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瑞王府中就迎來了懿旨。

  睡眼惺忪的柴傾城和小雨被秀兒強拉了起來，梳洗打扮一番後到了前廳，一位手持拂子的太監正坐在下首，跟蕭景瑞說著什麽話。

  那小太監一見柴傾城和小雨進來，忙放下剛端起的茶杯，走到她們麵前，一揚拂子，尖利的聲音響起。

  “懿旨到！”

  蕭景瑞也從主位上走了下來，站在柴傾城她們前麵，整個前廳裏所有丫鬟小廝也一並整整齊齊跪了下去。

  柴傾城跪在地上，緩緩抬起頭，隻見那小太監自懷中拿出一卷明黃色的聖旨，徐徐展開，高聲念了出來。

  “仰仗皇太後慈諭，柴秀月之女柴傾城端莊柔籟，著即冊封為傾城郡主；雲韻之徒雲小雨輕靈思純，著即冊封為縣主，欽此！”

  郡主？縣主？

  柴傾城一愣，這聖旨是給她們兩人的？

  “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奴才在這兒恭賀郡主和縣主。”那小太監宣完之後，走到柴傾城麵前，嘴像抹了蜜一樣。

  柴傾城卻是頭腦懵懵的，怎麽一轉眼自己就成了郡主了？

  “哦，對了，太後娘娘特意下令在京城擇一處好宅子，替郡主重新修繕一番，作為郡主府來居住。”

  “郡主府？”

  聽到這三個字，柴傾城一下子清醒了過來。昨日才在京城看到那個殺手頭目，若是接了這道旨意，不消一天，整個京城都會知道柴傾城當了郡主，到時候豈不是直接暴露在了敵人的眼皮底下。

  柴傾城搖了搖頭，看著滿麵笑容將聖旨向自己遞過來的小太監，自懷中掏了一袋沉甸甸的銀子塞進了他懷中，然後說道。“麻煩公公去回稟太後娘娘，就說傾城和小雨很感謝她老人家的抬愛，隻是……我們隻是鄉野之人，從來自由慣了，恐怕擔不了這樣的位置。”

  那小太監本來拿了銀子，正是眉開眼笑的時候，忽然聽到柴傾城這麽一說，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

  本來一個民女被封為郡主就夠匪夷所思了，然而更匪夷所思的卻是柴傾城。天大的狗屎運都砸到她頭上了，她居然要拒絕？

  這人怕不是個傻子吧。那小太監宣讀聖旨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碰到拒接的。一時竟然還不知道該怎麽辦，隻好回過頭求救似地看著蕭景瑞，為難道：“瑞王爺，這……”

  蕭景瑞麵色一沉，走過去，附在柴傾城耳邊說道：“你是怎麽回事？聖旨都敢拒接！”

  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慍怒。柴傾城歎了口氣，低聲說道：“你當我不想當這個郡主嗎？昨日，我見到了那個殺手頭目。”

  蕭景瑞目光一凜，然後沉吟了片刻，對著那小太監說道：“公公就將原話回稟給太後吧，她不會怪罪的。”

  那小太監從沒遇見過這樣式的，隻是衝著蕭景瑞行了個禮，用看傻瓜一樣的眼神看了眼柴傾城，搖了搖頭，被管家送了出去。

  午後，柴傾城坐在院中的涼亭中，手中拿著幾枚鵝卵石，有一下沒一下地朝水中扔進去，然後看著漣漪一圈一圈慢慢散開，直至消失。

  柴傾城看著水麵，心中卻想著上午宣旨的小太監臨走時那

  個宛如看智障一樣的眼神。

  她心中也是十分崩潰。這個大一個狗屎運，她怎麽可能不動心，但是為今之計還是小命更加重要。

  那個殺手頭目為什麽會出現在京城？難道是來殺自己的嗎？

  柴傾城此刻腦中思緒紛飛，然後下意識搖了搖頭。

  看昨日的情形，那個殺手應該一直就在京城。那麽他到現在都沒有來殺自己，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他還不知道自己在瑞王府。

  如果真是如此的話，那麽如今的情形就已經變了，那人在明，她在暗。

  若是報仇，此時便是最好的時機了。

  柴傾城“噗”地一聲，將最後一枚石子扔進了池中，站了起來，自己不能再這樣坐以待斃了。

  身後是一圈一圈比剛才更加激烈的漣漪，柴傾城慢慢走了出去。

  站在天香樓門前，柴傾城深深吸了口氣，摸了摸身上揣地鼓鼓囊囊的銀子，頓時腰杆子直了幾分，然後昂首挺胸，一副宛如熟客一般的做派大搖大擺走了進去。

  “小二，來壺茶。”

