投靠了宋承乾?

  有可能,但這個可能性實在太小,且不說二人之間的齟齬嫌隙,就說以宋承乾那高傲的性子,除非宋琅肯卑躬屈膝地去求,否則他絕不可能接納宋琅,更別說推舉他當欽差了。

  而宋琅之所以不可能去求這份差事,是因為他完全沒必要攪入這趟渾水。

  這差事辦好了得罪人,辦不好就得挨罰,也就傻子才上趕著去接,自己昨天才剛去了,好說歹說才勸他接受了,本意也是想將他當做棄子,保下宋歡,所以要說宋琅和宋承乾達成什麽協議,基本是沒可能的。

  既然這種可能性沒有,再聯想到宋承乾剛剛那得意洋洋的眼神,宋良隻能大膽猜測,此事應當是宋承乾故意為之!

  宋承乾並未與宋琅商量,而是故意將宋琅架上來,因為以宋琅的能力,大概率會辦砸,到時候就有理由一並處理宋琅與宋歡,其二,則可離間,畢竟人心隔肚皮,到時候宋琅再怎麽解釋,自己這邊也不可能信,隻是宋承乾大概沒想到,我昨天便去找過宋琅了。

  一念至此,宋良暗自冷笑一聲。

  這次,恐怕你要失算了。

  正在這時,謝玄竟突然開口道:“臣反對!陳王殿下素未接觸政事,又豈能擔此大任?”

  不等宋承乾開口,宋良便緊跟著朗聲道:“父皇,兒臣附議大哥所言!”

  說著,他全然不顧宋歡的眼神阻攔,一轉身,對謝玄道:“謝大人,您莫不是忘了昨日所言?您可是親口說的,‘為官之道,在於知人善用,如此才能人盡其才’。四哥做為欽差,最重要的就是秉公持正,至於他需要的人手,都可從各部抽調,有沒有接觸過政事,又有什麽關係呢?隻要四哥需要,我大可陪他去梁州走一趟。”

  宋承乾見狀,心中冷笑連連。

  江先生說的果然沒錯,你們幾個也隻能推舉老四那廢物,否則其他人都不會被父皇答應,不過江先生早已提前料到一切,孤到時候就坐山觀虎鬥,等著收那漁翁之利!

  想到這,宋承乾一拱手,又添了一把火。

  “兒臣附議七弟所言!”

  隨即,他也朝謝玄不滿道:“謝大人,您自己說過的話,怎麽就拿來打自己的臉呢?莫不是年歲漸長,都開始忘事了麽?”

  相較之下,他說話就很不客氣了,然而,宋澤雨卻沒有出言嗬斥,因為他此刻與朝堂上的百官一樣,都陷入了驚訝之中。

  往日勢同水火的太子黨與齊王黨,如今竟突然聯合到了一起,一起開口推舉一個早已被大家所遺忘的人,並不惜為之而得罪謝玄,這場麵可真是聞所未聞,許多人甚至以為自己活在夢中。

  連番被懟,而且還是拿自己昨天剛說的話來反駁,謝玄也不禁一時語塞,可他不虧是老狐狸,立馬又道:“二位殿下的記性果真不錯,老臣自歎弗如。對,老臣的確曾以韓信和太公舉例,但是,韓信雖無縛雞之力,卻有領兵之才,太公雖不善廝殺,但若無他排兵布陣,西周縱使有百萬大軍,也難攻取天下。陳王殿下多年來從未接觸過政事,對此一竅不通,潦草上場,怎堪大用?若是誤了事,屆時應該追究誰的責任呢?是陳王殿下,還是燕王殿下,還是太子殿下您呢?”

  宋承乾輕哼一聲,卻沒有接這茬,畢竟他推舉宋琅,是憋著壞,想要一石二鳥,他自然不想擔這個責任。

  然而,宋良卻反駁道:“謝大人此言差矣,若先前不曾接觸過,那便一輩子不準接觸了嗎?難道謝大人在還未出仕前,就已經通曉一切政事了嗎?說起來,四哥的年歲還在我等之上,卻常年賦閑,豈非白白浪費了人才?謝大人又緣何不允許他來為父皇分憂呢?難道是有什麽私心嗎?”

