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人生機遇兩不同
作者:柳生如夢      更新:2020-06-12 19:29      字數:3882
  與現代城市不同,嘉國都城猶如一塊平整的棋盤,城中道路極致規整,就似那棋盤上的刻線,上下左右,縱橫交錯,將整個都城劃出一百零八座坊市,用現代話來說,就是一百零八個小區。

  這些小區大小不一,但形狀上都是四四方方的,裏麵分布著道觀,寺廟,住宅,酒肆與商鋪等建築,簡單來說,這些小區就像一個個現代的小商圈,而小區外麵就是高速公路,這些路隻作通行用,並且也沒有限速和紅綠燈的說法,城中勳貴們策馬揚鞭,帶起一溜黃煙那是常事。

  而似宋泰這樣的頂尖權貴,出行不但有仆從代為駕駛馬車,更有扈從策馬從旁隨行保護,出了崇文館後,帶上遠道而來的南宮懷玉與令狐貂二人上了馬車,宋泰即刻便啟程前往了太子所居的東宮。

  太子,國之儲君也,自然不比他們這些親王,可以自由地在外開府,加之當朝天子又一直對其寄予厚望,宋承乾自然是一直住在位於皇城東麵的大明宮,也就是東宮,甚少外出,外麵的事,都是交由這個同母所生的親弟弟代為打理。

  去往東宮的路上,宋泰對這位懷玉公子可謂是極盡熱切籠絡之能事,一路上話題都繞在對方身上沒停過,連眼神都沒飄去過其他地方,看得被冷落在一旁的令狐貂無比羨慕。

  不過他也清楚自己和這位懷玉公子根本沒法比,人家一出生就站在了自己需窮盡畢生之力去夠的地方,二人差距之大,足以讓令狐貂連嫉妒的心思都生不出,隻好抱著鬥笠,乖乖地坐在最靠外的地方,甚至連屁股都不敢落實了,隻坐著沿邊那一小塊而已。

  但他也沒有妄自菲薄,如今能夠一步登天,他已經很滿足了,再要苛求,那就是貪心了,再者令狐貂一向很有自知之明,隻要入得東宮,哦不,哪怕隻是入得楚王府,就等於邁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步,到時候自有地方可容自己大展拳腳。

  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麽了不得的人物,與太公,留侯,武侯等人自然沒法比,可胸中卻也藏有幾分韜略,如能輔佐嘉國的未來君主,倒也不枉此生了。

  宋泰不主動找他搭話,令狐貂也不敢隨便開口,便滿心歡喜地思考起了今後的打算,這是他很早以前便養成的習慣,他自認不善急智,便喜歡提前想好所有可能,再將目標拆分一個個小環節,一環扣一環,求的就是一個四平八穩,不犯錯。

  最好的情況當然是直接得到太子殿下的賞識,不說謀得一官半職,哪怕隻是衙門裏不入品的吏員,但能夠跟著跑跑腿,也是長見識的好事,次一點的,便是成為門客,隻能靜待出頭的機會,那也不錯了,總之無論是哪一種,都好過自己曾經的生活。

  正在令狐貂胡思亂想的時候,馬車突然一停,門簾被人從外掀開,那駕車的仆人把腦袋探進來,恭恭敬敬地道:“殿下,到了。”

  宋泰伸出手,笑容滿麵地道:“懷玉公子,請。”

  “殿下請。”

  南宮懷玉同樣拱手,莞爾一笑,看得宋泰一時都癡了,不禁暗道此人若是女兒身,隻怕連那平康坊的花魁都要被比下去了,而反觀南宮懷玉在注意到宋泰的表情後,臉上的笑容卻是漸漸收斂,眉宇間有了幾分無奈之色。

  難看有難看的煩惱,好看也有好看的煩惱,兩者都無奈於他人隻要看了這幅皮囊,便會下意識輕視自己的才華,恰如世人隻知潘安宋玉是那可教萬人空巷的美男子,又何嚐了解過二人不光在道德上是真君子,才學上亦配享千古美名呢?

