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傾城搖了搖頭，老老實實回答道：“今日有課，隻是剛才拜托陶嬤嬤去那邊知會了一聲，這會子估計也該下學了。”

  “你是為了及時趕回來上課才要硬闖宮門的嗎？”

  蘇柔兒輕咳了兩聲，楊嬤嬤立刻走過來，替她順了順後背。

  柴傾城點了點頭，隨即看著蘇柔兒臉上似乎有兩坨不正常的緋紅，再見她眉頭緊皺，連忙出聲問道：“娘娘這是怎麽了？身體不舒服嗎？”

  楊嬤嬤歎了口氣，看向柴傾城，說道：“郡主您可不知道，娘娘最近一直斷斷續續地咳嗽，剛才為了去救您，強撐著才下了床——”

  “楊嬤嬤！”蘇柔兒回頭看了正在替自己順氣的楊嬤嬤一樣，語氣中多有責怪，“莫要嚇著孩子！”然後又轉過來對著柴傾城溫柔一笑，“不打緊，我的身子一向如此，沒什麽大礙。倒是你，若是不想讓我再操心的話，以後事事都要依照著規矩來，莫要讓我為你擔心，知道了嗎？”

  柴傾城乖乖點點頭，她知道楊嬤嬤說的必定是實話，自己太不懂事了，總是要娘娘為自己操心。

  心中忽然湧起一股濃濃的愧疚感，柴傾城看著蘇柔兒，衝著楊嬤嬤一笑，走了過去，接替楊嬤嬤替蘇柔兒一下又一下地順起氣來。

  蘇柔兒閉上眼睛，麵上是一副十分滿足的模樣，柴傾城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看著蘇柔兒的臉，此刻赫然發現她似乎比起自己第一次見她的時候，蒼老了不少。縱使保養得當，眼角還是出現了細細密密的皺紋，眼下是深深的黑眼圈，想必她睡眠質量也不是很高，再加上時不時的咳嗽。

  自己怎麽沒有多關心關心她呢？柴傾城默默歎著氣。然後便聽到了目光注視著的那人均勻的呼吸聲。蘇柔兒睡著了。

  “郡主，老奴來吧。娘娘最近總是睡不好，常常半夜醒來。”她歎了口氣，轉身拿了件厚實綿柔的外袍仔細替蘇柔兒蓋上。

  柴傾城和安樂見狀，悄悄退了下去。

  翌日，柴傾城一早就送來了一大捆蒲棒，足足有二三十隻，蘇柔兒還未醒，她便直接遞給了楊嬤嬤。

  “郡主，這是？”楊嬤嬤看著麵前地上那一大捆不知名的東西，十分疑惑不解地看著柴傾城問道。

  柴傾城卻是一笑，指著地上的蒲棒說道：“楊嬤嬤有所不知，這東西叫蒲棒，是我命人自郊外尋來的。最近太後娘娘不是睡不好嗎？這東西啊，晚上睡覺的時候點燃，嘴能安神驅蚊了。”

  那楊嬤嬤最近正為太後娘娘的睡眠問題頭疼呢，此刻看到柴傾城帶來的這一大捆東西，頓時眼睛一亮，“這敢情好，老奴今兒晚上就試試。”

  柴傾城點了點頭，“那我就先回去了，待會還得上課。”

  說罷，朝著楊嬤嬤點了點頭，便離開了壽康宮。

  楊嬤嬤看著柴傾城匆匆忙忙的背影，低頭抽了一支蒲棒放到鼻尖嗅了嗅，果真有股形容不出來的清香味道，笑了笑，感歎著太後娘娘說的真準，這傾城郡主看著粗枝大葉，實則心思細膩，隻是不愛掛在嘴上罷了。

  這廂柴傾城剛送完東西，連朝顏殿都沒進去，轉眼就去了上書房。

  昨日沒來，雖然陶嬤嬤有差人過來告知，柴傾城還是有一點點莫名其妙的心虛

  ，這不……前腳剛邁進上書房的大門，後麵就響起一道冷冰冰的聲音，頓時將她嚇了一個激靈。

  “柴先生，今日來的倒是早！”

  柴傾城身子一轉，努力擺出一副笑眯眯的眼神來，看著身後的人，和顏悅色地說道：“呦，曹夫子，真早啊……嗬嗬……”

  “早什麽？！昨日幹什麽去了？為什麽授不了課？是不是惹了什麽大麻煩？箭術練好了嗎？”一係列追問連珠帶炮將柴傾城打了個措手不及，隻好愣在原地，臉上堆起的笑容也悻悻地褪了下去，心虛地瞧了一眼曹夫子，小聲嘟囔著：“我這不是……來了嘛……昨日是……出了點意外……”

  “好了。還不快過來備課！最近越發憊懶了！”曹夫子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衝著柴傾城擺了擺手。後者立馬極有眼力價兒地上前一步，替曹夫子把門打開，笑容可掬地衝著他做了個請的動作。

  曹夫子冷哼一聲，一拂袖走了進去，柴傾城連忙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後走進了丁班的教室裏。

  “這一堂不是我的射箭課嗎？怎麽您還跟著進來了？”柴傾城看著曹夫子的背影，咕囔道。

  曹夫子似乎聽到了她的竊竊私語，冷冷拋出一句話來，瞬間讓柴傾城的臉紅到了耳朵根兒。

  “不盯著你我不放心，看看你最近究竟有沒有偷懶！”

  柴傾城歎了口氣，在心裏默默翻了個大白眼，心想：好啊，那您就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吧。

