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隊人馬分開不久後，曹軍馬上讓劉捕頭殺了個回馬槍，親自去後方請向導周富貴。

  就說還有些情況不甚了解，請他過去谘詢一番。

  像周富貴這種專業性十足的技術型人才，縣衙師爺不在乎，但曹軍非常在乎。

  他們這些所謂的‘高人’就好比後世的業務精英，能直接帶來業績變化，得到老板器重實屬正常。

  若離開了周富貴在其中的貢獻後，往往會事倍功半。

  周富貴等同於雷達和導航，重要性不言而喻。

  清河縣的水道網錯綜複雜，不僅有一條清河，還有各種池塘和溝渠，地域極大，難怪要分成三路同時開撥。

  若是去晚了，怕是其他兩隊人馬就要和他搶人了。

  好在劉捕頭去的及時，騎的又是快馬，一馬兩人，很快返回到曹軍跟前。

  “周師傅，又見麵了。”

  曹軍十分客氣的向周富貴打了個招呼。

  對方人在馬上，胡須就抖了抖，神情之間頗有些激動。

  三位高人中，也就是曹軍對他最為看重，士為知己者死，他也樂意同曹軍走一遭。

  “周師傅，若要清除掉清河中的水莽鬼，還需要哪些準備？”

  兩人寒暄了一會，很快進入正題。

  周富貴從馬上被扶下來後，清了清思路，良久後吐出一個字，“船！”

  二人身後的劉捕頭此時也充分展現出了自己的價值，在旁邊補充了一句，“若要小船，可去城中的車馬行，若要大船，隻能去造船廠了，隻是那邊荒廢了許久，怕是尋不到完好的大船了。”

  “無妨，小船足矣。”

  得到曹軍首肯後，劉捕頭又轉身領了幾名夥計，向城中的車馬行走去。

  和這種商戶打交道，還是縣衙的人好使。

  除了船以外，周富貴又連連給出建議，“還需到城中買一些幹糧，火把和漁網鐮刀。”

  對於專業人士的意見，曹軍完全采納，又吩咐了兩名捕快帶著一幫勞力，再次進城采購。

  這次，他將自己的私房錢也掏出來了。

  眾人見曹軍出手闊綽，一麵聽命行事，一麵在心中稱讚劉捕頭有眼光，選了一個好的領頭人。

  如此這般準備後，等到所有東西準備齊全，已經到了日落時分。

  眾人在清河邊集合，打算歇息一晚，第二日便從清河的最上遊沿河掃蕩，從北而難，順河而下。

  眾人歇息在河邊的一個小樹林中。

  有人將漁網取出來，在兩顆樹幹之間分別用快刀削出兩道深溝，隨後將漁網掛上去，就成了一個簡易的吊床。

  由於漁網數量不夠，剩下的一些人隻能天當被地當床，打算光棍的躺在地上過夜。

  不過想法雖美好，但夏日的蚊蟲直接讓他們的美夢破滅，少不得又去附近尋了些艾草，在周圍熏了一圈，這才好些。

  至於剩下的人，直接起鍋煮飯。

  下午去縣城采買的隊伍中，就有一個野外生活的老手，選的都是醃製鹹魚和鹹菜，還有兩壇酒。

  將那鹹魚幹直接扔進煮沸的鍋中，等到白米飯煮熟了，鹹魚幹也一同煮熟了。

  配上鹹菜和白米飯，美美的一頓晚餐新鮮出爐。

  曹軍見眾人各有章法，也樂得當起甩手掌櫃。

  他見那兩壇酒沒人動，直接挑了一壇出來，徑直向一邊的周富貴走去。

  “周師傅，鹹菜下飯，鹹魚燙口，何不來點老酒漱漱口？”

  周富貴見曹軍對他依然客氣有加，麵色又流露出一絲感動。

  兩人也打過幾次照麵，知道對方是個沒架子的高人，索性也扔了之前的一些俗套禮節，直接從曹軍手中接過了酒壇。

  “那感情好……”

  兩人吃一口魚，喝一口酒，片刻後，麵上已有了一些微醺。

  曹軍這才將之前心底憋著的疑問道了出來。

  “周師傅，為何你之前提醒我避開五塘村？裏麵可有講究？”

  周師傅眼光閃了閃，又看了看左右。

  他們坐在靠外的一灘篝火邊，除了兩人外，還有劉捕頭和幾名衙役。

  劉捕頭也是個眼光活絡的人，見狀連忙踢了幾名衙役一腳，“快滾蛋，周師傅和臥龍大師有計劃商談。”

  那幾名衙役原本還想從二人口中探聽些秘密，回去後也好向同伴吹牛逼，見狀隻得笑哈哈的跑開了。

  篝火邊，隻剩下劉捕頭和曹軍等三人。

  周富貴又灌了一口酒，仰頭看了看天上星辰，渾濁的老眼中，隱隱閃過了一絲淚花。

  “大師，你可知人心叵測，往往比鬼更可怕。”

  曹軍經曆過後世的曆練，聞言點了點頭。

  鬼最多隻是索命，等到你一命嗚呼後，也就一了百了。

  人卻能讓你世世輩輩當他的奴隸，平時任打任罵，任殺任剮，還得感恩涕零，子子孫孫永遠接受他的剝削，無窮無盡。

  宛如圈養在一起的豬仔。

  在絕對的利息麵前，人心險惡，什麽事都做得出來。

  曹軍深以為然。

  “那五塘村……”周富貴又灌了一口酒，索性敞開了胸膛，眼神也眯了起來，好似陷入到一股難堪的回憶中。

  “那五塘村便是一處比鬼還可怕的地方，因為他們養鬼……”

  曹軍頓時雙手一抖，差點將手中的鹹魚幹摔落在地上。

  而旁邊的劉捕頭也豎起了耳朵，麵上五官糾纏在一起，似有了一些明悟。

  “如何養鬼？他們圖什麽？”

  曹軍連忙追問道。

  “大師難道不知？那水莽鬼不吃不喝不睡，豈不是上好的勞力？”

  周富貴接下來的一句話，直接讓曹軍的一顆心涼到了肚子裏，眉頭也在不知不覺中皺了起來。

  看來這次任務很不簡單啊！

  鬼中還摻雜著，難怪清河縣的水莽鬼為禍一方這麽多年，民間怨聲四起，卻沒有人來官府主動告發。

  而官府中也裝作毫不知情。

  曹軍似乎在隱隱約約間窺見了一條深不可測密不透風的的利益網糾纏在裏麵。

  周富貴兩句話震住了曹軍和劉捕頭後，自顧自的又說了起來，好似將心底憋了許多年的秘密，借此機會一口氣宣泄出來。

  “隻需許諾它們，十年之期滿後，給它們尋一具替死鬼就行，而新來的替死鬼又成了新的水莽鬼，又是新一任的免費勞力，如此十年複十年，清河縣的織女布早已暢銷江南和南洋，端是物美價廉啊！”

  曹軍心中的一串疑惑，瞬間被解了開。

  他之前初到清河縣後，發現此縣良田不多，又無名山大川，僅有的一條河流，好端端荒廢在這裏，既不發展養殖業，連水道運輸業也十分蕭條。

  當時就在心中憋著一股疑惑。

  這清河縣的繁榮，莫非是天上樓閣，憑空而來又無根無跡？

  此時聽到了物美價廉的織女布，心中疑惑頓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