  再看那令狐貂,不用宋泰說,就已經規規矩矩地下了車,為二人騰開了位置,而在下車之後,站在這東宮前殿寬敞的廣場上,他一時間被震驚得都說不出來話來,一是驚訝於這楚王的厲害,竟能一路不經盤查就直入這東宮要地,二是見到這氣派的殿宇後,深深為之所震撼。

  難怪世人都說“學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果真不假,隻怕這裏隨便拆片瓦,都夠尋常百姓家砌半間屋了。

  宋泰下車之後,依舊與南宮懷玉攀談不停,當下更是直接帶著他大步流星地往裏走,同時不忘對一再堅持要等通傳的懷玉公子解釋,他宋泰來這裏,一向無需通傳,畢竟太子乃是他的親哥哥,對他一向是信任有加。

  令狐貂一言不發,隻乖乖地跟在二人身後,也一起往裏走,他個子不高,竟是完全被圓潤的宋泰所擋,從前麵看過來,連片衣角都看不見。

  上得台階之後,沒幾步就已經到了正殿之中,令狐貂也順利地瞧見了那位隻聽過,沒見過的承乾太子。

  隻是一眼,宋泰便不禁暗道,太子爺不愧是深得陛下寵愛,與傳聞中的陛下一樣,都是身姿魁梧之輩,這金冠紫衣,貴氣之重,若非真龍,又豈能駕馭得了?

  甫一見麵,宋承乾竟主動迎上前來,熱情地招呼道:“五弟可教孤好等!”

  看來兩兄弟的確感情不錯,宋泰竟是連禮都不行,而是立刻向宋承乾引薦道:“太子哥哥,這位就是張先生之前提過的,南宮世家的懷玉公子。”

  南宮懷玉一拂袖,長揖及地,恭恭敬敬地行禮道:“末學南宮懷玉,拜見太子殿下。”

  世家出身,最為守禮,一個是庶民,一個是儲君,行此大禮,並不為過。

  宋承乾看向南宮懷玉,頓時眼前一亮,不過這個眼神落在最後麵,並未被幾人所注意到的,令狐貂的眼中,隻覺得其中好似摻雜了一些其他的什麽,並非單純是見到人才之後的欣賞眼神。

  宋承乾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拉起了南宮懷玉的手,熱情得讓令狐貂更覺怪異。

  “好,好,懷玉,快隨孤上座吧。”

  南宮懷玉臉色不變,隻不過硬生生抽回了手,婉言謝絕道:“殿下的好意,在下感激不盡。隻是在下一介草民,初來乍到,又豈有資格配享上座,還請殿下見諒。”

  宋承乾聞言,臉色一僵,一旁的宋泰看出他的不悅,趕緊大笑著打圓場道:“哈哈,古有周公吐哺,天下歸心,昭烈帝三顧茅廬,武侯出山,太子哥哥亦是求賢若渴,以懷玉公子的大才,當然配得上上座,況且這是私下聚會,懷玉公子不必太過拘束。”

  卻不想,南宮懷玉依舊站在原地,一拱手,堅持道:“寸功未立,而居高位,恐惹人非議。”

  宋承乾重重地哼了一聲,語氣傲慢,似在質問,又似在發泄。

  “何人?何人敢非議孤啊?”

  宋泰見勢不妙,直接岔開了話題,道:“太子哥哥,懷玉公子初來乍到,看來還需要一些時日才能習慣咱們長安的風土人情,我看不如改日再說吧。另外小弟還有要事須與太子哥哥單獨相商。”

  宋承乾一聽這話,這才暫且按下了心中的躁動,看了眼二人身後的令狐貂,眉頭一皺,頓時有些不悅,責怪道:“五弟,你現在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怎麽連這飼馬運菜的下人也帶上殿來?”

