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潮
作者:夜光大人      更新:2020-06-08 06:22      字數:5540
  暴雨依舊下著,伴隨著雷鳴,在這座小城中瘋狂的肆虐,驟降的氣溫仿佛又回到了冬季。狂風卷著暴雨像無數條鞭子,狠命地往玻璃窗上抽打,發出“嗚嗚”的叫聲。

  閃電一道又一道的劈下,聲勢嚇人,盡情的向人們展示天威,訴說著今日的不詳。

  天京大橋是連接方天城與上京城唯一的海上橋梁,此時屬於方天城一邊的西橋口處,大量的警示燈不間斷的閃爍著。

  “今夜的風甚是喧囂啊——”

  這種極端的惡劣天氣在方天城並不多見,此刻還在外麵跑動的隻有接到任務的警員。

  林正經一手竭力撐著快要被風吹散架的雨傘,另一隻手費勁地從腰間口袋裏摸出一包已經消失殆盡地香煙盒。

  “點子著實背了些……”

  林正經罵罵咧咧地扔掉煙盒,作為一位從業近二十年的老警員,煙不離手早已經成了他的生活習慣。

  “林隊,抽我的吧。”正當煙癮無處發泄的時候,一隻小手極力的護住手上的香煙遞了過來。

  來人是局裏分配過來的新人,林正經對他有些印象。抱著對職業刑警的憧憬,對於任何工作都盡心盡力,恰巧是這股強烈的熱衷情緒,導致小龍經常做錯事情淪為老警員的飯後閑談對象,可以說完全是警局新人形象的標配版。

  “小龍?我記得——今天的行動可沒讓你參加。”

  林正經不動聲色地接過香煙,點燃後深深地嘬上一口,愜意地吐出一層煙圈。

  “發生這麽大的事情,作為一名實習警員,當然有責任衝到第一線了。”

  小龍拍著胸脯,露出一副舍我其誰的表情。

  “少跟老子來這套,都是老子年輕時候玩剩下的,第一次接觸案件,不就是想來開開眼嘛。”林正經麵色一板,故作嚴肅的訓斥道。

  “嘿嘿嘿,林隊您都知道了還問我。”眼見心思被看出來,小龍立馬換上一副嬉皮笑臉。

  “對了,林隊,今天什麽情況啊?看這陣勢感覺方天城的武裝警員都來了吧?”沒等林正經接著質問,小龍立馬將話題轉移到今天的行動上。

  “不清楚,消息稱是橋體中段坍塌,不排除人為策劃襲擊的可能性。不過沒法進去,誰也不知道裏麵發生了什麽。”

  “如果真是橋體坍塌事故,不是應該抓緊進去搜救幸存人員嗎?但是我看橋口被封的嚴嚴實實,這是怎麽回事?”小龍十分不解地問道。

  新人都能明白的道理,林正經怎麽會不明白。不過林正經也就到了幾分鍾而已,對於現場情況所知甚少,而且在來的路上,他接到局長親自打來的電話。內容大致是命令他配合其他分局警員隻管封閉現場,剩下的什麽都不要過問,無論發生什麽情況都不能踏上大橋一步。

  這樣的死命令讓林正經一頭霧水,反觀其他分局的同事,想必也都收到過類似的命令。出於職業的慣性思維,他隱隱覺得事情的不簡單,尤其是局長最後的一句:會有專業人士過去解決。

  什麽樣的專業人士有比自己的專業更合適呢?林正經心中冒出的疑問,在場眾人都有,近兩百名帶有配槍的警員,在拉開了警戒線之後,隻能在大橋入口處大眼瞪小眼,等待上麵下一步的通知。

  “上麵的安排……”

  林正經嘴邊的話還沒說完,不經意的一瞥看到在大量警車停留的後方正行駛過來的一行車隊,令他的奇怪的是,車隊的車型不一,轎車、皮卡、甚至後方還跟著幾輛大型的集裝箱貨車,但他們車牌卻是統一的軍方牌照。