  雖然最近一直事務繁多，可她從來沒有把射箭丟下過哦。

  ——

  射箭場上。

  柴傾城立在射箭區域，手持弓箭，上麵搭著一枚長羽箭矢，斜眼瞄了一眼正交叉著雙手遠遠靠在圍欄上的曹夫子，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微笑。屏氣凝神，箭矢猛地脫離弦的控製，向前疾馳而去，帶著不可抗拒的帝王的姿態穩穩當當地紮在靶上。

  竟然是五環！

  yes！

  “先生射中五環了哎！”

  “夫子越來越厲害了！”

  柴傾城聽著學生們的誇讚，不禁眉飛色舞起來，忍不住衝著遠遠看著的曹夫子挑了挑眉，那意思是：您看，我沒偷懶吧……

  誰料，曹夫子的臉上似乎卻是沒有任何笑意，隻是搖了搖頭，徑直朝著柴傾城走了過來。

  “柴先生，你是不是覺得射中五環就已經十分了不起了？”曹夫子十分不客氣地指責道。

  柴傾城撇了撇嘴，原以為等到的會是一通讚揚呢，從半個月前的脫靶，到後來的三環，再到現在的五環，她的進步已經讓許多練箭的人瞠目結舌了。

  “曹夫子……”

  曹夫子毫不客氣地打斷她，看著在場上認認真真練著箭的學生們，語重心長地說道：“柴先生，並非是我一定要對你這麽嚴苛，還有不到幾日就要開始春獵了，教習先生的射箭技術並不隻是為了教他們。”

  柴傾城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孩子們一個個朝氣勃發，像初升的太陽一般。

  “但凡是狩獵活動就會有一定的危險性，若是學生們在狩獵的過程中被禿鷲、鵰等凶禽盯上，你有信心能一箭射中嗎？”

  “我……”柴傾城張了張嘴，什麽也說不出來。誠然，

  她太天真了，為著五環沾沾自喜，停頓了片刻，最後出口的話變成了：“曹夫子，我向您保證，一定會更加加緊時間練習的。”

  現在酒樓的事情也解決了，她可以更加專心地訓練射箭了。

  自這一天起，柴傾城每日早晨都會早來兩個時辰，不管有沒有她的課都會準時出現在靶場，風雨不誤。每日晚上都是最後一刻才離開，披星戴月，每每都是等到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再也看不到的時候，才擦擦汗，回朝顏殿。

  “春蕊，天香樓的東西帶進來了嗎？”

  柴傾城從外麵回到朝顏殿中，渾身已經濕透。

  “拿來了！拿來了！可是郡主要用這個做什麽？”春蕊一疊聲地回答著，從裏麵走了出來，打眼一看，頓時眉頭蹙起，心疼地叫了起來。“哎呦，我的郡主啊，衣裳怎麽又濕透啦，這麽下去要是感染了風寒可怎麽辦啊！”

  春蕊一邊細細摸著柴傾城身上潮濕的衣裳，一邊蹙著眉朝著裏麵吩咐道：“快去準備熱水，郡主要沐浴！”

  “春蕊，我沒事。”柴傾城對著急忙將自己往裏拽的春蕊安慰一笑，結果反倒獲得對方一個略微有些埋怨的眼神。“不行！快進去！”儼然一副管家婆的模樣。

  柴傾城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好好，我去我去。”無奈一笑，跟著進了屋。

  一番沐浴換衣之後，柴傾城隻覺得自己身子一輕，剛剛從內室走出來，桌上就擺滿了熱騰騰的飯菜。隻是偌大的桌子上卻沒有人。

  “小雨又出去玩了？素兒也沒在？”柴傾城緩緩坐下，拾起桌上的筷子，隨口問道。

  春蕊站在一旁，點了點頭，十分體貼地幫她夾菜，盛湯。

  “罷了，罷了。”柴傾城歎了口氣，她現在過得像是苦行僧般的生活，“對了——”她手中的筷子一頓，抬頭問道：“你去，將天香樓帶來的東西清洗幹淨，吃完飯，我要做果汁。”

  “果汁？”春蕊愣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正要出去的時候，柴傾城還不忘出口提醒道：“洗的時候小心點，上麵有刺。”

  郡主這到底是在打什麽主意，春蕊一臉疑惑地走了出去。

  柴傾城也胡亂扒了兩口飯，跟著起身出去。

  小廚房中煙霧繚繞，案上是洗的幹幹淨淨的黃色小果子，每隔小果子上麵還長著密密麻麻的堅硬小刺。

  “這是什麽呀？”春蕊好奇地問道。

  柴傾城走上前去，將每個果子均勻攤開，拿起幹爽的帕子，一個又一個耐心地擦拭著。“這叫刺梨，是一種產自荒涼之地的小果子。對治療咳嗽有奇效。”

  “春蕊，你去燒一鍋水來！”柴傾城認真做著手上的事情，頭也不抬地吩咐著。

  主仆兩個，一個切一個燒火，約莫忙活了三個時辰之後，一大鍋熱乎乎的焦黃色的膠狀物就出鍋了。

  “大功告成！”柴傾城雙手叉著腰，看著鍋中咕咚咕咚冒著泡的刺梨果醬，麵上洋溢著得意之色。

  小廚房的門在風中吱吱呀呀，裏麵空無一人，熱氣凝結而成的白霧在頂上聚集成濃重的白霧，縈繞盤旋著，久散不去。

  柴傾城則帶著春蕊還有兩個小宮女，正悠哉悠哉地穿過禦花園，直奔壽康宮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