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敲山震虎諸王驚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260
  謝玄行了一禮,還是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淡模樣。

  “臣無話可說。”

  宋澤雨繞過桌子,走下台階,大太監白朝恩趕緊前去攙扶。

  “那如果朕要你一定得說呢?”

  謝玄立馬道:“那倒也可以說說。”

  宋澤雨一抬頭,險些沒被這“見風使舵”的心腹愛臣給氣笑了,抬起被白朝恩扶著的手,沒有再走,道:“醜話說前頭,若是說得不好,朕可有懲罰。”

  謝玄義正言辭地道:“在下雖是靠參本吃飯的禦史,但這捕風捉影的事臣做不來,若是沒有證據便亂說一氣,也是愧對了陛下的信任。”

  宋澤雨有些不耐煩,道:“有屁快放。”

  謝玄道:“若一定要說這兩件事有什麽聯係的話,臣以為,唉,臣還是不說的好。”

  宋澤雨抓起筆筒就要砸過去。

  “說一半又不說了,你是在戲弄朕嗎?”

  白朝恩見狀,趕緊拉住了宋澤雨的手,小心翼翼地勸道:“陛下......”

  謝玄道:“臣不敢,隻是該如何權斷,隻在陛下一人,您既然早有打算,又何必一再逼問老臣呢?”

  宋澤雨瞥了眼白朝恩,後者趕緊鬆開手,雙手疊放在腹部,躬著身退到一旁。

  宋澤雨放下手中筆筒,將落在桌上的毛筆又放回去。

  “好你個謝玄,這場麵話倒是一向說得漂亮!”

  謝玄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宋澤雨瞧見了,那本就是佯裝的怒氣煙消雲散,對謝玄反倒是越看越順眼,隨即又朝站在一旁的白朝恩道:“知道該怎麽做了?”

  白朝恩單膝下跪,行了個叉手禮。

  “老奴明白。”

  始皇帝曾言,“天子之怒,伏屍百萬,流血千裏”,同是秦王,這位秦王仁德歸仁德,卻不是什麽活菩薩,若論雄才大略未必勝出,可若論親自征戰之驍勇,始皇帝尚不能及也。

  再者這件事牽扯甚大,若是怪在鄭國公那,自然不妥,若是懷疑這跟了自己一輩子的白朝恩,當然也不妥,能做的,就是借一批人的死,讓外麵不安分的小子們知道,我宋澤雨活得好好的,還沒死,太早把爪子伸出來,那就隻有等著被我斬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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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宮裏安插自己的人,或是收買一些內侍,宮女等等,這種事曆朝曆代都不新鮮,畢竟整個天下以京城為中樞,而整個京城又以皇宮為核心,萬事皆從此地而出,若能提前得到消息,聞風而動,才能在第一時間做出相應的對策,撈取最大的好處,別說是諸位王爺了,當朝幾位國公重臣也都有暗地裏交好的內侍總管。

  宋澤雨的意思,即處死一批內侍,敲山震虎,以最直接的手段表達自己的態度。

  而大總管白朝恩的厲害就在這裏了,但凡是此人抓出來的,既是那天可能聽到過天子與鄭國公獨孤無忌言談內容的人,也是各方安插在宮裏的人手,一共二十一人,盡皆杖斃。

  為了洗幹淨地上的血,甚至還出動了八個小太監,提著水桶忙活了一下午,而那慘叫聲與死人的慘狀,更是在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裏,成為宮裏一些下人的夢魘。

  東宮本就在皇宮之中,隻是因位置在東麵才以東宮代稱,故而宋承乾自然是最快知道此事的,頓時急得在大殿裏團團轉。

  想他早早被立為太子,被老爺子寄予厚望,自然也已經嚐盡了這權利帶給自己的無數好處,越是如此,他便越是對這太子之位視為禁臠,逆鱗,莫說他人覬覦,就算隻是宋澤雨隨便一句話,他都要變得暴躁。

  之所以要針對這個前二十年直接當做不存在的四弟,正是因為宋澤雨對獨孤無忌說的那一番話,至於宋澤雨是無心還是有心,不重要,因為宋承乾不允許任何威脅到自己地位的可能存在。

  而且宋承乾更知道,當年最受寵的,其實並不是自己的母親,而是生為陳國皇女的宸妃,也就是宋琅的生母!

  當年,還是太子妃的獨孤煙雲為宋澤雨生下了第一個孩子,也就是宋承乾,可等到宋澤雨登基之後,也完全沒有將其扶正的意思,還是一直等到宸妃案發身死,再有獨孤無忌等老臣從旁諫言,以“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不可一日無後”為由,獨孤煙雲才得償所願。

  宸妃一死,舊勢力自然也連帶著被一掃而空,而區區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根本翻不起風浪,同時也怕宋澤雨心生反感,方才將宋琅放過,再之後沒幾年,獨孤煙雲也很快離世。

  宋承乾長大後,本也對這個懦弱無能的四弟沒什麽感覺,可從買通的內侍那聽到了父親誇讚宋琅,思念宸妃的話後,頓時讓他有了一種深深的危機感,從而對宋琅下手,可如今白大總管的所作所為,又是什麽意思?

