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寂幽邃的狹間。

  佝僂者，憔悴者，哭泣者團團擠在狹間，他們大多褶皺幹癟的皮膚包裹骨頭，見不到血肉的模樣。一旁是堆積的屍體，蓋上褪色破洞的布遮掩。饑餓和疾病折磨著他們。

  俯瞰者起初是憐憫的，直至饑餓糾纏時就揮起武力，從那裏搶奪生命。施暴快感在肮髒貧瘠的土地上腐蝕著人的心性，又令他們爭鬥，當環境隻能允許一部分生物存活時，生命就變得尤為廉價。

  一個存活的生命當然是寶貴的，但是當狹間外的人學會用麵包和武器來換取狹間裏的誓言時，爭鬥愈演愈烈，就讓土地再無法蒙受光明。狹間裏的人想盡辦法讓自己的價值達到生命的標準，狹間外的人不再思考如何挽救生命，而是獲取更多的價值。

  那時便有人教盧勒說，

  “公義”。

  盧勒遽然驚醒。

  方才盧勒與那隻靈性的小鳥對視，一股扭曲的靈能嚐試將他拉入幻境，他並未抵抗，因有棺在一旁照看。

  貓頭鷹將這一景象示與他，意義何在？可無論盧勒再怎麽擺弄，小鳥都不再予以回應。

  盧勒向棺點頭，棺於是重新用靈能將小鳥束縛住，收回衣中。

  “這個技巧不錯，考慮改天教教我麽？”

  盧勒曲指彈在紙上，微笑著問道。以往他倚仗足夠鋒利的劍無往不利，卻在這類細小的技巧方麵顯得粗糙。如靈能鎖鏈這種，或是虎王的冥河咆哮那般各自具備特性的技巧十分好用，往往能夠出其不意的扭轉局勢。

  棺的確是一個出色的靈能者特工。

  “好。”

  一如既往的簡練回答。

  “看看這個。”

  盧勒取出一張地蘭島地圖置於這張紙的下方，將字母“T”與地圖上黑虎的基地位置貼合，隨後將“T”與“S”之間幾條線當中斷掉的那一條與之前交易點對應旋轉紙張，頓時其他幾個字麵和線也在地圖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在那張紙上有一個很明顯的十字，與已知的幾個字母完全沒有線做聯係，由孤零零的一條線牽在地圖某處像風箏一樣，他的位置也偏離地蘭島甚遠。

  是漂泊在大西洋上的一個坐標。

  “查查這裏。”

  盧勒掀開紙張去查看那一根線指引的位置，地圖上的建築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7號公路流浪兒童救助中心。

  能出現在地下勢力的標記上，盧勒能夠聯想到與這個建築有關的事件也就那麽一件。

  一晚的疲憊使珊瑚隊員沒有剩下太多的精力，大多已經入眠，而盧勒還在與棺就這張情報圖繼續討論。如果情報屬實的話貓頭鷹可謂是幫助珊瑚補全了地圖上大片大片的空白，今晚黑虎遭遇打擊之後貓頭鷹幾乎把大半地蘭島的勢力全部攤開在珊瑚的桌麵上，將紙上所有的勢力全部拉入海底。

  迫使所有勢力都“動起來”，然後憑借著出色的運作能力在亂世中保全自己，這是貓頭鷹無形之中的信心。

  黑虎已經遭受過一輪打擊加強戒備，大部分戰鬥力也已經回歸，變成了滿身是刺的堡壘，已經不適宜作為下一步目標，貓頭鷹給出的種種信息雖小，但都是一個開頭，選擇了這些切入點就相當於選擇向其代表的勢力開槍。

  的確

  不應該有人置身事外，盧勒也這麽認為，他執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小圈，那是老對手——銀燕城堡。

  不日就將前往珊瑚的新基地，那時將所有新加入的隊員加以整合，便可以開始對銀燕城堡新一輪的清剿了，同樣，遊蛇，E組織，黑天使，西海岸三個大型傭兵團也需擇日拜訪一下。這麽一看，事情還是挺多的。

  利用路易斯議員積攢已久的情報，珊瑚雷霆出擊接連有所斬獲，讓表麵上風平浪靜的地下勢力生出諸多漩渦。

  中立。

  一個身形瘦削的男人單膝跪地，遞上近日地蘭島地下勢力所有變動匯總的報告。

  簌簌雨落在一方小潭裏，濺起圈圈漣漪，就像這些報告置於地蘭島上一樣。

  近日來幽河權杖突然重拳出擊，舊武裝專項調查隊，幽河特別搜查組，包括國會警衛隊均有不同程度調動，前後關係就如同為在國會上新申請的珊瑚特殊部隊鋪路，製造煙霧彈，錯誤轉移了大多數地下勢力的注意力，隨後黑虎遇襲才如同警鍾一般敲響在各大首腦耳邊。

  幽河貫穿地蘭島，將東西分隔開，處於地蘭島腹地，向各個方向行進都頗為方便。

  瘦削男人效忠的背影接過報告，那雙手即使穿戴皮手套也能看得出纖細頎長，曲指的關節突出也仍顯眼。

  那道背影的目光就如同停駐枯枝的渡鴉，審視報告上損失帶來的價值。

  “珊瑚沒有損失。”