  林正經連忙滅了手上的煙,除去他在外,還有五位職位同級的警員也立即迎上了車隊。

  最前方的轎車停下,隨即整個車隊也跟著停下。

  從轎車下來的是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他撐起傘下車走來。

  “接下來現場的指揮權由我來行使,你們領著各自的屬下可以撤離了。”中年男子沒有廢話直奔主題,隻是頤指氣使的態度卻讓六人有些意外。

  “沒聽明白嗎?我的意思是你們可以下班了。”中年男子語氣顯得有些不耐。

  “我們沒收到過這樣的命令,還有我現在嚴重懷疑你們的身份以及你們的目的!”林正經有些不忿,做事應該有規有矩,見麵自報家門是最起碼的禮儀態度,更何況還帶著指點江山的氣勢。哪怕你是上層派來的專員,也該有個最起碼的樣子。

  “是啊,怎麽說也該出示一下執行文書吧。”旁邊的一位立馬跟上林正經的話鋒。

  “跟人打交道真是費勁。”中年男子喃喃一聲。

  “你說什麽?”那名警員問道,因為天邊的一道閃電落下,正巧覆蓋了中年男子的聲音。

  中年男子沒有回答,隻是拿起手中的電話,對著電話那頭:“你都聽到了,你的手下管我要證明呢。”

  林正經很疑惑地接過對方遞來的電話,電話那邊傳來的是方天城總局局長的聲線,他將電話還回去,陰沉著臉審視著麵前的中年男子。

  看模樣年紀不大,卻連局長這樣的人物都要拱手讓權,不,也許是在忌憚他背後的組織。那麽大橋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甚至是警務人員都無權知曉。林正經甩去腦中思緒,向五人點頭示意,眾人也明白意思,紛紛指揮著手下驅車離開。

  待所有警務人員撤離,這一行車隊才有所動作,集裝箱打開,運送下來的不隻是奇形怪狀叫不上名字的設備,還有將近三十名全副武裝的“軍人”。

  之所以說是軍人,也隻有軍隊才能全副武裝。但這群人的裝備,連體頭盔,硬質盔甲,還有冰冷的外骨骼機械,從頭武裝到腳趾。他們手中的武器比人們認知中的武器大了不止一圈,看起來更像是未來的科幻武器。

  “夜襲特遣隊,準備進入!”

  “遇敵,允許自由開火!行動!”

  與前麵打頭的眾人不同,先前下車的中年男士與後來的兩名男士,除去身著的衣物之外並沒有誇張的武裝,除了他們手上拿著的古世紀時期戰鬥用的刀劍。

  “看起來已經離開了。”中年男子蹲下來身子,用手抹了一點地上雨水放在鼻下嗅了嗅。

  “所有人進行全方位的搜索,趁著證據還沒有被雨水全部帶走。”

  “是!”

  ……

  “爸!”

  像是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陸凡突然驚醒,他叫喊著出聲,想要撐起身體,但卻因為雙臂酸痛使不上氣力而倒了下去。

  身上的疼痛感猶在,陸凡艱難地坐起身子,一位身著製服的人影逐漸在他模糊的視線中清晰。

  值得注意的是,在兩人的中間,隔著一道冰冷的鐵柵欄。

  “我的名字叫做溫佐賢,你一定有問題吧。”坐著的那位男士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請問——這裏是——什麽地方?”陸凡打量著自己目前身處的小室。

  “如你所見,就暫且說是牢房吧,畢竟是原來的儲物間改造的,和你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也算正常。”

  “牢房?——為什麽我會在牢房裏呢?”

  “現在你本人已被方天城光瞳對策局糾察部門逮捕並處以管製,哪怕我身為這裏的一位高層,也是剛剛才有的進來探視的資格。”這名自稱溫佐賢的人以一抹流暢清朗的嗓音繼續解答陸凡的問話。

  “可是……”陸凡剛要發問,就被溫佐賢抬手的動作打斷。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你會用自己是位遵紀守法的好公民形象來為自己辯護,確實你從來沒有做過違法亂紀的事情,這一點從你的資料上可以看的出來。”

  “但在我們這裏,你所熟知的法律就不適用了,這裏遵循的是《光瞳對策法》,你可以理解為這裏是個山頭,強盜土匪就是這裏的法律,嗯對,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你們是土匪?”

