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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太醫轉頭朝著有些淩亂的地上一指，走過去，蹲下去，伸手在地上撿起一條什麽東西來，轉身舉到了柴傾城麵前。

  那是一節暗黃色的麻繩，看起來十分粗糙。

  柴傾城一愣，朝著後麵看了看，見那些孩子們在看到太醫手中拿著的麻繩的時候，臉上都露出了害怕的表情，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麽。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那些孩子尚且年幼，從未遇到過這般的對待，隻怕心中已經留下了不少的陰影，恐怕現在隻要是見到這類東西都會害怕了。

  思及至此，柴傾城長長歎了口氣，看了那太醫一眼，有些失望地說道。

  “把繩子扔出去，以後這裏不要再出現繩子一類的東西了。”

  那太醫雖然不知道郡主為什麽要這樣說，但看著柴傾城嚴肅的眼神，他還是點點頭，站起身來，將繩子扔了出去。

  “郡主，您的手臂……”

  那太醫扔完繩子回來，看見柴傾城的手臂上正在涓涓往外滲血，眉頭一皺，上前一步就想替她查看。

  柴傾城被他這麽一叫，這才緩緩低下頭去，仔細地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傷口，搖了搖頭，衝著有些焦急的春蕊為我一笑，伸手自懷中摸出一方帕子來，將傷口係住。

  “沒事，不勞煩太醫了。”

  柴傾城對著那太醫擺了擺手，手臂上不時傳來的痛楚清晰地傳遍她的全身。

  她並不是不想停下來包紮，隻是因為……此刻一股更加強烈、也更加熟悉的痛感慢慢傳了上來。

  柴傾城臉上的血色與肉眼可見的速度消退下去。她很清楚自己堅持不了太久了。因此她必須抓緊一切時間用來從孩子們這裏問出一些比較有用的消息來。

  “孩子們，我是丁班的教習先生，或許你們其中有些人之前見過我。”

  柴傾城緩緩走下去，對著帶著些警戒之心的孩子們放緩了聲音，溫柔開口。

  見並沒有孩子們說話，反倒是有幾個小孩子在聽到教習先生四個字的時候身子猛地一僵，直接將頭重新埋到了桌子底下，看著柴傾城，似乎眼神中有些懼怕的樣子。

  看見這個情景，柴傾城微微歎了口氣，朝著前麵走了過去。目光落到了一旁的一個被掀翻了的桌子底下。

  那裏伸出來一雙黑亮的眼睛直直地朝著柴傾城這邊看了過來，見柴傾城往那邊走了過去，猛地身子一縮，又重新縮了回去。

  “你好啊，小男子漢。”

  柴傾城微微一笑，緩緩蹲下身去，朝著桌子底下看了過去，見那小男孩的身子蜷縮在一起將自己的腦袋嚴嚴實實地埋了進去，雙手緊緊地抱住膝蓋，小小的身體瑟瑟發抖。

  “這位同學……”

  柴傾城放緩了語氣，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個小男孩，“你在幹什麽？”

  那小男孩在感受到柴傾城的觸碰之時，忽然像是電擊般猛地從裏麵逃了出來，鑽到了旁邊的一個桌子底下，抖得更加厲害了。

  柴傾城歎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移了過去，輕聲安安撫道：“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說完這句話之後她便不再說話，而是靜靜地呆在小男孩身邊，一言不發。

  不知道過了多久，柴傾城隻覺得自己快要暈倒了，那雙眼睛緩緩從膝蓋中抬了起來，偷偷地看了柴傾城一眼，見她還在自己身邊，立刻又縮了回去，像是受驚的蝸牛一樣。

  這讓柴傾城多少有了些信心，她打起了精神，繼續蹲著，很快那個小男孩又抬頭看了她一眼，見她對著自己露出微笑來，似乎有些鬆動，但似乎想到了什麽，還是將腦袋鎖了回去。

  柴傾城有些沮喪地站起身來，身後傳來那個太醫的聲音，似乎有些歎息，“郡主，別白費力氣了，最近有很多調查的官員都來問過，這些孩子們根本就不配合，而且每次被問起來的時候，總是大呼小叫，情緒激動，上次還撞到了來調查的主審大人呢！”

  那太醫似乎有些感歎道，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咬傷的手臂，看向孩子們的眼神中帶了些埋怨和無奈。

  柴傾城聽到這話，轉頭看了看那像隻小貓一樣蜷縮在桌子底下的小男孩，目光中充滿了憐愛。

  “別怕，我不會問你什麽的。我隻是想跟你們來玩遊戲，好不好？”

  柴傾城再度蹲下身去，在小男孩旁邊輕柔開口。

  玩遊戲這三個字似乎對小孩子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隻見那小孩緩緩抬起頭來，怯生生地對著柴傾城開口問道：“真的不問問題，隻玩遊戲嗎？”

  柴傾城接觸到那雙像是小鹿般的眸子，頓時覺得自己的心都揪痛了，這樣可愛天真的孩子，誰會忍心傷害呢？

  “嗯，我保證。”

