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回:滂沱雨吟曲 紫竹林爭雄
作者:可能是閑的      更新:2021-07-22 13:54      字數:7426
  念成本來是十分氣惱的,但在揮打蟲群無果之後,又仔細想想沙平雁的話,忽然對這蟲群的行動和軌跡產生了興趣。羅念成細細觀察這些蚊蟲的行動,它們就如同一團團真氣、靈真。雖說看得見,卻摸不到,難以把控……

  ??“我既決心要成骨紋,就不可荒廢一日,有勞沙前輩指點,我定要再得運氣之法。真氣之門,微妙廣博,不可不學……”

  ??沙平雁起身往回走,連連擺手:“我可沒有指點過你。”

  ??此後每日裏,不論是否陰雨天氣,羅念成總要繞著桃柳潭清濁兩潭水走一走,有時是他自己一人,有時是他和沙平雁兩人。偶爾餘楓寒身體好轉,也會同他二人一齊走走。他在常常靜坐在岸邊練功,頂著那吸血蠅的叮咬,或是模仿它們飛動的痕跡運氣,摸索氣息的練法。

  ??一日陰雲密布,眼見要落大雨,這天餘楓寒又毒發臥床,沙平雁為她傳功療毒,剛剛安頓她睡下。

  ??念成和沙平雁在屋中對坐,隨便聊著。念成問沙平雁,“前輩,那日我見您坐於岸邊,身圍起一層真氣護體,才使那些吸血小蟲不敢靠近,你所用的,是骨紋流經神猛穴之真氣,還是說,你自令真氣內外流走,無須動用骨紋?”

  ??沙平雁笑道:“骨紋隻是一個基礎,若你成了堅實的骨紋之基,便不要再去依賴於它。”他手指顱頂頭蓋骨,“我骨紋煉遍全身,動用真氣,卻不常走神猛穴,而是保持真氣內外平衡,自然流動。”

  ??“這麽說,您的外附真氣便是常態,而非有意為之。”念成感慨,“我見過不少高手,凡動功時,才取骨紋處真氣或靈真,竟沒有人像您一樣將真氣流於體外,視作常態。”

  ??沙平雁又道:“你隻需記著,骨紋隻是練氣基礎而已,強弱不別於此,隻是氣量取決於它。我不評價如何運氣更強,但誤認為保留真氣存於體內是養氣的做法,並不合理。你我體中之氣,皆自外來,若不同天地同氣,不論靈真還是真氣,人的發揮總是有限的……”

  ??沙平雁見屋外下起了小雨,反倒起了興致,要出門去。

  ??沙平雁取下了壁上鬥笠,又背了那張素琴,提了一壺酒,往雨中去了。

  ??羅念成見狀隨後跟上,此時東皋山為陰雲密罩,風卷冷氣,雨越來越大。

  ??念成見牆壁上還有一副鬥笠,猜想這是備給餘楓寒的。因此他沒有取下,也沒問沙平雁,不便入雨,他就停在了門口,目送沙平雁走進了雨中。見沙平雁轉過桃柳潭,不見了蹤跡,念成便衝入雨中,追他而去。

  ??二人一前一後,繞過了幾處緩坡,來到一片竹林中,沙平雁這才停下腳步。他用那頂帽子和衣服為那張素琴擋雨,自己卻暴露無遺。他到了竹林中,走了不久便到了一塊大石頭前。

  ??念成本以為他是要護琴,沒想到那套鬥笠竟被他用來護著裝琴的袋子。這袋子通體棕麻,但繡有一株蘭草。羅念成猜測,恐怕這袋子是餘楓寒所做。

  ??他望見大雨中沙平雁於竹林中擺開架勢,把琴橫置在大石之上。沙平雁兩袖一揮,把那壺酒擺在一旁,又端坐在琴前,任大雨打落了他額前的一綹金發,這個斷眉刀客就這麽泰然自若地揮指,伴著落在古琴上的雨水,奏出悠悠鴻音……