  不等宋泰代為解釋,令狐貂便突然上前一步,拜倒在地,朗聲道:“在下令狐貂,原籍隴右,希望留在殿下身邊,為殿下做事。”

  人貴自知,令狐貂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很清楚,他與南宮懷玉之流有最直接的一個區別,那便是他若不拉下臉來求,是什麽也得不到的,所以他的身上並無文人士子們一貫有的高傲,而是敢於主動求一個機會,乃至於被人羞辱也當做耳旁風。

  宋承乾看了他一眼,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不過瞥了眼身旁那低眉垂眼的南宮懷玉後,還是擺擺手,道:“罷了罷了,看你遠道而來,也不容易,若是將你趕走,孤也於心不忍。這樣吧,你去夥房那邊補個缺,好好做事,孤自不會虧待你。”

  令狐貂抬起頭,一臉愕然之色,他想了很多情況,可萬萬沒想到最後竟會是這個樣子。

  宋承乾見狀,臉色有些陰沉。

  “怎麽,你不願意?”

  令狐貂心中萬般苦澀,卻還是不得不低下頭,叩謝道:“多,多謝太子殿下賞識,小人一定盡心竭力,好生做事。”

  以頭觸地的一瞬間,令狐貂心中不禁響起了四爺先前那句詩,聊以寬慰自己。

  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

  先留下來,隻有留下來,才能找到機會向太子殿下展示自己的能力,隻有留下來,才有繼續往上走的可能,萬事開頭難,無論如何,也開了頭了。

  見對方乖乖接受了安排,宋承乾這才滿意,再看向南宮懷玉時,又換上了剛剛那熱情的樣子,雖不再去做那過於親密的舉動,可語氣卻全然不似給一位屬下門客在說話。

  “懷玉呀,孤先賜你一個太子侍讀的職務,以後這東宮上下,你可來去自如,若還想要什麽,也不妨與孤直言,孤......”

  不等宋承乾說完,南宮懷玉便趕忙揖禮道:“多謝殿下賞識,臣必定盡心竭力,輔佐殿下!”

  瞥見宋泰朝自己使的眼色,宋承乾隻好招來門口的侍衛,帶著南宮懷玉和令狐貂分別下去了。

  雖是同一天入府,但這二人的境遇卻是雲泥之別,太子侍讀雖非什麽大官,卻是太子身邊近臣,不是一般人可比,而令狐貂卻隻是個夥房的下人,隻能算作奴籍,然而二人心中卻皆有積鬱之情,這卻不得不感歎命運之奇妙了。

  待得二人離開,又屏退了左右之後,宋泰方才對宋承乾道:“他還活著!”

  “嗯?”

  宋承乾臉色一冷,那眼神直看得宋泰心中發毛。

  “孤交允你的事,你就是這麽辦的?”

  宋泰一邊擦著汗,一邊保證道:“小弟一定會處理好的,還請太子哥哥放心,隻是......”

  宋承乾嗬斥道:“隻是什麽?還不快說!”

  宋泰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

  “那邊已經派人去看了,他也沒查到什麽有用的東西,不過小弟懷疑他已經知道是小弟遣人下的手,今日他來我崇文館裏耀武揚威了一番不說,還念了一句詩,是什麽‘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依小弟愚見,此人怕是已經有了不臣之心!”

  宋承乾聽得心中煩躁,忍不住破口大罵道:“廢物,真是廢物!難道你連個小小的陳王都處理不了嗎?”

  宋承乾一生氣,宋泰就有些心虛,剛剛還仗著身份連禮都不行的他,此刻連聲音都小了許多。

  “太子哥哥,齊王那邊最近也有些動作了,怕是暫時不好......”

  話未說完,宋承乾似被戳中了痛點,狂吼一聲後,突然間上前一腳,踹翻了一旁的矮桌,氣得連頭頂的金冠都歪了。

  “齊王!又是齊王!待孤將來登基,必將這宋齊光一家老小全部坑殺,否則難消孤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