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煩通報一聲，傾城郡主來了。”

  春蕊走到前麵，對著壽康宮守門的小宮女客氣說道，那宮女點了點頭，連忙進去通傳。

  春蕊則不急不緩退回柴傾城身後，主仆兩個人站在門口安靜等候，身後還帶著兩個小宮女，一人手上提著一個沉甸甸的食盒。

  約莫不到兩分鍾之後，裏麵的門被人打開，之前傳話的小宮女笑盈盈地從裏麵走出來，看著柴傾城。

  “郡主，太後娘娘請您進去。”

  柴傾城衝著她點了點頭，帶著春蕊和丫頭們一齊走了進去。

  蘇柔兒發髻鬆鬆散散地披在背後，穿著裏衣，外麵罩著一件厚實的黃色麾袍，看樣子似乎是剛從床榻上下來的。此刻正坐到緊挨著床榻便的椅子上，身下鋪著厚厚的軟塌，臉上還帶著些倦色，但比起前幾日起，似乎要好了很多。楊嬤嬤正站在旁邊，一臉笑盈盈地看著她。

  “太後娘娘萬福金安。”柴傾城乖巧地行了個禮，然後被蘇柔兒纖長柔軟的手扶了起來。

  觸到柴傾城略微顯得有些冰涼的手，蘇柔兒眉頭一皺，半是心疼，半是斥責道：“怎麽手這樣冰？也不知道多穿點！”說著，轉頭對著站在旁邊的楊嬤嬤招了招手，“去！把那件黑鶴軟毛織錦披風拿來，給傾城披上！”

  “不用了，娘娘，其實不冷，就是剛才來的路上，沾染了些外麵的寒氣罷了。”柴傾城受寵若驚地搖了搖頭，見蘇柔兒輕輕地咳嗽起來，又連忙將自己的手從她手中抽了出來，免得過了涼氣給她。走到她旁邊的座位上坐下了。

  “郡主啊，您就別推辭了，這件披風可是娘娘平日裏最愛穿的一件呢。”說話間，楊嬤嬤已經自內室取了回來，直接披到了柴傾城身上。

  “真暖和。”柴傾城由衷地讚歎著，這披風極為柔軟，初碰肌膚時，一點也不覺得冷，反而有種溫暖的感覺。

  做長輩的，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看著孩子們吃飽穿暖，此刻蘇柔兒看著柴傾城像隻剛出生的幼獸整個身子都縮進那溫暖的披風裏，十分滿足地笑了笑，然後看著柴傾城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小巧玲瓏的香爐，一股清香淡雅的味道正從裏麵徐徐散發出來，讓人不由覺得神安魂寧。蘇柔兒抬手輕柔地將蓋子揭開，露出裏麵還未燃盡的半截蒲棒。

  “傾城，你送來的這個究竟是個什麽好東西，看著其貌不揚，這一燒起來吧。哎——”她眼神亮了亮，一把拉過柴傾城的手，笑嗬嗬地說道：“自從點了你送來的這個好東西，這幾日我的睡眠真的好了很多，半夜幾乎都不醒了，精神著實好了很多……咳咳……”話還沒說完，她忽然咳嗽起來，胸口上下抖動著，表情顯得有些痛苦，不得不鬆開柴傾城的手，抽出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楊嬤嬤連忙跑過去，伸手在她後背上輕輕拍著。

  柴傾城蹙眉，看向楊嬤嬤，開口問道：“嬤嬤，娘娘這幾日還一直咳嗽嗎？”

  “可不是嘛……”楊嬤嬤蹙著眉頭，一邊動作輕柔地替蘇柔兒一下又一下地拍著，一邊看向柴傾城歎息道。“最近天氣眼瞧著有些回暖，這咳嗽確實越發厲害了！”

  聽了楊嬤嬤的話，柴傾城轉過頭去，衝著身後站著的春蕊使了個

  眼色，春蕊連忙從丫鬟手中接過提來的食盒，走過來放到桌子上，然後垂頭退了回去。

  咦？這又是什麽？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的蘇柔兒和楊嬤嬤皆是一愣，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都放在了麵前這個通體漆紅的食盒上。

  “這又是什麽好東西？”楊嬤嬤出聲問道。

  柴傾城看著她們神秘一笑，然後揭開盒子，將裏麵盛的滿滿的碗小心翼翼地端了出來，推到蘇柔兒麵前。

  碗剛被端出來的時候，一陣果子的香甜味道就擴散在空氣中，裏麵焦黃色的膠狀物還散發著熱氣。

  蘇柔兒低頭一看，接過柴傾城遞過來的銀勺子，伸到碗裏舀了一勺提了上來，先是放在鼻尖聞了一聞。然後眉毛一挑，出口問道：

  “這可是……刺梨？”

  柴傾城點了點頭，疑惑地出口問道：“娘娘如何得知？”

  蘇柔兒眉頭一展，轉動腕部，帶動銀勺在碗中攪動著，聲音中帶著一絲懷念，“昔日，在宣安城之時，曾經跟著你爺爺和姨母一起學醫，曾在一本醫學奇書中看到過。”

  柴傾城恍然大悟，娘娘在自己麵前一直是溫柔慈愛的形象。以至於柴傾城差點忘了，她從前也是個救死扶傷、行醫問藥的女大夫。

  “楊嬤嬤，我熬了很多。喝不完的就麻煩您送到冰窖中冷藏起來，等到想喝的時候，再拿出來加熱服下，對治咳嗽有奇效。”

  柴傾城朝著立著的楊嬤嬤囑托道。

  那楊嬤嬤滿眼笑意，一疊聲地答應著，“郡主，您就放心吧，老奴肯定會辦好的。”