  ??念成細看時,大雨中沙平雁身圍亦是那股真氣,環繞周身。琴酒雖然被浸在了雨水之中,沙平雁身上的衣服卻一點兒都沒濕。他的琴聲和沙沙的雨水融為一體,毫不突兀。這琴聲讓這雨別有一番情趣,沙平雁動指奏出聲聲動人心魄的曲子,念成完全聽入了迷。

  ??琴聲漸起,那身圍真氣也更加濃厚,方才被雨水打濕的他額前的金發,不知何時已經變得幹爽。真氣在雨中宛如一層隔絕兩世的屏障,令一滴雨也沒再落到沙平雁身上。念成這才體會沙平雁所說的深意。

  ??雨漸漸小了,琴音卻更強了。竹林沙沙作響,已是月上雲梢,林中煙霧繚繞,漸漸起了霧氣。竹筍從地上冒了出來,鳥雀早被驚得無影無蹤。但等月光灑下,雨漸漸停了,鳥雀才重出林梢。地上已有積水,積水中映著明月,皎潔無暇。竹林中被洗過的竹子,又在煙霧中似披上一層輕紗,雖在夜裏,卻美妙無窮……

  ??沙平雁興致大好,舞琴吟唱:

  ??“竹星寒芒點光透 ,煙雨香雲袖。千針穿打落紅愁,白翠初點頭。暮林銀紗枝雀走,人影素琴後。半池暈漪和舞柔,圈圈映月皺。長衫交水弦絲扣,一曲驚夢樓。揚手傾身笑風波,滂沱催亭惡。潭霧泥蛟撲麵獸,至死觸不周。青衣縵腰仙賞夠,坐觀孤煞否?一人一琴一曲奏,萬籟轉空候。”

  ??伴著這悠悠之聲,羅念成不知他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隻同沙平雁一起享受著這雨中的盡興之曲。

  ??幸虧這雨來得早,若是來得晚了,東皋山這些剛開的桃花可就要遭殃了。大雨之後,滿山遍野的桃花皆爭先恐後地綻開,尤其是那東皋山前十八裏地蔓延不絕的桃林,更是一大奇觀。

  ??郭爽駕著一輛馬車,滿載著幾壇‘仙不問’,正朝著這桃林而來。在他身後,忘歲翁、顓孫淩越各自又駕了一輛馬車,也是載著酒壇,顛簸地朝東皋山行來。

  ??拐過山腳,淩越望見了眼前一眺無際的桃花林,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這粉白相間的桃林蔓延數裏,夾道而生,桃花雖沒有全開,但也已經開了一大半。眼前美景,叫三人不由得驚歎。

  ??“好美的桃林!”淩越拍了馬車,趕著向那條路奔去。“沒想到這樣偏僻的地方,會有如此動人的景色。”

  ??她一入此道,兩邊桃花的淡淡氣味便充盈在身邊,鑽進了鼻子裏。目之所到,皆是粉白的桃花,每一朵都盡情舒展著花瓣,在枝頭爭香鬥豔,安靜又熱烈地守護著東皋山的春日。

  ??郭爽也跟在後邊感歎,此地桃林景色,屬實罕見。忘歲翁卻嘲他道:“你從此地來,沒見過這景象嗎?為何故作驚歎?驚歎也當留給老夫啊。”

  ??郭爽一咧嘴,眼神還遊蕩在桃林之中,“實不相瞞,晚輩也是頭一次見這綿綿桃林開花,我來的時候,桃樹都還沒開花呢,那時大雪紛飛,把這些樹都埋起來了,哪裏看得到桃花。”

  ??“這不就看到了嗎?”淩越喚馬停下,下了車,鑽到了桃林中。

  ??郭爽本想阻止她,三人好繼續趕路。不過他想到此處離羅念成他們已經不遠了,如此美景,倒也不是不可以停車賞玩。既然如此,幹脆都下馬歇歇,好好看看這十八裏桃林的景色。

  ??忘歲翁也早早下了馬,去了另一麵的林子裏,“我去撒尿,你們走時記得喊我啊。”郭爽分明看見他裝了一壺酒,偷偷摸摸揣在了懷裏。不過郭爽任他走了,自己也去看這桃花。

  ??三人在桃林遊賞了一番,郭爽告知這二人羅念成和沙平雁就在桃林盡頭。淩越歎道:“沙平雁是怎樣的人,雖說避世,卻挑了這麽好的地方住下了。能在這裏生活,倒也不覺得無趣。”

