牆上時鍾分針走過一個刻度，伊文黛爾小姐重新回到視線裏。

  “二位可隨意翻看。”

  伊文黛爾小姐將一份天藍文件夾放置在桌麵，說到。

  盧勒打開文件夾手指一抿裏麵那疊打印紙的厚度，挑揀幾頁大致看了看，隨後推給棺去查閱。

  有大量的空白部分，每一張打印紙的利用率並不高，些許墨跡陳列在紙上，力求使人在觀看時有一種一覽無餘的感受。這上麵記載了近期一些不是那麽機密的事件，有大事，也有小事。雖說沒有那麽細致，但總體是比較全麵的。

  盧勒隻揀了最近遭遇襲擊的那一條看。

  “黑虎放出的消息是早晚會讓珊瑚好看，所以你事先並不知道他們會選在今天動手？”

  盧勒指腹摩挲過玻璃杯杯壁，略略思索過後，目光明滅不定，給人一種在思考什麽的感覺，實際上他早有篤定的判斷。

  “……不完全是。上次黑虎收縮過後，今天反常地有了作戰小組調動跡象，我做過這一假設。”

  伊文黛爾小姐眉宇間多了一縷惆悵。談及這件事遊蛇沒有太好的解釋辦法。

  “說說你對這件事的看法？”

  盧勒對這個半是半否的回答產生了一點小小的興趣。

  似乎真有點隨意聊天的味道，但談話中重心縹緲不定，並不是一個好的方式。

  至少不是一個很有誠意的方式？

  “我原本以為黑虎不會發動襲擊……至少不是今天。”

  伊文黛爾小姐雙手交疊支在桌麵上，依然是經過片刻思忖後才慢慢開口。

  這是一個很難找到完美答案的問題。

  就像盲猜手上有槍的鷹要什麽一樣。

  “上次即使遭遇到珊瑚的夜襲，黑虎也仍然繼續收縮，不像先前那樣在周圍地區活躍，這次對珊瑚的報複，對於黑虎，在我的情報視角看來除了一時心頭快意，並不能給他們帶來實質性的收獲。雖然黑虎有可能因此而行動，但……我隻能把它當做一種可能記錄下來，不能寫為最終評測。”

  伊文黛爾小姐慢條斯理地說著她對今早伏擊一事的推測。

  事實上傳遞到伊文黛爾小姐手上的訊息並不詳細，她隻是知曉這件事發生了這種程度，作戰記錄，雙方人員，還有更多方麵更多的訊息都是缺失的，在這種情報匱乏的狀況要做出一份能夠當做答複的推測，不如說相當於考驗遊蛇對這件事的態度了。

  “你看到我們的車了麽，當然，現在車窗玻璃被打碎了，但之前完好的時候並不會遮擋外界的視線，他們可以看到我和她都坐在車裏，派出的靈能者戰士是突擊手和幼虎，這是一部分有關戰鬥的情報，現在再談談你的看法？”

  盧勒饒有興致給出一小段訊息繼續發問，似乎這次前來，商議合作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

  合作，背叛，信任，永恒存在，有趣又麻煩的議題。

  “如果不是需要保持

  清醒，我甚至覺得黑虎是想要挑撥離間遊蛇與珊瑚的關係。”

  伊文黛爾小姐揉揉太陽穴，苦笑著說。

  她也看出來了盧勒是想要把這些消息一點一點說出來，在這個過程當中不斷試探觀察遊蛇的觀點變化。

  隻能說現在坐在她麵前的家夥折磨人的心態有一手。

  “先生的言外之意，是突擊手加上幼虎和黑虎作戰小組的配置不足以完成對先生的埋伏擊殺，而且這同樣是黑虎自身也清楚的事實？”

  “這樣推斷的話似乎又有一點出於麵子上回禮的角度，有理由考慮黑虎的埋伏行為，目標並不是完成擊殺，而隻是借著這件事情向其他地下勢力傳遞信號。但是我個人會認為，黑虎另有不為人知的目的，構成足夠的理由才會發動襲擊。黑虎很重視麵子，但虎王是一位很有頭腦的領袖。”

  伊文黛爾小姐說著進一步的推測，如果按照這種推測的話，站在她麵前的這兩位可能有著接近一線靈能者的戰鬥實力，畢竟，突擊手加上幼虎和黑虎作戰小組的配合，還是在占盡先機的埋伏下不是一件容易對付的事。

