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森林·地靈領地—

  晚宴開始。馬爾決定還是先填飽自己的肚子，再去想別的事情。輕輕用手拿起擺在自己麵前的大餅，咬了一口。大餅酥薄的餅皮下是一層冒著熱氣的乳白色夾心，口感有點像牛奶混合了芝士的蘑菇醬，在這之上，一層清脆的卷心菜夾心則給大餅增添了不少口感，冰涼爽口的卷心菜與溫熱的蘑菇芝士醬融合的恰到好處，再加上酥脆的餅皮，有一種說不出的好吃。

  雖然手上不能有大的動作，馬爾嘴上卻動得極快，不一會就把一張大餅吃的幹幹淨淨，喝下一大口青草汁後還輕輕打了個嗝，感覺肚子上像是貼了一個暖水袋，頓時舒服不少。

  圓桌最上首的村長莫裏安看見馬爾吃完，臉上露出笑容，張嘴就想要說什麽，但還是閉上了嘴，看向一旁的白毛兔子。

  白毛兔子看到村長莫裏安的示意，極不情願的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開口道：“冒險家，您的胃口不錯，要再來一份嗎？”

  大餅的分量很足，一個下去，馬爾已經能夠感到腹部的鼓脹，吃是肯定再吃不了的了：“不用了，謝謝您，我已經吃飽了。”

  馬爾突然想到對方曾經提及“交易”這一詞，但並沒有心生芥蒂，而是刻意想把話題往那方麵引導。畢竟無論對方是否帶有目的，實質的行為是救自己於死地，還提供治療和食物，擦了擦嘴角的食物殘渣，對著白色的兔子繼續道，“我真的非常感謝你們好心救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們。”臉上表情十分真摯。

  白兔子微微頷首，表示接受對方的感謝，但並沒有回複的意思。她剛準備低頭繼續吃餅，卻看到一旁的村長在對她擠眉弄眼。於是無奈放下已經送到嘴邊的大餅，開口道：“我們族群一向奉行‘等價交易’這一準則，您身上帶著極為貴重的藏品，所以我們救您，就是想跟您達成物品的交易。”

  馬爾下巴微張，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如此坦誠地表明自己的目的。

  “噢！但，但同係，同係也是為了挽救一條無辜的森命，嗬嗬……”最上首的莫裏安明顯有點聽不下去，趕忙補充道。隨即瞥了一眼一旁已經在吃餅的白色兔子，抱怨對方十分匱乏的談判能力。

  “等價交易”嗎？自己的知識裏，並沒有涉及妖靈族社會行為這方麵的知識。腦內不自覺地開始了各種猜想，妖靈族的“等價交易”該不會是什麽靈魂獻祭的交易吧！馬爾迅速的將這個名詞與書上的活人獻祭靈魂等血腥的祭祀儀式聯係了起來。但對方明明是外表可愛的兔子，怎麽會……

  “咳嗯……”一旁的白色兔子輕咳一聲，擦了擦自己嘴邊說道，“您似乎對我們‘等價交易’的概念並不熟悉？”白兔子沒有停頓，繼續道，“我們所信奉的大地之神珀爾斯既孕育了大地上的生命、也是掌管回憶的領主，我們一族除了依賴領主播種在大地上的饋贈生存，也需要美好回憶的滋養，才能變得強大。”愛奇文學iqiwxm……免費閱讀

  大地與回憶的領主（Ο?ρο?），馬爾頷首沉思。自己練習過部分大地係以太的術式，故此也對這位以太領主有著一定的了解，畢竟每次使用之前都要詠唱對方的尊名。但他並不知道歐鉑斯這位神祇除了掌管大地與山脈，業務還涉及回憶相關的領域。馬爾也不知道祂還有著相應的信徒，書上也沒有相關的記載。

  畢竟在帝國的大力推廣之下，絕大部分的民眾都是無神論者，但偏遠的地區則還會保留部分集體祈禱的習慣。比如在伍德林，大家會定期去教堂祈禱，隻不過對象不再是舊曆的神靈，而是帝國執政官。這個執政官並非指向某個特定的人，而是抽象意義上的“帝國執政官”。也就是說，無論是誰坐上了執政官的位置，這個人就是接受帝國民眾祈禱的對象。

  馬爾對此了解的並不多，也不願意對這種行為過多評論。

  思緒回到了兔子所討論著的這位大地與回憶的領主。大地上的饋贈，指的就應該是兔子食草的特性，那“等價交換”對應就應該是美好回憶的滋養，但這兩者之間到底又有著什麽樣的聯係？

