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找茬
作者:馮欠欠      更新:2020-03-06 09:09      字數:3352
  別呀!柴傾城看他拂袖就要走,心中呐喊著,好不容易碰上了天香樓的樓主,事情還沒打聽到呢,怎麽能走?

  思及至此,柴傾城忽然深吸了一口氣,也站了起來,伸手拉住了香不染的衣袖,開口說道:“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看?反正閑著也是閑著,說不定還能幫得上忙。”

  香不染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臉上的稚氣全無,此時換上了一副符合天香樓樓主身份的表情和氣場。

  柴傾城忙跟了上去。

  穿過院子的側門,後麵是一個極其壯觀的外院,一眼看不到頭,裏麵整整齊齊擺著數不清的陶瓷壇缸,足足有一人高,缸身紋著蜿蜒曲折的五爪金龍,口部紮著鮮豔的紅色綢布,整個外院中彌漫著一股十分奇怪的味道,像是某種發酵的東西混合著一股有點刺鼻的味道。

  七八個人團團在盡頭處的幾個打開的壇缸旁,似乎在爭論這什麽,為首的幾個人麵紅耳赤,旁邊的人也都是一臉沉重,拉著衝在前麵已經開始互相推搡的人了。

  小廝見狀,連忙帶著香不染走了過去。

  “樓主來了。”

  不知誰說了一聲,原本一觸即發的幾個人紛紛停了下來,轉頭看向剛走過來的香不染和柴傾城。

  “樓主,這一批又壞了。”

  從那群人裏麵走出來一個中年男子,雙手抱拳對著香不染沉聲說道。

  柴傾城見他麵色潮紅,赤著上身,脖上掛著一件羊皮背帶,柴傾城的視線停在了他的手上。不為別的,隻是因為那雙手極為白嫩,與他臉上和身上粗糙的皮膚形成極大的反差。

  柴傾城想著,若不是有什麽怪癖,這人大概是要靠這雙手吃飯的人了。

  那人剛說完,另一個稍微瘦一點的光頭男子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先是狠狠瞪了先前那個中年男子一眼,然後也衝著香不染鞠了一躬,似是與先前那名中年男子極不對付的樣子,聲音略有些尖利,聽得柴傾城都嫌惡地蹙起了眉。

  “樓主,肯定是周大生攪拌的時候沒有拌均勻,酒曲沒能及時降溫,要不然怎麽可能做了四次次次都壞掉!”

  此話一出,先前那個中年男子背後站著的學徒打扮的小夥子頓時不樂意了,開口反擊道:

  “哎,光頭木,你說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你怎麽不說是你們打量水的時候水量沒有控製好呢!還賴到我們頭上!”

  “就是!”

  ……身後的小夥子們紛紛應和起來。

  眼看兩邊又要動起手來。

  香不染輕咳了一聲,為首的周大生和光頭木皆是看了樓主一眼,然後回頭瞪了一眼自己身後的學徒們,那些年輕氣盛的小夥子隻得按捺下來,隻是狠狠瞪著對方。

  “四次都是同一個問題?”香不染一邊開口問道,一邊從一旁的小廝手中接過酒端子,伸進已經打開的缸裏舀了一勺,先是傾斜著酒端子,仔細看了看,見裏麵的液體澄亮並無半分渣滓,看起來倒是與以往的酒沒有什麽差別,然而,當他將酒端子緩緩伸到了鼻尖底下一聞,頓時蹙起了眉頭,站在一旁的柴傾城也微

  微蹙起了眉頭,似乎那酒裏有一股……很難形容的味道。

  如果硬要比做什麽的話,倒是有點像悶熱的夏天裏,浸滿風油精的涼席的味道。

  周大生朝著缸中看了一眼,歎了口氣,說道:“是。說來也怪,四次的問題一模一樣,每個環節都查過了,硬是沒發現有什麽問題。”

  “那就再查,從源頭開始,一個環節,一個環節地查。”香不染皺著眉頭,揚手一潑,將空了的酒端子遞給旁邊的小廝,沉聲吩咐道。

  周大生點了點頭,隨即麵露擔憂地說道:“樓主放心,屬下一定仔細排查。隻是……”他長歎了一口氣,眼神落在了麵前這一排排的酒缸上麵,旋即抬頭看向香不染,語氣中顯得憂慮重重。

  “隻是……這鬥酒會近在眼前,不知道能不能如期交出上品酒哇……”

  “是啊,難道今年我們還是要輸給滿江樓嗎?”

  “唉,最看不慣滿江樓那夥人趾高氣揚的嘴臉了!”

  不管剛才兩邊鬧得多不愉快,一想到近在眼前的鬥酒會,大家又都一致矛頭對外,同仇敵愾起來。

  柴傾城站在一旁,聽他們說鬥酒會什麽的,聽得一頭霧水,看著斜前方比自己還高的酒缸,招了招手,從小廝手中拿過酒端子,伸進缸中又舀了一勺,仔細聞著,又伸出舌頭試探著舔了一口,然後便愣在原地。怪不得古人都是大碗喝酒,一喝就是幾斤,拋去奇怪些口感不論,這根本就是酒味很淡的白水嘛。

  柴傾城皺了皺眉,將剩下的酒潑在地上,微微鬆手,酒端子長長的手柄順著手指間微小的縫隙滑了下去,等滑到底的時候,柴傾城又將它倒轉過來,周而複始,也算打發時間。

  然而,正在她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不知道忽然從哪裏伸過來一隻肥胖鬆弛的手,一掌將她手中的酒端子打了下去。

  “啪!”