  這時，蘇柔兒已經將一碗喝完了，瞧著麵色也紅潤了些。

  “誒？果真有效果。”蘇柔兒顯得極為開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結。“嗓子覺得順暢多了，也不癢了。”

  柴傾城笑了笑，回頭衝著身後的宮女擺了擺手，另外那個食盒也被放到了楊嬤嬤麵前。

  “以後就多麻煩楊嬤嬤了。”

  蘇柔兒放下碗來，看著地上的食盒，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衝著正要提著往出走的楊嬤嬤喊了一聲，將她攔了下來。“嬤嬤。昨日軒兒來請安，說瑞兒最近也感染了風寒，將這東西也給瑞兒送去一些吧。”

  “娘娘心中記掛著瑞王爺呐，嗬嗬……老奴這就找人去辦！”楊嬤嬤笑嗬嗬地走出去。剛走了兩步，柴傾城卻猛地站了起來。“讓我去吧！”

  柴傾城衝著蘇柔兒自告奮勇道。

  “你……？”蘇柔兒狐疑地看著她，眉頭微微皺起，“最近快到春獵了，不是不想練箭，所以才想偷偷溜出宮吧……”

  柴傾城麵色一紅，心想平日裏我肯定會這麽想，但是今日真的不是，我是要去找蕭景瑞辦正事的。

  “春狩馬上就要臨近了，你可千萬不許偷懶！”蘇柔兒看著麵前的柴傾城正色道：“此刻春狩非同小可，一定要好好表現啊。而且……若是拔得了頭籌，還會有彩頭呢！”

  彩頭？

  柴傾城眼睛一亮，脫口而出：“什麽彩頭？”

  蘇柔兒笑著搖了搖頭，這孩子一聽到彩頭兩個字，整個人都感覺興奮起來了。“似乎是外邦進貢的珠寶，價值無雙。

  ”

  價值無雙的珠寶，柴傾城眨了眨眼睛，嘿嘿一笑。

  “娘娘，您想啊……”

  柴傾城走到蘇柔兒麵前，蹲了下去，像隻小貓一樣趴在她膝蓋上，語氣軟糯下來。“我之前剛到京城中的時候，承蒙瑞王爺多次幫助，如今他生病了，府中又沒有什麽能伺候的人，我去了不是還能照顧照顧他嘛……再說了……”柴傾城換了個姿勢，將頭偏向另外一邊枕到她膝蓋上，繼續說道：“京城中哪個人不知道瑞王爺箭術超群，若是能得他指點一二，那傾城的箭術可不比自己在宮中傻傻練習要強？”

  柴傾城嘿嘿一笑，語氣循序善誘。

  “這樣啊……”蘇柔兒蹙著眉頭，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柴傾城抬起頭，給蘇柔兒一個大大的笑臉。沒等她心中那句“多謝娘娘”出口，蘇柔兒就緊接著補了一句。

  “不過……不許偷懶……”蘇柔兒彎下腰，伸出手指戳了戳柴傾城挺翹的鼻子。

  “嗯，謝謝娘娘！”柴傾城笑著道謝，然後又跟蘇柔兒寒暄了幾句話，大概都是關於春獵的事情，柴傾城也借著這個機會打聽了許多關於春獵上的流程、禁忌什麽的。

  不知不覺，外麵的天慢慢黑了下來，柴傾城瞧著一股倦意慢慢爬上了蘇柔兒的臉上，輕輕一笑，告了辭，這才回了自己的朝顏殿。

  翌日一早，柴傾城提著個輕巧的食盒大搖大擺地出了宮，走到宮門口還特意將腰間的令牌取下來在守門侍衛眼前晃了晃，一副“我今日可是有令牌的人”的模樣，哼了一聲，便出了宮。

  “蕭景瑞？蕭景瑞？”

  柴傾城一進瑞王府的大門，就高聲呼喚著。

  穿過彎彎曲曲的走廊，身後忽然出現了一道身影，隨即一道冷淡的聲音自身後響了起來。

  “柴傾城，你怎麽會在這裏？咳咳……”

  柴傾城一愣，轉頭一看，蕭景瑞穿著一身黑色的夾襖外袍正站在她麵前。她注意到他的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

  “我今日可是奉了命來的！”柴傾城盈盈一笑，將手上提著的食盒提升到空中，特意在蕭景瑞眼前晃了晃，開口繼續說道：“太後娘娘讓我來給你送東西。怎麽？不請我進去嗎？”

  柴傾城調皮地眨了眨眼，這副樣子竟是讓蕭景瑞一愣，然後麵色古怪地領著她去了前廳。

  “這是什麽？”當蕭景瑞將食盒打開推到蕭景瑞麵前的時候，後者一臉莫名其妙地追問道。

  柴傾城看著他一臉地疑惑，直接伸手將勺子塞到他手中，擺了擺手，示意他喝。

  “這可是我親自熬的，能治好你的咳嗽，快喝吧。”

  蕭景瑞被她這麽催促，然後猛地又聽到她說的話，眼睛再回到麵前這碗焦黃色的東西上，隻感覺自己的心跳似乎慢了一拍，聲音微微有些顫抖地開口問道：“這……是你親自熬的？”

  柴傾城“嗯”了一聲，一副“那當然了”的表情，見麵前之人磨磨唧唧一時之間老是吃不到嘴裏，自己也跟著他著急。幹脆直接將他手中的勺子搶了過來，直接在碗中舀了一勺，遞到蕭景瑞嘴邊，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啊——把嘴張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