  柴傾城自懷中摸出一錠銀子往桌子上一拍。

  然而來來回回的小廝們似乎並沒有看到這錠亮晶晶的銀子，正是神色匆匆地進進出出，顯得什麽焦急的樣子。

  什麽情況？

  柴傾城一愣，這個世界是怎麽了？現在有錢都不好使了嗎？

  她環視了一周，發現整個店裏就隻有自己有個客人，上次在門口見到的那個肥胖的劉掌櫃也不見了蹤影。

  柴傾城正奇怪著的時候，有個麵色白淨的小廝急匆匆地從店外走了進來，麵色似乎十分凝重。

  等他走到柴傾城身邊的時候，她眼疾手快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袖，蹙眉問道：“小二，這是怎麽了？”

  那小二覺察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扯住，麵色似乎有些不耐煩，強忍著，對著柴傾城鞠了個躬，道著歉。

  “這位客官，真是對不起，您還是改日再來吧。今日天香樓不營業。”

  說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柴傾城的手還來不及送來，那小廝猛地一扯，柴傾城頓時重心不穩，整個身體朝前湧了過去，差點摔在地上。

  這是什麽情況？不營業幹嘛要開著門。

  柴傾城站了起來，將銀子揣進衣裳中，心中有些鬱悶，本想來天香樓看看有沒有關於那個殺手頭目的消息，沒想到今日還不營業。

  柴傾城垂頭喪氣地抬腿就要往出走。

  然後……

  “哎呦——”

  柴傾城沒來得及抬頭，就感覺自己結結實實撞到了一個東西上麵，連連後退了幾步，好不容易站穩了，捂著額頭微微蹙著眉，正欲抬頭說話，待看清楚眼前的人時，就愣在了原地。

  “香不染？”柴傾城的語氣中帶著些不可置信。

  正在跟旁邊小廝說話的人猛地也是一頓，看向柴傾城，眼神一亮，“是你？”

  “真的是你啊，你怎麽在這裏？”柴傾城對著他問道。

  香不染看著她，似乎十分驚喜的樣子，對著身邊的小廝吩咐了些什麽，然後小廝們點了

  點頭，退了下去。

  “怎麽要走？留下來一起吃個飯吧。”香不染一邊笑，一邊看著她。

  “這裏今天不營業，我們去外麵吃吧。”柴傾城撇了撇嘴，語氣中有些不滿，“不營業幹嘛要開門啊，進來的人該有多失望，切……一看老板就不是什麽實在人，我們另找一家店，我請你。”柴傾城豪氣衝天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算是謝謝你上次借手帕給我了。”

  說著，催促著香不染就要往外走。卻不料對方似乎嘴巴抽搐了幾下，看向她的眼神十分奇怪，然後神秘兮兮地搖了搖頭，伸手拉著她就徑直往裏走。

  “喂！人家不營業的！”柴傾城一邊被拽著衣袖，一邊嚷嚷著。看向香不染的眼神意思很清楚了。

  你腦子秀逗了吧？？

  柴傾城被他拉到剛才坐的那個桌子上，剛才被連扯帶拉的怒火“騰”的一下子竄了上來，她瞪著坐在對麵的香不染，剛想站起來。

  然而就在她的屁股剛剛離開凳子一厘米的時候，隻見對方打了個響指，立刻就有步履匆匆的小廝停了下來，朝著這邊走了過來。

  “上一壺茶，再來幾個菜。”

  熟撚地像是在自己家。

  然而，更讓柴傾城瞠目結舌的是，那個小廝竟然低低地稱了聲“是”，然後在香不染的擺手中退了下去。

  “你是什麽人？”柴傾城看著小廝對他畢恭畢敬，結結巴巴地問道。

  那人卻是“啪”一聲，打開竹扇，對著柴傾城搖了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不慌不忙地說道：“我就是你口中那個不實在的老板……”

  ！！！

  有什麽比當麵吐槽被當事人當場抓包還要尷尬的嗎？

  柴傾城尷尬一笑，結結巴巴地說道：“這是你開的？所以上次……”

  “上次是我剛剛遊曆回來。”

  柴傾城心虛地低著頭，原本遇見熟人的興奮已經消失殆盡，剩下的就隻有如坐針氈了。

  正在柴傾城不知道該說什麽的時候，小廝端著茶壺和飯菜走了過來，打破了尷尬的局麵。

  香不染看著她這副樣子，存心想逗逗她，於是招了招手，將掌櫃的喚到自己麵前，吩咐道：“下次，若是不能招待客人，那就閉門，不然客人該說我們天香樓不實在了。”

  柴傾城心裏咯噔一聲，夾菜的筷子一頓，抬頭對上了香不染的眼神，支支吾吾地開口說道：“其實我今天……”

  既然香不染是天香樓的樓主，那向他打聽應該會容易得多，柴傾城躊躇了半天，開口正欲說。

  然而就在這時……

  “樓主，不好了！”

  從後院跑進來一個小廝，身上帶著一股濃鬱的酸味，讓柴傾城想起了加了酵母的麵團。隻見那個小廝跑到香不染麵前，神色沉重地說道：“樓主，第四批的酒又壞了！”

  香不染聞言臉色一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柴傾城後麵的話也硬生生被掐斷到喉嚨裏。

  “什麽？又壞了？”香不染語氣變得有些慍怒，轉頭對著柴傾城說道：“你先吃，這頓算我的，咱們改天再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