  謝玄聞言,頓時忿怒道:“可笑!燕王殿下難道未曾讀過《中庸》,《荀子》嗎?登高必自卑,行遠必自邇!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裏,不積小流,無以成江海!這朝堂諸公,哪個不是從細微處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此案茲事體大,關乎我嘉國根基,又如何能讓一個毫無經驗的人負責?難道燕王殿下是想包庇兄長,故而要將一個毫無能力的人推上去嗎?”

  此言一出,不說別人了,就連一直眼觀鼻,鼻觀心,似乎根本不在意的獨孤無忌都微微側目,很是驚訝於這個老對手今天怎麽會因為這麽點小事,就突然失了態。

  眼見宋良要不敵謝玄,宋齊光也站了出來,反詰道:“謝大人!朝堂爭論,是為辨明道理,又不是潑婦罵街,您怎能說出如此惡意揣度之言?您剛剛引用《中庸》反駁,可您剛才所言,難道是君子該說的話嗎?”

  謝玄一拂袖,冷哼一聲。

  “哼,我這身袍子,是陛下賜予,我在乎的,是我嘉國江山能否穩固,至於我是不是君子,自會留於後世評說,可在那之前,我絕不會允許任何人損害我嘉國根基!”

  宋齊光不卑不亢地道:“謝大人,您言重了,本王隻是覺得,謝大人既然口口聲聲說要秉公持正,那麽您就不該帶著成見看人,您又未曾與陳王共事,又如何就敢斷言他難當重任呢?本王倒認為,四弟雖常年賦閑,但也曾耳濡目染,積極學習,對政事一道並不生疏。何況,欽差代表的是天子威嚴,皇家氣度,得壓得住場子,從這一點來說,四弟足以勝任!敢問謝大人,難道您認為還有比他更適合此欽差之職的嗎?”

  聽到這,宋良不著痕跡地瞥了眼一旁站著的宋玄彬。

  在這件事上,齊王黨與太子黨的確算是達成了共識,那就是絕不能讓宋玄彬來接這案子!

  宋承乾擔心宋玄彬趁勢成為第二個“齊王”,齊王黨又何嚐不擔心呢,怎麽說,宋琅都比宋玄彬更好控製,就算他裝了二十年,可他畢竟毫無根基,可宋玄彬不一樣,他在朝中的支持者一向不少,而且就像江輕寒說的,他最厲害的點在於,如今手握大權的獨孤無忌,也是他的舅父,一旦讓他得勢,恐將一發不可收拾。

  不過,一身藍色袞龍服,上繡四條金龍的晉王殿下,其實打從進來起,便一直保持著低眉垂眼的姿態,在悄悄打著瞌睡,也就是剛剛被宋承乾推舉宋琅的事驚訝了一下,看樣子,對於自家母親的囑咐,是完全拋之腦後了。

  這邊,待得宋齊光說完,宋承乾對這個恨之入骨的二弟卻是罕見多了幾分欣賞,趕緊拱手幫腔道:“二弟說的不錯,四弟確為此次欽差的最佳人選!還請父皇盡快下旨吧!”

  謝玄尤在反駁不止。

  “陛下,不可!不可呀!”

  宋澤雨重重一拍龍椅扶手,嗬斥道:“好了!都別說了!”

  眾人心中一震,不得不閉上嘴,靜待天子裁定。

  高台上,宋澤雨朝著旁邊瞥了眼,似在征求白朝恩的意見,然而,白朝恩也與底下百官一樣,一直低著腦袋,也不知是真沒瞧見,還是假沒瞧見。

  宋澤雨無奈地轉過頭,好半晌,才終於發出了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隨後鼓足中氣,沉聲道:“朕已決定,賜,陳王宋琅巡撫使一職,外加金印一枚,朝中四品以下官員,皆隨他抽調,三日之後,一並前往梁州!”

  謝玄聞言,大驚失色,立馬拱手道:“陛下!臣推舉晉......”

  話未說完,宋澤雨卻已經站起身,往後走去。

  “散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