  “怎麽現在的高中生連個比喻都聽不明白呢,真讓人頭疼。”溫佐賢苦笑道。

  “你此刻確實身處監獄,這所監獄既不屬於警察,也不屬於軍隊,是獨立於已知法律之外的逞凶之所。總而言之,現在的你觸犯了這裏的法律,性命攸關。”

  “那我到底觸犯了什麽?”

  溫佐賢的話還是不足以讓陸凡信服,沒來由的被扣上違法的帽子,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對於他的疑問,溫佐賢頷首道:“因為你的父親——陸長風。”

  “我父親……”剛說出三個字,陸凡的胸口就好像被一把利刃穿透,這把利刃來自於他的無能,來自於他的悔恨。

  他無法忘記父親渾身是血的樣子,大橋上的畫麵曆曆在目,深深地刻印在陸凡的腦中,後視鏡中反射的是父親被怪物洞穿身體的畫麵。

  一幕幕畫麵不間斷重現,壓的陸凡喘不過氣……

  盡管他想讓自己認為那本身隻是一場夢,一場在正常不過的噩夢而已,可是他心底卻一直有個聲音在告訴他,一切都回不來了。

  就像風箏斷了線,他與父親相連的那唯一一條線斷開了。

  溫佐賢從座位上緩緩站起,帶著微笑說道:“盡管很抱歉打斷你的自我感動,但是事情的發展已經不剩多少時間了,你可能還沒搞清楚自己身處於一個怎樣的境地之中。”

  溫佐賢用手指敲了敲用來隔開他與陸凡的那道冰冷的鐵柵欄。

  陸凡沒有接話,他努力穩定住內心的情緒,等待著溫佐賢的下文。

  “你的父親曾也是這裏的一員,隸屬於夜襲特遣隊。在大橋上想必你也見識過他手中的那把刀了吧,那樣的武器是用來對付怪物的,但你的父親卻用那把刀殺死了二十位同僚,隨後便畏罪潛逃十年光陰。我沒想到的是,這十年裏他原來一直還在方天城之內。”

  “不可能,我父親怎麽會做出那樣的事來!”

  陸凡激動地想從床上下來,才發現自己的雙手以及雙腳被沉重的手鐐與腳鐐束縛住,根本無法做出大幅度的動作。腳鐐是一種金屬質地的用於束縛犯人雙腳使其不能走快的警用獄用器械,手鐐不同於手銬,是用於製約極度危險的犯人才會使用的器械。陸凡吃驚地盯著冰冷的鎖鏈,一時之間有些茫然無措。

  如此一來便已經確定了陸凡身為囚犯的身份,但盡管作為囚犯也不

  至於對一個高中生這麽大動幹戈,陸凡逐漸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

  “確實,沒有直接的證據是你父親做的,但從傷口分析,使用技巧等等間接證據來看,再加上無故的消失十年,沒有做出任何辯解,誰都會認定是陸長風所為。”

  “我不這樣認為!誰會傻到用自己的刀殺人!”

  “況且!假設這一切真的是我父親所做,但這一切又跟我有什麽關係?”

  陸凡的語氣強烈,極力反駁維護自己與父親的權益。

  “反叛罪在這裏是重罪,就算你沒有參與,但作為陸長風直係親屬的你同樣無法獨善其身。你與陸長風相處十年,你腦中所接觸的思想我們無從查證,但根除掉一個對組織有害的人,哪怕隻是一丁點小事便足以讓組織下定決心。”

  溫佐賢的語氣依舊不急不徐,像是在陳述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但對於隨意踐踏人權的行為,聽在陸凡的耳裏卻無法使其接受。

  “你們果然是個山頭……”

  陸凡的嘲諷之意十足,溫佐賢攤開手表示無奈,身處組織十五年的他早已見慣不慣。

  “你說的沒錯……但現在爭論這些毫無意義,雖然還有很多事情不明白,不過眼下,最重要的是確定你的決心。”

  “我的——決心?”陸凡忽然一怔,聽到溫佐賢所言,陸凡心中不禁感到疑惑。

  “沒錯!”溫佐賢的臉色突然之間變得肅穆起來。

  “能驅使那種武器的人萬中無一,從對你的檢測報告結果來看,你有能力去使用那種力量。”

  “武器?你是說我父親的那把刀,我也能夠使用?”