  在場的釀造工匠們皆是一愣,柴傾城更是覺得莫名其妙,轉過頭去,就看到一張熟悉地將五官擠到角落裏呆著的臉,隻不過這張臉現在怒氣衝衝。

  “是你!”對方咬牙切齒地瞪著柴傾城。

  “劉掌櫃?”柴傾城看清楚麵前的人後也是一愣。他怎麽在這裏?

  “虧你還記得我,我可是做夢都忘不掉你!”柴傾城感覺對麵那人的目光恨不得化成毒箭戳死自己。

  此時的劉樸漢已經不再是上次柴傾城看到他時候,那副珠光寶氣的樣子了,此時的他,雙手帶著一堆草編的長手套,身上圍著與這些釀酒師傅一樣的羊皮背帶,整個人看上去滄桑了許多。

  “劉樸漢!你在幹什麽,還不快回去刷曲桶!”光頭木衝著他高聲訓斥道。

  那人隻好狠狠瞪了柴傾城一眼,然後憤憤地離開了。

  “他這是怎麽了……?”柴傾城看向香不染,臉上全是疑惑不解。這個劉樸漢,怎麽好像看她的眼神像看殺父仇人一樣?

  “我們認識的那一天,他在天香樓門口做了蠢事,被我下了總管的職位。”香不染看著被劉樸漢拍到地上的酒端子,說道。

  “就是被我當眾拆穿下油鍋

  的那件事?”柴傾城問道。

  香不染點了點頭,“嗯。”

  那就難怪了,畢竟在人家看來,是自己多管閑事,斷了人家的大好前程。

  柴傾城蹲下去,將酒端子撿了起來遞給小廝。

  香不染對著周大生和光頭木細細吩咐了一番後,帶著柴傾城回到了前麵。

  桌上重新擺上了熱騰騰的飯菜。

  “快吃吧。”香不染對著柴傾城揮了揮筷子,示意她趕緊吃。

  這人還真是有意思,明明剛才就很著急,現在又好像一副沒什麽事的樣子。

  柴傾城拿起筷子,夾了一塊酥肉,看著香不染,問道:“你怎麽好像一副沒事的樣子?”

  香不染卻是一笑,俯過身子,敲了敲柴傾城的碗,“就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吃飽了才行啊!”

  柴傾城點了點頭,也確實是這個道理。

  半晌之後,兩人舒服地打了個飽嗝之後,柴傾城才慢慢將自己心中的疑惑一一道來。

  原來,鬥酒會是每年一次,為了宮廷宴會用酒所舉辦的酒類大賽,他們天香樓每年都輸給了滿江樓。今年,香不染出去遊曆就是為了尋找好的釀酒師傅,一心想要在比賽上贏過滿江樓。

  “所以,周大生和光頭木都是……”

  香不染點了點頭,“他們兩個是我在邊陲小鎮的時候遇到的,他們兩個從小拜入同一師門學釀酒,向來不對付,但都是一等一的罕見釀酒高手。”

  “原來如此……”柴傾城點了點頭,又緊接著問道。“那麽……你說的那個鬥酒會,他們的評判標準是什麽?”

  柴傾城是真的很好奇,因為到了現代釀酒這件事已經幾乎完全形成了工業化,很少再能見到純手工的釀酒工藝了,這個放到現在應該也算個非物質文化遺產了。

  “觀之清明透亮,嗅之清香微苦,品之回味悠長。所謂色香味,缺一不可。”

  柴傾城看著他,目光中有些佩服,伸手拍了拍麵前人的肩,說道:“呦,看不出來你還是各中行家啊……”

  香不染看著她拍的那隻肩,有些苦澀地笑了笑。“行家有什麽用,這樣下去今年估計又要輸給滿江樓了……”

  砰!

  柴傾城剛想好的安慰用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兩人就被這一道聲音給嚇了一跳。

  因為香不染之前吩咐過,所以掌櫃早就命人將大門關了起來。可是現在,那扇本來閉著的門被人從外麵一腳踹開。

  香不染和柴傾城兩人皆是臉色一變。

  大門被猛力一踹,晃晃悠悠好幾個來回才慢慢停了下來,一隻沾滿灰塵的腳底緩緩收了回去。

  那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渾身上下穿金戴銀,顯得極為富貴,然而身形極痩,臉上的顴骨高高聳起,但這人又偏偏在尖嘴上麵蓄了兩撇細長的小胡子,衝淡了高顴骨帶來的刻薄感,顯得整個人又有些滑稽。很像是電視劇裏套著大肥棉褲的貪財地主。

  跟在那人身後足足有十一二個又高又壯,光著膀子的年輕小夥,臉上都是一副來者不善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