  莫說他了,連宋泰也有些慌張,那一對小眼睛已經瞪到了極限,下意識地驚呼道:“莫不是父皇在警告我們?”

  南宮懷玉也在殿中,而他也不愧這“鳳雛”之名,在聽到下人稟告,再看宋承乾這反應,又聽到宋泰的話,便已將整件事的來龍去脈推演了個七七八八,頓時出言道:“可是與陳王有關?”

  正在焦急地走來走去的宋承乾抬頭看了他一眼,並未承認,反而對南宮懷玉道:“你先下去吧。”

  南宮懷玉聞言,微微一愕,見宋承乾死死地盯著自己,方才明白,原來自己根本未受其信任,這等秘要自己連參與商討的資格也沒有,無奈之下,隻得行禮拜別。

  待得南宮懷玉轉身離去,宋承乾方才勃然大怒道:“你是怎麽辦的事?口口聲聲說讓他有去無回,卻是個臭計!如今可好,父皇定是在警告我等!該死,該死!”

  宋承乾是又驚又怕,直恨不得拔出劍把這親弟弟給砍了。

  宋泰縮著腦袋,也很無奈,不過他不敢反駁,隻是暗自恨上了那個突然消失的陳府下人,以及那個給他出餿主意的“幕後高人”,嘴裏囁囁嚅嚅的,委屈道:“太子哥哥,我,這......”

  宋承乾一擺手。

  “別說了!陸先生幾時回來?”

  宋泰吞了口唾沫,小聲道:“還,還需要些時日。”

  宋承乾轉過身,猛地一腳踹在了宋泰身上,直踢得這大胖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連幾時都說不清嗎?啊?”

  宋泰趕忙俯身跪倒在地,道:“臣弟馬上叫人去催!”

  宋承乾道:“那還不快去!你在等什麽?等孤再給你一腳嗎!”

  宋泰一邊扶著發冠,一邊站起身,飛也似地逃掉了,若不是親眼見到,隻怕外人都不敢相信這胖子竟能如此靈活。

  轉瞬間,大殿為之一空,隻剩下宋承乾一個人獨自在殿宇中,拿劍砍著殿中的桌子,飾物,怒吼發泄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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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齊王府中,剛得知了消息,從自家宅邸匆匆趕來的宋歡亦是在向宋齊光追問個不停。

  “二哥,到底出了什麽事,為何宮裏的眼線都被拔掉了,是不是父皇他要......”

  宋齊光眉頭一皺,嗬斥道:“六弟,慎言!”

  宋歡卻不依,而是繼續追問道:“是不是你們瞞著我做了什麽?是不是?”

  宋良抬起頭,看向這位六哥的眼神中滿是無奈,若非看重此人的財力,再加上二哥與他交好,依宋良的脾氣,是絕不會理會他的,就算是現在,他也從未真正將宋歡當做自己人,他這輩子唯一信任的,隻有宋齊光。

  “宮裏的確殺了一批人,可除了咱們布置的眼線外,也有宋承乾那邊的,其餘人雖然不知背後是誰,但肯定不是隨便選出的,想來這些人手早已被老爺子獲知,隻是往日懶得理會罷了,如今雖不知是什麽事讓老爺子動怒,可我敢保證,這絕不是為針對我們而來,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宋齊光感歎道:“父皇的確是一代聖主,許多事瞞得過別人,卻瞞不過他。往宮裏安插人手的確是我們越界了,但我們未做虧心事,倒也不怕鬼敲門,六弟不必如此驚慌。”

  宋歡依然眉頭緊鎖,道:“隻怕是我封地上的事......”

  宋良見他那副模樣就煩,卻又不得不安慰道:“放心吧,沒那麽嚴重。老爺子若動了真火,又豈會隻隨便殺幾個人就草草了事的。若你真這麽想,那你就太看輕老爺子了。老爺子當年用兵,素以雷霆萬鈞而著稱,這次這件事,便就此打住,接下來一段時間,你也犯不上杞人憂天,該吃吃,該喝喝,封地的事,自有我來處理。”

  說罷,未免宋歡這愣貨繼續糾結,宋良直接岔開了話題,問道:“二哥,四哥的事最後怎麽樣了?”

  宋齊光重重地歎了口氣,道:“人死了,不過沒攀咬上老四,據說是張先生那邊遞了折子。”

  宋良暗暗點頭。

  人死,宋琅才能恨東宮,宋琅恨東宮,才能被己方利用,故而他並無宋齊光的感傷,而是十分高興。

  “張先生素來秉公直言,再者此事本就卑劣,老爺子肯定明白,東宮那邊想必也不敢鬧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