  陸凡的精神一振,溫佐賢的話中之意是他有力量去對抗那些怪物。

  “從數據上看確實如此,不過結果還是得試驗之後才能知曉。”溫佐賢依舊知無不言地為陸凡解惑。

  “這麽說,你是看中我的價值才來見我的是吧?”陸凡地話鋒一轉。

  “有一方麵確實是,但另一方麵作為你父親曾經的朋友,我也有責任幫助你度過難關。”會談至此,溫佐賢的嘴角終於露出微微的笑意。

  陸凡的腦筋雖然算不上絕頂聰明,但也不見得很笨。從一開始,那位自稱溫佐賢的男人就在審視著陸凡,同樣陸凡也在審視著他。陸長風的的年齡已近半百,溫佐賢以父親的友人身份自稱,這位看起來年齡不過三十的男人,確實顯得太過於年輕了。

  拋去這點不去深究,從兩人的對話來看,如果不是因為親身體會過那晚的場景,陸凡甚至會認為此刻自己正麵臨綁架。但事情的發展卻讓陸凡不得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他想不出自己有什麽價值值得對方不惜編造滿是漏洞的謊言來騙自己,除非溫佐賢所闡述的均是事實。

  假設以剛才的對話為實,陸凡此時的處境便是命懸一線。

  陸凡漸漸明白了自己的處境,同時也了解這場會麵的真正目的所在。

  “如果你本身沒有什麽價值的話,哪怕我今日前來,明天的審議依然極有可能會判處行刑。”

  溫佐賢微微一笑,雖然看上去他與陸凡的年齡相差不是很遠,但穩重的風采與成熟的氣質使得他看上去氣度不凡。

  “所以,我要確定你的決心。”說到這裏,溫佐賢收去臉上的笑容,轉而換之的是認真的嚴肅,似乎語氣也跟著重了一分。

  “順帶一提的是,如果你單純的隻是為了活命而同意的話,事情就會變得很可惜。選擇加入這個組織,就意味著你的工作麵對的是那些怪物,其中的危險性說是向死而生也不過分。”

  對於經曆過一切的陸凡來說,溫佐賢的警告絕不是危言聳聽,工作的危險性是毋庸置疑的。

  這一刻,陸凡確實猶豫了,人類對於未知充滿好奇,同時也充斥著恐懼,畏懼不知其名的怪物,是再正常不過的人類情感。

  不過有時這些情感也會被其他的情感所抵消。

  陸凡的腦海中再一次閃過那晚的記憶,暴雨,閃電,翻到的轎車,碎裂的地麵,爆炸,嘶吼,小孩的哭喊,大人的尖叫,這樣的場景確實隻能出現在恐怖片以及災難片當中,但不可否認這是活生生的現實。

  現實既美好又殘酷。腦海中父親的臉龐浮現,眼眶似乎還殘存淚水,他寵溺著愛撫陸凡的腦袋,隨後毅然轉身走向黑暗,在濃厚的雨霧下消失。

  陸凡憤恨的捏緊拳頭,盡管他想攔住父親,但無能的他卻什麽都無法挽回。

  憤怒與仇恨的火焰在陸凡的瞳孔中毫無聲息的點燃,將恐懼燃燒殆盡,並且愈燃愈烈。

  “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報仇……”陸凡以怒意壓抑著恐懼,用力地將拳頭的骨骼捏的咯咯作響。

  “不夠!我要將那些怪物……親手殺掉……通通殺掉!”

  “一個不剩!全部都——得——死!”

  溫佐賢出奇的盯著陸凡,一時間竟有些發怔,對於陸凡情緒的突然轉變,他稍微感到幾分驚訝,給他的感覺像是變了一個人。

  這讓他不禁想起了曾經的一位摯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