  這或許是自己離舊曆的真相以及過去的事情又近了一步的契機，隨即開口問道：“那所謂的‘等價交換’又是

  什麽呢？”

  白色兔子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自己的圓鼓鼓的肚子，微笑說道：“商人們提供給我們見證過美好回憶的物品，我們從通過儀式將附著在物體上的回化作以太；物品所被賦予或者見證過的回憶越強烈、深刻，所能提取出的以太就約強大、越美味。而作為等價交換，儀式也會給予對方相應的知識或者別的饋贈作為報酬。”白色兔子看了眼馬爾，有意在知識上加了重音。

  一旁的莫裏安欣慰地點了點頭，內心暗暗讚賞白色兔子敏銳的觀察力，一下子就抓住了對方最想要的東西，不愧是地靈族的一員，連血液內都流淌著商人的優秀特質。

  看到並不是要自己靈魂獻祭，而是用物品去交換相應的知識或者饋贈，馬爾突然感到安心。通過儀式來將物品上附著的回憶提取成能量嗎？馬爾頷首沉思，聽起來並不是自己所了解的那種“獻祭儀式”，更像是某種提取並轉化的能力。

  而對方用“美味”來形容以太，暗示著對方把以太視作食物。馬爾對此並不感到驚訝，妖靈族本身就是森林中以太的凝聚而成而生物，除了通過進食森林中的動植物，當然還可以通過最直接的方法直接吸收以太來強化自身。

  但馬爾同時又感到一陣心虛，自己身上所攜帶的珍貴物品也就隻有以太杖了，別的就是些冒險用的道具，並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價值，也不可能攜帶什麽“珍貴的回憶”。

  麵對兔子們對待自己熱情的態度，馬爾覺得自己就像是個狐假虎威的江湖騙子，經過內心一番思想鬥爭後，開口坦白道：

  “是這樣的……我身上並沒有什麽珍貴的物品，隻有以太杖還有還有一些冒險雜物，而且，而且以太杖是母親的遺物，並不能用作交易。”馬爾微微頷首，臉上發紅，像是自己的謊言被當眾揭穿一樣。

  房間內頓時一片死寂。

  最上首的莫裏安尷尬地笑道：“哈……哈哈！真是太幽默了！”並附加幹硬的掌聲。房間內的兔子們隨即附和，一陣若有似無的笑聲在房間內回蕩。

  白色兔子微微扶額，回複道：“您的貨物我們已經鑒定過了，價值不菲。”然後拿起麵前的青草汁喝了一口，壓了壓臉上像是聽了個十分低級的冷笑話後的尷尬。

  看了馬爾臉上並不像說笑的神情，白色兔子補充道：“而且以太道具會與主人的血脈綁定，用過一次之後就無法再進行交易了，您大可不必擔心。”白色兔子微微皺眉，嘴上卻還要賠以尷尬的笑容。

  馬爾微微抬頭，心中一陣疑惑。

  不等馬爾開口，白色兔子繼續道：“您的以太杖就在您身後的床頭上，至於珍貴的交易物品，我們已經把它們原地封存，就在您遺失它們的地點，村子外麵，以防有它們所見證的記憶受到破壞。”

  物品所見證的回憶遭到破壞？馬爾細細咀嚼對方的話語。這也許就是為什麽對方不趁著自己暈倒將物品占為己有的原因，被偷竊或者搶奪的物品也會被附著上相關的不好回憶，抵消掉原本的美好。不過直接原地封存了……也是夠謹慎的，畢竟新曆後的人類普遍都是帝國的無神論者，而且對以太魔法普遍抱著敵意，所以地靈族可能已經很久沒有跟人類做過“等價交換”了吧。

  馬爾雖然想開口確認，但是看到白兔子臉上尷尬的笑容，也不想在有關“等價交易”上過多提問。

  隨即轉移話題，問道：“我其實這次來，是為了調查森林暴走的事情，不知道地靈族是否有相關的情報？”馬爾突然意識到這也可能屬於“等價交易”的一部分，畢竟這是很有價值的信息。

  白色兔子側臉看向一旁的坐在圓桌最上首的莫裏安，得到對方肯定的點頭後回複道：“我們一族的土之柱大人，在上一次的‘會議’回來後失控了，然後消失在了森林之中，我們雖然有派人尋找，但始終也沒有找到蹤跡。”

