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謀定六王守空營
作者:可能是閑的      更新:2020-06-30 17:15      字數:3281
  索納飛步朝著自己營帳而去,他不想再聽見任何關於自己的評價,他怕忍不住掀開自己人的腦蓋。他清楚地知道,這一去雚疏廄,就再也抬不起頭了。

  黑雲夜卻懸明月,銀光照在了帳前的大旗上,冷風瑟瑟。一盆火烘亮了獸皮帳,喀戎叫了帳外侍衛進來,吩咐了幾句,侍衛便匆忙離開。

  不久,幾位偏申紛紛前後走進帳中,喀戎帳中數來共站了六位偏申。算上索納、哈剛達,蠻營共有八位偏申,皆是以前各部族的首領,後歸從夔,成了偏申。

  “今夜月色極佳,我料北賊定來劫營,召集六位,商討戰術。”

  這六申王分別是雲澤王石拓野,雨澤王木隆,雷澤王花雄棘,風澤王黑疾,火澤王呼巒崖,山澤王叱吒。索納、哈剛達分別是瘴澤王和土澤王。

  “這裏召來八王中的六位,剩下的土澤王哈剛達,瘴澤王索納在何處?”問話的正是木隆。

  “是啊,他們二位呢”眾人疑惑,看著低頭沉思的喀戎。

  “我已定好計策,眾位申王依計而行。土澤王、瘴澤王留守大營,敞門迎敵,諸位來看。”

  喀戎將眾人喚到圖前,指著圖上蠻軍大營周圍的山丘道:

  “諸位率自家部卒前往大營外丘陵之後埋伏,不可輕舉妄動,等待營中起火為號,即刻衝殺圍營,和索納,哈剛達將軍裏應外合,圍殲北賊。”

  “東首山由風澤王黑疾、雲澤王石拓野藏伏,西南側丘去雷澤王花雄棘、雨澤王木隆前往。東北、東南側分別由山澤王叱吒、火澤王呼巒崖伏擊。諸位帶精兵潛伏,不可泄露行蹤,待到營中火光大起,再作合圍之勢。”

  喀戎與他們個個照麵,一一安頓清楚,叮囑他們不要輕舉妄動,隱秘行事。

  風澤王黑疾盤著大手中的兩枚狼骨珠,雙眼緊盯著桌上之圖:“東北、東南兩處可抽兵力把守西側,阻斷北賊退路,進而全殲!”

  “黑、石二位偏申守東山,大可不必再伏兵東側,我可前去守西麵斷其後路。”山澤王叱吒摸著短須,斬釘截鐵道。

  喀戎神色恍然,又望一眼地圖,北境軍營確實在西北方向。喀戎遲疑之際,帳門邊白發偏申開口道:

  “喀申謀自有他的道理,還用你們一群愣頭青指手畫腳?”說話的是雨澤王木隆,這八申王中,數他年齡最長,大小決議,總常由他拿定主意,長久以來。總有一副看不慣其他申王年少氣盛、血氣方剛的壞脾氣,抓到機會,就要訓斥他們一頓。

  “雨澤王此言差矣,行軍布陣,講究群策群力,大家多出意見,也是為了能打勝仗,你老就別氣哄哄了,喀申謀還沒說什麽呢,您老倒先動怒了。”

  木隆一聽有人頂撞,當即臉色大變。他將掛在腰側的一口銀白寬劍亮出鞘來,那是幾十年前他在同北境人的戰場上繳獲的,對方是有名的戰將,以木隆當時少勇,砍下了那戰將的頭顱,收了這口寶劍。

  當年雨澤王木隆也確實威名赫赫,隻是歲月不饒人,雖貴為一族偏申,卻在八王中分量短斤。隻是他向來並不自知這一點,反而在他看來,人人對他崇敬有加。

  他張大鼻孔,嘴角朝下,狠狠瞪著剛才講話的火澤王呼巒崖。底氣十足地說:

  “不是本王論資排輩,倚老賣老。你們諸位曆事尚淺,隻懂打打殺殺怎麽能看破玄機,老夫縱橫邱澤四十載,什麽事能逃過我的法眼?我看這喀申謀排兵布陣並無問題,敵入我營,豈有再退還之理,我們內外夾攻,將他們一口氣吃掉,還怕什麽從西側逃走。你是覺得本王這口劍不夠鋒利,說話不夠分量嗎?”

  木隆腰間之劍閃著白光,幾十年的滄桑卻是虛華掩蓋不住的,那劍刃上的小隙缺口便是最好的證據。之所以劍光仍在,還多虧木隆整日抱著這口寶劍,精心擦拭打磨,小心嗬護保養,劍光才一如往昔,隻是大小戰爭留下的劍傷,再也無法複原。

  “艾切!你這老王怎麽隻挑老實人欺負?火澤王不過是小心提點,講明利害,還生怕您老人家動怒,你那寶劍鋒不鋒利,隻有劍下鈍肉能知,你自己夠不夠份,又關你那口劍什麽事?”說話的這位是山澤王叱吒,他隻有右眼炯炯,左邊隻留一個窟窿,是個天生獨眼。他接著轉頭對火澤王說

  “呼老弟你也是,老爺則發不發怒關你什麽事,還要去囉嗦講理,看看,好心吃了閉門羹,這回舒服了?”