  ??“快帶路吧,稍晚一點,我要帶著我的乖徒弟到此遊耍。許久不見,不知他武功有沒有長進。”忘歲翁飛身上了馬,嚷著讓郭爽帶路,自己卻先沿著桃林前行了。

  ??郭爽和淩越也跟了上來,慢慢行進在兩岸林間。

  ??三人終於走到了桃花林的盡頭,來到了東皋山深處。郭爽牽著馬,馬車上是滿滿的幾大壇‘仙不問’,他衝著那木屋吆喝:“沙前輩,你看看我帶什麽回來了!”

  ??淩越和忘歲翁也跟上郭爽。三駕馬車沿著一條窄路,繞過了通向桃柳潭的那個陡坡,選了相對平坦的地方行來。

  ??“沙前輩,你要的酒我運回來了。”郭爽扯著嗓子大喊,又叫道:“羅兄弟,你看看誰來了?”

  ??幾人靠近了這屋子,屋裏人似乎這才聽到動靜,木門吱呀一聲被打開,羅念成從屋中走出,他衝郭爽比個安靜的手勢。“餘女俠今日身體不適,你不要這麽大動靜,沙前輩正在為她療傷呢。”

  ??念成說這話時,眼睛往郭爽身後瞧瞧,看見了顓孫淩越和忘歲翁就在郭爽身後。

  ??忘歲翁也在同一時間衝了上來,朝著念成胸口就是一拳。“好小子!我讓你在神止峰上守劍,你怎麽跑到這地方逍遙快活來了?你把為師的話都當做耳旁風了?還是都當一陣屁了?”

  ??念成被他一拳砸得朝後退了半步,又被忘歲翁揪住了耳朵。“你看看你這副樣子,是不是很久都沒練功啦?我教你的心法練得如何了?還有那誅仙劍招式?你是不是都快忘光了?”

  ??念成雖聽著忘歲翁一陣數落,但心中卻格外高興,已許久不見忘歲翁,今日能在這地方遇上恩師,他心中有說不出的感激。“師父,您怎麽到這兒來了?最近還好吧。”

  ??忘歲翁也不追求方才拋出的一大堆問題,他又轉而關心道:“為師好得很,倒是你怎麽這般憔悴,究竟發生什麽了。我知道你可能碰到些麻煩棘手的事,你都說給為師聽。這姓郭的小子騙我,說有人把你打傷了,甚至……”忘歲翁沒再說下去,前前後後上上下下大略掃視念成一通,“快和為師說說。”

  ??念成不知郭爽給忘歲翁說到了什麽份兒上,是把所有實情都說了,還是沒告訴忘歲翁他骨紋已失的事,這時他看見迎麵走來的淩越,笑著問候,“淩越姑娘,你也來了。”

  ??“不錯,我也來了,我再不來,權魔劍都要給人盜去了。”

  ??“這麽說,你們已經上過神止峰了?”念成這時才知道,忘歲翁和淩越已去過神止峰,見了神峰上權魔劍劍魂遺失。他想起歲翁方才說得話,這才行禮道歉,“師父,徒兒不肖,沒能守住權魔劍……”

  ??歲翁連忙把他扶起,“這麽說,你果真讓人偷襲,才丟了隨侯珠?”

  ??忘歲翁自己察起念成命跡來,他開眼看到的,羅念成身後幾乎沒有白氣,不顯露絲毫命跡。當初宏大氣如屏風的天命跡蕩然無存。歲翁不敢相信自己雙眼所見,麵露訝異,他又揉了揉眼睛,站在念成身側,仔細看著念成身後命跡。

  ??淩越見忘歲翁這樣的舉動,也在一邊觀察念成身後命跡。

  ??“怎會如此!”忘歲翁,抬頭盯著念成,半天說不出話來。

  ??“逆命跡……”淩越自然也看出念成命跡變化,他身後再無白氣如屏,乃是絲毫沒有痕跡的逆命跡之流。也就是說,曾經那個骨紋達到骨羽階的羅念成,如今真的沒有半點骨紋了。