  伊文黛爾小姐微微低了頭掩飾閃爍的目光，思考接下來的說辭。

  很奇怪的一件事情是，明明她是莊園的主人，卻拿不出絲毫主人的氣場來，仿佛整個局麵都落在她對麵的客人手中。

  這個奇怪的點盧勒同樣有察覺，不過是從其他角度感覺到的。

  至今為止盧勒一直沒有停止對伊文黛爾小姐的語言試探，歸根結底還是因為珊瑚和遊蛇之間並沒有建立起信任這個東西，而伊文黛爾小姐所做出的回答不似電影情節地下勢力的人物那般詭異莫測或是充滿魅力，倒有一種普通孩子的坦誠和生澀——直白的說就是沒有向珊瑚索取信任，做出的所有回複都是為了取得珊瑚的信任，而不擔心談話結束後珊瑚對於應承擔的一份偷工減料。

  當然也有著施壓越大誠意越大的理解，不過看起來伊文黛爾小姐顯然不是這麽想的。

  “聽起來不錯，雖然感覺是保守的推測但也保留了其他可能。遊蛇似乎對這些戰鬥方麵的情報不是那麽靈通？”

  盧勒細細品味著伊文黛爾小姐的回答，至少能夠想到另有目的的可能，思路就沒有問題。

  不過看起來似乎那晚珊瑚對黑虎的突襲，遊蛇最後並沒有獲取太多訊息。說實話那晚的主力隊員是棺，他完成了對突擊手和猛虎的壓製，如果掌握到這一情報的話，對於今天埋伏的成員突擊手和幼虎就很容易升起新的想法了。

  “是的，遊蛇主要經營的方向是調動信息和商品經營。”

  伊文黛爾小姐說到。

  遊蛇在幾家地下勢力當中正麵硬碰硬的實力算是排在末流的了，之所以在地蘭島的亂局當中經久不衰不是像黑虎那樣強勁，或是黑天使那樣詭異，僅僅在於他們對自己的定位——旁觀者。

  盧勒目光似是不經意間飄到伊文黛爾小姐的胸針，那是一枚銀白色鱗片清晰的蜷曲的

  蛇圖案胸針，看上去就像是蛇在橢圓的環上抬起頭一樣。

  遊蛇的徽章取源於神秘圖案銜尾蛇，最終卻將蛇的頭部和尾部拆開，這並不是一個完美的模型，不知道象征著遊蛇的什麽。

  “你應該知道珊瑚的行事風格，如果我們因遊蛇的情報而采取舉措，會給遊蛇的潛伏人員帶來損失，而如果我們不這麽做，就失去了來到這裏的意義。所以，遊蛇想要作為交易的是什麽？”

  盧勒終於拋出了這個會談的重點所在——雙方的籌碼。

  看上去就像是東一段西一段的談話，事實也的確如此。盧勒並不是最頂級的談判專家，況且他也不喜歡把這些事情當成可以做利益交換的談判去對待。

  “遊蛇可以為珊瑚提供地蘭島地下勢力基礎的事件報告，譬如新登記的傭兵名單，商業的流通數據，必要情況下可以考慮進行深入合作。”

  伊文黛爾小姐答複道。

  遊蛇一開始的打算就是這樣，沒有太大的胃口。

  就像盧勒所說的那樣，一旦某次案件的情報來源指向遊蛇的暗線，他們就要蒙受損失。所以遊蛇做的事情就是權衡損失和合作的價值做出判斷。

  最終判斷就是這樣，建立一定的關係，不需求太大的生意。

  “很實際的打算。”

  盧勒略一思索，點點頭。遊蛇拿出這一條件打消了他一部分的疑惑，如果開場進行深入交流反而顯得太過奇怪。

  “那麽，作為一次交易，遊蛇打算從珊瑚這裏收獲什麽呢？”

  同樣是一個重要的事情。

  談判就是在雙方可以交換的利益之間進行交換。

  除了談判桌上，還有非正常溝通的“交換”。

  低矮房屋裏，羅伊斯後背貼靠潮濕的石牆歇息著，他身上沒有什麽傷口，靈能損耗也恢複了大半。

  “薩繆羅死了。”

  羅伊斯低沉的聲音在通訊設備的另一頭響起。

  “嗯。”

  對於可以說是一大重要人物，影刀薩繆羅的死亡，另一頭的回複隻有簡簡單單的一聲語氣詞。

  了解，知道了。

  “我們在北一區的處境會更加艱難。”

  羅伊斯沉思片刻後，出口說到。薩繆羅雖然品行惡劣，但他的存在的確也支撐著這一片的實力，如果失去了這樣一根支柱，在暗流互相吞噬的地蘭島地下局勢當中，這一片地區都會處於更加不利的地位。

  但是他的死亡並不意味著絕對的損失，同樣為某些利益集團帶來了收益。

  “嗯。”

  青灰大衣扣子隨意散開，衣領也半斜耷拉著，即使是這樣一副頹廢模樣，也沒有人會把這個形象與薩繆羅的死亡這一事件聯係起來。

  這個男人中斷了通訊，手指輕輕地輕輕地，移到一旁掛著的鳥籠邊，用與動作完全不相襯的力道，生生折斷了一截木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