  柴傾城點了點頭，眼中有水光閃爍。朝著那個小男孩伸出手來，目光中帶著些鼓勵。

  那小男孩看著她伸到空中的手，似乎有些躊躇，轉頭看了看，正準備將手搭上去的時候，身後忽然響起了幾道聲音。

  “鄧天際，不要！”

  柴傾城和那小男孩同時一愣，男孩即將要搭在自己手上的小手也如閃電般縮了回去，連同他那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探出來的腦袋。

  就像是努力好不容易將牆鑿開，原以為可以窺見那邊的天光，接過還沒等探出頭去，便直直從上麵垮塌下來，重重堆在了柴傾城麵前，揚起漫天塵土飛揚。

  一股沉重的絕望在柴傾城心中蔓延開來，她朝著那小男孩身後看去，幾個孩子從各自的桌子底下探出頭來，齊刷刷地看著她，目光中全是戒備和懼怕。

  柴傾城歎了口氣，解釋道，但似乎並沒有人聽從她的解釋。

  她緩緩站起身來，目光中全是失望，不知道是剛蹲了太久導致血液不流通，還是毒性已經蔓延地差不多了，此刻柴傾城隻覺得自己的眼前又開始模糊起來。

  罷了，今日看來是得不出什麽結果來了。

  “春蕊，我們回去吧，改日再來。”

  柴傾城衝著站在一旁的春蕊招了招手，春蕊似乎看出來她虛浮的腳步，忙走過來伸手攙扶著柴傾城朝著外麵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的時候，柴傾城似乎想起了什麽似地，停住了腳步，回頭朝著那太醫說叮囑道：“這些孩子對繩子、棍子一類的東西有陰影，所以……這些東西一概不要再在這裏出現了。”

  說完，春蕊推開門，將她攙扶了出去。

  兩人剛走出太醫院的時候春蕊隻覺

  得自己的手上重量猛地一重，心中一沉，轉身看去，柴傾城的嘴唇幾乎發紫，一張小臉慘白地像一張紙一樣，額頭上有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下來。

  春蕊頓時心中一慌，看著柴傾城緊緊蹙起的眉頭，問道：“郡主，您怎麽了？”

  柴傾城搖了搖頭，“沒事，隻是有點累了，扶我回去吧。”

  柴傾城的聲音極為虛弱，看得一旁的春蕊眉頭一緊，點了點頭，“那我們快走吧。”說著使了使力氣，將柴傾城的身子托了起來。

  主仆二人以一種十分奇異的姿勢走著，引來了不少宮女太監的竊竊私語。

  春蕊一邊走著，一邊還在心中嘀咕著：明明上次江太醫來的時候都說郡主的身子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最近又這麽精心揚養著，為何還會如此虛弱呢？

  柴傾城側頭看著春蕊蹙起的眉頭，又何曾不知道她心中的疑慮，隻是自己總不能告訴她中了很嚴重的毒，就連太醫都查不出來，隻能等死的那種。

  柴傾城都能想象地出來，若是自己真把真相說了出來，眼前的這個丫頭肯定要炸毛，興許還會去找孫玉蘭拚命也說不定。

  思及至此，她自嘲似地搖了搖頭，似乎自己中毒這件事完全沒辦法告訴其他任何人。

  也不知道是毒性過去了，還是因為春蕊一路上的鼓勵，柴傾城竟然慢慢覺得好了起來，等到朝顏殿門口的時候，柴傾城已經明顯感覺到那股尖銳又清晰的痛感已經退了下去。

  “我沒事了。”

  柴傾城從春蕊的攙扶下掙脫出來，對著她安慰一笑。

  “真的？”

  春蕊似乎有些不信，但是抬頭看到她似乎有了幾分血色的臉點了點頭，想起剛才柴傾城那個樣子，不由得有些埋怨道：“郡主也真是的，下次要是覺得難受了，一定要第一時間告訴奴婢。要不然……”

  柴傾城看著她臉上的神情，“要不然怎樣……”

  春蕊卻別過頭去，不再說話了。

  “好了……下次我絕不逞強好嗎？”

  柴傾城算是敗給她了，伸手拉了拉春蕊的袖子，兩人一邊往裏麵走，一邊說的話。

  然而——

  剛進了門，兩人便是一愣，因為院中站著兩排看著十分陌生的宮女，顯然不是他們朝顏殿裏的。

  “郡主回來了。”

  為首的小宮女見柴傾城回來，連忙朝著裏麵說道。緊接著，一道熟悉的身影從下裏麵走了出來。

  “楊嬤嬤，您怎麽來了？”

  柴傾城又是一愣，呆呆地走上前去，看著那迎出來的，滿麵笑意的嬤嬤，說道。

  “郡主啊，您去哪兒了？快進去吧，太後娘娘在裏麵等著您呐。”

  太後娘娘？等我？

  柴傾城朝著身後看了看，對著春蕊點了點頭，然後便走了進去。

  “哎，春蕊姑娘，太後娘娘想跟郡主說會兒體己話，我們做奴婢的還是在外麵守著吧。”

  正要走進去的春蕊頓時一愣，腳步停了下來，似乎有些不放心地朝著裏麵看了一眼，這才點了點頭，“是，嬤嬤。”

  然後便十分恭順地退到一旁，站在楊嬤嬤下首，看著她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將門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