  ??念成把他在神止峰上遇到婉熠,受她一擊而昏迷的事情,跟淩越、歲翁說了。又說是郭爽救他來此,又是沙平雁出手挽回了他的性命。

  ??忘歲翁暴跳如雷,愛徒骨紋為人所毀,他無論如何都是不能接受的。羅念成天生的好料子,初煉骨紋,便登增羽紋之骨,這樣的天賦,竟在一朝一夕之間泯滅殆盡。當時自己在他身上花費了不少心思,為了他日後能夠精進,甚至還隱瞞了念成真實的骨紋底子。沒想到,離別數月,他身上骨紋竟一點兒都不剩了。

  ??“究竟是誰?難道被魔氣控製的女子有這樣的本事?她能僅憑一擊就毀了你一身的骨羽紋階骨紋?”忘歲翁全然不信這套說法,他急得在地上走來走去,不住地捋著白須,走了好幾趟,他突然停下來。

  ??“是不是你小子動了什麽手腳?”忘歲翁氣衝衝指著郭爽,質問他是否與念成失去骨紋之事有關。

  ??郭爽大駭,跳開在一旁,慌忙擺手,“跟我沒有半點關係,我到神止峰,羅兄弟就躺在那裏,直到我背他下山,在盧龍堡中求醫,也均沒有外人出現,前輩可不能怪在我頭上。”

  ??“師父,郭大哥救我性命,又怎麽會害我呢,您先消消氣……”念成安慰歲翁,可是歲翁哪裏聽得進去,他不耐煩地揮手止住念成,又低頭道:“盧龍堡那個人叫什麽?邈佗,對。是不是他,是不是他暗中使了什麽手段?”

  ??忘歲翁氣得回頭就要上盧龍堡去,淩越攔下歲翁,給念成使個眼色。“前輩莫急,董府中連半個人都沒有了,您上哪裏去尋邈佗,還是等問個清楚……”

  ??忘歲翁又掉頭回來,“對,找不見邈佗,這屋子裏的是誰?叫什麽名字?讓他出來,是不是他暗中使了手段,害我愛徒喪了一身骨紋!”

  ??歲翁幾步躍到那木屋前,大聲喝道:“裏麵的人快出來,不要等我進去抓你!”

  ??郭爽一看事情不妙,又上前勸道:“沙前輩也是好心救我二人,若不是他出手相助,我們可能早就凍死在這東皋山了……”

  ??歲翁扭頭冷冷問道:“是誰帶我徒弟到此地的?”

  ??郭爽一聽這話,連忙住了嘴,偷摸躲到馬車酒壇之後,不敢再出聲了。

  ??“師父,郭爽說得不錯,沙平雁確實救了我二人性命。我從盧龍堡被邈佗救下之後,一直昏迷不醒,直到來此東皋山,沙前輩才出手救醒我。我受的傷,大概是魔氣所致,和旁人沒有關係。您看,我這不是好好地站在您麵前麽。”念成上前勸歲翁,歲翁卻不理會他,繼續扯著嗓子大喝:“姓沙的,你快給我滾出來!”

  ??“我徒弟怎麽會成了現在這個樣子?你是怎麽幫他療傷的,給我說個清楚明白!”

  ??忘歲翁就差進屋子拆家當了,要不是念成、淩越攔著,他恐怕已經入了木屋。

  ??“既然是客,就不該在外麵大喊大叫。豈不有違賓客之道?”

  ??沙平雁推門而出,見到忘歲翁,“屋內有人正在休養,老翁為何大嚷不止。沙某與您素未謀麵,何以如此無禮?”