  “行了行了!說到哪去了?我們在商議大事,不是叫你們來拌嘴的,快領了命回營準備!喀申謀,快拿個主意!”擠滿粗大蠻王的營帳中傳出略顯沙啞陰柔的女聲,這便是雷澤王花雄棘。她是僅有的部族女首領,豪爽強悍,雖為女流,卻無人敢小看她。花雄棘講話之時,啪啪拍著桌子,教大家把心思放在作戰上麵。

  “老夫以大局為重,暫且不追究你無禮!”木隆氣哄哄找了角落坐了,他的話也被其他人的聲音淹沒。

  黑疾手中狼骨珠咯咯作響,他皺眉道:“若不是來商量計策,喀申謀大可將情報給了小的,我們幾位照辦便是,何必聚在此處,貽誤戰機。”

  “艾切!”叱吒又接話茬,“是沒給小的情報,給了小的報信,你風澤王又怪喀戎不把你放在眼裏,況且……”

  帳中一陣嚷嚷,隻有雲澤王石拓野默不作聲,喀戎看向他時,他也抬頭看了一眼喀戎,目光交集一瞬間,石拓野道:“我營中兵少貴精,隻要沒有大的犧牲,聽從喀申謀調遣便是。”

  “雲澤王還真是愛兵如子,我們都去當炮灰好了,你坐收大功,保存實力?艾切,艾切。你幹脆回了邱澤,帶著自家部族守著那片沼澤去,我們打入北境,會年年分點中原特產給你,好讓你享受天倫之樂。”叱吒又是你一陣冷嘲熱諷。石拓野卻沒有理會大,八王之中,互相默契,早就摸透了對方的性格,便沒了追求死磕的必要,教他人逞一逞口舌之利,並沒有什麽損失。

  喀戎往火盆中填了火,捋須道:“北人自西而來,遇伏退去,應當有人阻擋,是我考慮不周,依風澤王

  所說,就勞煩叱吒將軍去守西側,阻斷敵人退路。”

  “艾切!老木哇,我說什麽來著,有分量也不能阻止別人幹對的事吧”叱吒摸著短須,右眼珠打著轉。

  黑疾停了盤在手中的狼骨珠,微微點頭。“如此便好。”

  火澤王呼巒崖瞅瞅木隆臉色,這八王中,恐怕隻有他對木隆有尊敬之心,還生怕方才真的頂撞到了人家,偷偷去了一邊,斟了一杯酒,端到了木隆麵前,笑嗬嗬地賠禮:

  “呼巒崖給雨澤王賠罪了!”

  木隆看了一眼他,差點就想不起來剛剛因為什麽兩人有的矛盾,糊裏糊塗地接過來,有人賠罪總是不虧的嘛!他挺了挺腰板,左手搭在那柄寬劍劍柄上,右手舉杯:

  “不是本王論資排輩,老夫縱橫邱澤四十載,見過太多大風大浪,你們年輕人要好好看,好好學,慢慢曆練……”

  “說你老實,還真是沒藥可救,老爺子隨便發發神威,你就當他生你的氣,還轉身賠罪,艾切艾切!”叱吒正有一麻袋的話要魚貫而出,花雄棘打斷了他:

  “少說兩句吧你!我們快回營準備吧,依照申謀所說,劫營就在今夜!”

  “各位申王務必隱秘行事。速去準備。”喀戎教他們回去。六王前後離開,黑疾最後一個走出帳門,出門前停步,欲轉頭詢問什麽,卻又退去了。

  喀戎暗自思忖:風澤王是懷疑我為什麽會留下西北破綻,猜到我別有用意吧……

  夜已經深了,蠻營帳中,許多火光都暗了下來,或許是因為今夜的行動,或許是因為真的很晚了,一陣寒風流竄在營帳之間,掀起了些許沙塵灰蒙蒙的揚在了索納帳前。

  索納的營帳是唯一還有火光的幾座營帳之一。從帳中傳出的,是一陣刺鼻的烈酒氣味,濃鬱的酒氣,隨著這陣陣涼風縈繞在大帳周圍。帳中傳來已經微醉的索納喃喃的低沉聲音,雖然聽不清他在說什麽,但手下的蠻兵都感覺的到那股壓抑。因為瘴澤王從來都沒有這樣失落獨飲過,他隻會在衝鋒陷陣前,大獲全勝之後痛飲,他會瀟灑豪邁地同將士飲酒,但他不會像今日一個人這樣一壇接一壇地,伴著深夜,獨自醉飲。

  “哢嚓”一聲,酒壇砸在地上,碎成了幾瓣,未喝幹的酒已經把帳內的毯子濕了一大塊,帳中站著幾位侍從,但他們卻不敢上前服侍,隻是顫顫巍巍地站著。

  “哢嚓”一聲又是一壇。索納前前後後一人獨飲了五十壇左右,但他還沒喝夠,他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習習涼風進入帳中,掠過他的臉,他感到無比愜意和舒暢,他打個酒嗝,停了一會兒,又把頭仰起來,把酒灑在了自己的臉上,他已經醉到找不見自己嘴巴的位置。

  索納伸手去抓,抓了個空,帳中又沒酒了,他好像已經喝不下去了,卻還在尋酒。他向後躺去,躺在那張石椅之上,又打了幾個酒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