  對方竟然會直接回應自己的提問，並沒有多做回旋，看來這也是對方所關心的事情，馬爾隨即得出結論。會議？土之柱？於是沒有多做猶豫向對方開口詢問什麽是會議和土之柱。

  白色兔子微微皺眉，吐字清晰，話語簡潔地回複：“每一個妖靈族都會有一

  個最為強大的個體來保護相應的森林以太。而有關‘會議’我們並不清楚細節，但大致就是妖靈族們派出自己的‘柱’前往中界山南部的某個地點商討有關森林的事務，還有其他的對策。至於別的信息，我們則不會再免費提供。”

  馬爾驚訝對方會將這麽關鍵的信息直接告訴自己這樣一個剛剛到訪的外人。不過或許對方會認為這樣有助於它們尋回自己的“柱”？馬爾繼續思考對方剛剛的提供的信息，失控的強大個體……會不會就是自己之前所遇到那個巨大的野豬。有這個可能性，但馬爾並沒有立即做出判斷，畢竟自己對森林了解也十分局限，不能得出肯定的答案。

  抬頭看向對方，似乎沒有繼續給自己提供答案的意思，於是開口：“那要怎樣才能進行‘等價交易’，獲得更多的信息？”雖然馬爾並不相信自己的那些冒險雜物能有什麽價值，但是對方都說了進行過“估價”，而且願意交易，雖然還是有點自己占了別人小便宜的感覺，但那也隻能算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馬爾安慰自己道。

  最上首的莫裏安聽聞，臉上隨即綻放出燦爛的笑容，黑黢黢的圓眼都笑成了一顆豌豆。畢竟自從新曆以來，地靈族就再也沒有與人類進行過“等價交換”了，他們也很久沒有享受過珍貴的回憶了。

  白色兔子不等莫裏安指示，開口回答：“明天就可以舉辦交易儀式，您先好好休息一晚吧。”

  馬爾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是個半坐在床上的病人，還沒有完全恢複。不過對方所提及的“交易儀式”又是什麽？雖然心裏抱著諸多疑問，但馬爾還是按捺住了內心的好奇，等到明天交易完再一起問。

  馬爾之後便沒有再發問，也沒有人主動搭話。

  宴會上的氣氛瞬間變得熱鬧了起來，大家都在用古巨人語討論著什麽，馬爾利用自己十分有限的古巨人語聽力從中理解到了些零零星星的意思，大概就是明天穿什麽，之後要做什麽慶祝之類的。

  晚飯時間不久就過去，簡單的客套話之後，兔子們抬著自己的桌子和餐具離開了馬爾的房間。

  一陣涼風湧入空蕩的房間，馬爾突然感覺清淨了不少。

  躺在床上，馬爾回想起了剛剛知道的一些事情。根據以太元素的劃分，森林中的妖靈可以被劃分為四種：大地、流風、晨光、水源。每一種以太妖靈其中都會有一個比較強大的個體，叫做“柱”。其中大地妖靈是兔子的形象，信仰大地與回憶的領主-歐鉑斯。他們提取物體上附著的回憶來獲取以太。

  這些都是以前在伍德林、甚至魔法師公會裏都沒有的信息，隻有作為冒險家，自己親身經曆才能獲得知識。馬爾壓了壓內心的欣喜，想到了有關森林以太暴動的事情。

  如果森林出現不穩定的情況，“柱”作為以太妖靈中最強的個體，難免會受到影響，因此失去理智也不是不可能的……馬爾在這個問題上沒有做過多停留，隨即想起了明天該在儀式裏提出什麽樣的問題。

  馬爾讓自己思緒發散開來，是關於自己母親的事情、還是關於以太神祇的事情？當然不能忘了魔法師公會給自己的委托，要問一下森林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片刻間，心裏已經大致有了提問的方向。

  自己離以太魔法的秘密，還有隱匿在大陸深處的舊曆秘密又近了一步，這樣的感覺讓馬爾突然覺得心情十分愉快。

  想要起身看看村子，腦內突然浮現出白色兔子的叮囑，以及自己骨骼像積木一般被扭動拚裝的感覺，擔心起自己會不會走著走著身體突然散架。最後還是老老實實地躺在了床上。

  這是馬爾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覺到自己開始一點點撥開“舊曆”在自己麵前神秘的外衣，一點點向他展露出最真實的一麵。

  馬爾閉上了雙眼，進入休息狀態，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

  夢境中，自己站在一望無際的湖麵上，湖麵上倒映著天上的浮雲，暖暖的微風拂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在自己腦海中浮現，棕發黑眼的少年，馬爾下意識的伸手去握住對方伸出的手，對方卻隨即如幻影般消散。

  真是個奇怪的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