  那道背影複述一遍報告當中黑筆標粗極其明顯的一句話，頓住了些許時間。

  虎王的惡名累於屍山血海之上，曾經一頁頁單是看上去就凶惡令人膽戰心驚的戰績無人忘卻，從虎穴全身而退並非易事。

  “托尼，保持觀望。”

  “是。”

  瘦削男子低頭說道。

  “保持克製。”

  那道背影眼睛細細打點過報告當中詭異部分，撕去報告最下層字母E角標，又補充一句。

  友善。

  “喂喂喂，大塊頭，你在那邊過的好嗎？”

  一通電話打進鉛灰重劍的房間。

  “比在遊蛇拘束的多。”

  埃斯舌頭舔舔上嘴唇，有些懷念地望著窗外肆意妄為的日子。決定來到珊瑚也就意味著接受珊瑚的理念，曾經作為黑暗一分子的他也開始著手進行根除黑暗的任務。

  說來還有些諷刺。

  “拜托——你又不是去度假的，我還希望通過你讓珊瑚溝通一下遊蛇，看樣子是行不通咯。”

  那頭傳來拉的長長的尾音，略略對埃斯的回複有些不滿。

  “我明早去說。”

  埃斯聲音罕見的沒有那麽嗜血，或許不那麽習慣溫和的緣故，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

  算計。

  溫和燈光照映裝潢奢華高雅的古典風格閣樓，古代貴族應用的筆墨紙硯即使放眼當今也仍受上流社會喜愛，優雅美麗的措辭鮮少有人物會拒絕品味高雅的假麵舞會。

  英俊男人在純白百合花紋打底隱隱泛著白金色的燙金紙邀請函簽下灑脫飄逸又不失力度的落款，新一輪黑天使的假麵舞會邀請赫然多出珊瑚作為新朋友，暗流往來的

  舞會因而多出一分明亮感。

  邀請函經由執事之手分發至人物，倘若地蘭島哪個勢力有一期沒有收到黑天使的邀請，必定意味跌落地蘭名流榜單，珊瑚新興即刻躋身行列同樣為英俊男人向那位至今未有過回應的人物再度發起邀請。

  “路易斯先生，這次你還會拒黑天使於門外嗎？”

  英俊男人收好鋼筆嘴角勾起一抹危險笑容自言自語。

  眾所周知，水火不相容，將珊瑚推上黑天使的舞會，地下名流們屆時又會如何應對？宿敵會麵抑或友鄰共舞，黑天使不乏擅長手段操縱舞會進程。

  在予珊瑚的邀請函當中英俊男人有意改換言辭，鋪墊路西菲爾名片的奢華享樂邀請詞後話鋒轉變幾近言明用意。

  “黑天使會又一次推起浪潮。”

  敵對。

  雨漸漸下的大了起來，貓頭鷹手執一把普通深藍雨傘冒雨應上司的召見，雨水將他大衣邊角，褲管和鞋子打濕，讓他看起來有些狼狽。

  “虎王居然都留不下他們。”

  耀銀新月的艾德恩議員幾乎壓抑不住怒意，竭力保持平靜，翹起的胡子和極差的臉色還是表露了他的情緒。

  “幽河權杖那群家夥用權限拖住了珊瑚資料，我可不能繼續蒙受這種損失！”

  艾德恩議員在房間裏來回踱步，步伐混亂焦急。

  貓頭鷹垂首沉默，就像沒有聽到一樣。

  “不行，必須得做點什麽，這樣吧，貓頭鷹，你不是有很多條線嗎，想辦法把他們的指揮官暗殺掉！”

  艾德恩議員忽然轉身，陰鬱雙目中迸射出凶光。

  艾德恩議員卷發雜亂目光渙散精神不佳當然另有原因，不健康膚色與黑眼圈當然不是徹夜工作的結果，他的夜生活十分豐富。

  貓頭鷹聽到命令目光微微閃動，本來就低著頭，以艾德恩議員的本事當然察覺不到異樣。

  “是。”

  貓頭鷹一如既往地簡略，小心翼翼避免與艾德恩議員對視顯出一副恭敬拘謹姿態，因為他看艾德恩議員的眼神就像看一具屍體。

  縱使繼承了顯赫姓氏又如何，艾德恩議員不會察覺到他的支持者當中都已有兩人與貓頭鷹共進午餐過，千瘡百孔的團隊當中更是不知有多少敵對派係眼線，貓頭鷹早早就收縮了布置，卻仍然被艾德恩議員愚蠢的指手畫腳所波及。

  先前的肆意妄為自然不是無人察覺的秘行，隻是路易斯議員一口氣將罪證在同一時間釋放，現在才開始逐一處理罷了。

  貓頭鷹早早的添了一把火，相信艾德恩議員的屍油會讓它燃燒的更為茂盛。

  “以防萬一，那玩意也用上吧，對方權限太高知道的很多，絕對不能讓他們活著！”

  艾德恩議員忽然之間下了什麽狠心決定冒風險，目中陰晴不定，說完之後像是宣判了珊瑚的死刑一樣癱倒在座椅上大口喘息著。似乎“那玩意”所指的東西讓他十分安心。

  “是。”

  貓頭鷹如嘍囉一樣回複。他本無心殿堂高位，隻是從不向失敗效忠。

  貓頭鷹在那玩意的幾次報告都大量隱瞞進度與數量的謹慎到現在終見成效，隻要不留痕跡地剪掉直接聽命的艾德恩議員，他就如同魚入大海，鳥入天空，再無拘束他的囚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