  ??“你將我徒兒害成這樣,今天,我就和你相識一場。”歲翁不由分說,雙腳已然離地,他如蚱蜢般迅捷離地,雙拳衝向沙平雁。

  ??“你徒弟沒有跟你解釋清楚麽?”沙平雁本鎮定自若,但見歲翁招起之勢,便知絕不可大意。這老翁鬢發蒼白,顯然年歲已高,但見他出手之迅捷,拳來威猛,著實不容小覷。

  ??沙平雁撤步站穩,疾出雙掌。因為他立在門前,若是躲開忘歲翁這兩拳,屋子定要被打開一個大窟窿。他出掌去接雙拳,二人會招之際。真氣相撞,二人皆需向外卸力,均不願在體內承下對方的一擊。

  ??淩越、羅念成見這二位動起手來,忙上前相勸,隻是二人到了歲翁身後,卻被沙平雁出掌真氣衝開。二人各退十幾步方穩住身子,歲翁把這雙掌的真氣卸在肩頭,自後背而出,因此念成、淩越才受此一擊。

  ??沙平雁也是一樣,他把忘歲翁出拳真氣卸在肩頭,自後背而出,隻聽哢嚓一聲,那扇結實的木門瞬間裂開了幾瓣。

  ??二人對招後忘歲翁朝後退去,沙平雁也退一步站穩。他回頭望一眼木屋的門,可惜道:“我已經很小心了……”

  ??念成連忙道歉:“沙前輩,實在對不住。我師父他秉性怪異,我也勸不住他。望您海涵,二位千萬不要再動手了。”

  ??沙平雁沒有理會念成,抖抖手腕,方才這老翁一拳,又突破他的意料。他雖看出這老翁不同凡響,但接下這一拳,才發覺還遠遠低估了老翁實力。

  ??沙平雁飛身而起,“這麽打下去,晚輩的屋子要被拆了。”他一麵朝竹林而去,一麵道:“前輩年歲至此,出手真是令人意外。”

  ??忘歲翁緊跟其後,追了上來。

  ??淩越、念成自然不敢留在原地。這二人還不及動身,見那郭爽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眼泛亮光,似是見了鮮肉的惡狼,歡呼雀躍地緊隨那二人入林中去了。

  ??“郭四叉這是怎麽了?”淩越有些不解,也隨念成動身前往竹林。

  ??“他見了這二人打鬥,才這麽興奮。”念成無奈,他知這郭爽秉性如此。觀高手互鬥,就像他見了天下知名的利器寶貝,兩眼放光。

  ??“這麽會有這種癖好?真是個怪人。”淩越看一眼念成,又問句:“你究竟怎麽了,這麽會失了一身骨紋?”

  ??二人邊向竹林疾奔,念成歎道:“還是先勸二位罷鬥,再慢慢說吧。你呢?你又為何重回中原?你不是隨國師返回巫鹹了麽?我還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淩越加緊腳步,“還是先勸二位罷鬥,再說不遲。”

  ??念成低頭一笑,“好。”加緊步子趕了上去。

  ??風穿林,聲掠葉。青竹排排,日影斑駁。黃衣斷眉人立在一側,矮瘦的白發老翁立在另一側。這二人手中皆無兵刃,隻是他們目光蕭殺,麵龐冷峻。竹林中尚有未褪去的濕氣,在陽光的蒸騰下寥寥起霧,風時時掠過,卻不狂亂。擺動的竹葉發出細微的沙沙聲,先是一片,兩片,後是整片竹林傳來此起彼伏的沙沙聲。地上軟軟的,似乎是踩在了獸背上。

  ??沙平雁側身而立,單手負在身後。右手成空拳,護在前腹;忘歲翁雙手背在身後,雙眼微微眯起來,抿緊的雙唇倒有些撅起的感覺。

  ??二人竟都聽不見對方的呼吸,氣息湧動在極為有限的空間內,一點兒也不向外張揚。

  ??二人目光交匯在一處,似乎已神戰了幾十回合,但這二人其實紋絲未動。

  ??忘歲翁觀此人身後命跡,竟是逆命跡。他當然不會認為此人身無骨紋,他大概明白,眼前這個斷眉小子,把自己的真氣內斂,藏了起來,不想教外人發覺。

  ??一陣風掠過,驚起滿林的竹葉擺動,刹那間,歲翁眼神一變,先發製人。

  ??忘歲翁挺身而進,疾出一掌,沙平雁退避躲閃,見歲翁後式又是接連幾掌,閃不開的,隻好對掌相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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