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程路途仍伴傷口一路流血，棺已先用靈能散掉卡在皮肉裏的子彈，剩餘的便隻能依賴個人意誌支撐走完全程。有人腿部中了幾槍，被隊員拖著艱難前行。

  黑虎沒有選擇追擊，這讓珊瑚的隊員們鬆了一口氣。縱然他們做好了應戰準備，卻也不願承擔可能會發生的損失。

  雙方各退一步，黑虎退的稍微多一點，或許這對雙方來說都是最好的結果。

  在雨夜中穿過那片樹林返程後重登幸運黎明號，接受了醫療組簡單的治療傷勢有些許好轉之後，盧勒開始慢慢思考今晚的遭遇。

  他的確收到了黑虎大量實力強勁的組長外出轉移的情報，不過情報當中並未提及黑虎基地布置。黑虎作戰小組組長很明顯並不是以羅伊斯那個實力作為平均點的，然而其中威脅最大的虎王，猛虎和幼虎皆未外出，外加一位棘手的突擊手羅伊斯。

  看上去沒有破綻的情報，交過手回神來細細思索的話，倒真有了陷阱的味道。黑虎最終沒有追擊，大概率意味著並非黑虎布置。

  一招驅虎吞狼麽。

  盧勒按著頭默念道。

  不遠處的棺起身去接了兩杯果汁，回來時走到盧勒身邊放下托盤，單獨取走一杯。

  論到娛樂，幸運黎明還是不錯的，不過大概也就僅限於餐飲了。船上有一些空間不開放，也沒有閑置，作用盧勒大致猜到一二。

  棺有意調整了坐姿，盧勒座位貼著舷窗，他則坐在外側，這一來無論從哪個角度也看不到二人之間的位置。

  “這幸運黎明號真不錯，以後有了假期可以再來玩玩。”

  盧勒的聲音略顯虛弱，不單是因為受傷的原因，虎王那一吼使他多了太多擔憂。有這麽一個對手存在，讓靈能者來去自如的特殊情況降到最低，以後的行動會大大受到阻礙。

  “是不錯。”

  棺緩緩抿了一口果汁，放下杯子之後說道。

  “今晚我與羅伊斯交過手……”

  “匯報工作的話等回去再說吧。”

  盧勒搖搖頭打斷棺的話語。這本身不是一件有禮貌的事，但船上人多眼雜，雖然早在編製時就經過篩選，盧勒仍有些不放心。

  “也好。”棺點頭，於是不再說話。

  期間幸運黎明號船長舉杯過來一一慰問，這名船長自然也是幽河權杖的人，本來他打算辦個聚會與在座各位暢聊一番，可珊瑚的幾位身上都帶著傷，船長撓撓頭覺得不是時機，便隻能改口下次再聚。

  船上音樂燈光雖然歡騰，但幾名隊員纏著的繃帶卻帶著一絲沉鬱，揮之不去。

  珊瑚隊員各自心事重重地回到了臨時聚集地。

  盧勒回到房間打開台燈，從抽屜裏取出紙筆將從白潮山號到今晚收到的所有情報與遇到的狀況全部謄寫到紙麵上，這是他獨特的工作習慣，盡管有時候電子產品的確更好用，但他還是更喜歡麵對紙墨來思考。

  篤篤篤。

  門外響起有節奏的敲門聲，盧勒收整了一下文件，抬頭看了門。

  “請進。”

  盧勒說道。

  棺推門進來，一股無形

  靈力隨之覆蓋上房門牆壁天花板和地板。盧勒餘光掃到各處角落在燈光照射下微微反射金屬光澤，心下警惕度也上升了許多，這是靈能者一種比較難以掌握的用於隔音保密的技巧，即使是探測專精的靈能也會觸發警報，無法得逞。待棺把門帶上之後盧勒才問。

  “有什麽緊急的事情嗎？”

  棺第一時間沒有開口，雙手在黑袍前撐開一條縫，從中飛出一隻十分有靈性的小鳥。

  盧勒目光驟然一凝，他可不會忘記夜晚裏曾經被科萊德娜打散的那隻小鳥。盧勒抬頭與棺對視一眼，棺點了點頭。

  “北一區負責人，貓頭鷹。”

  棺說。

  盧勒在腦海當中細細思索一番，確認自己完全沒有聽過這個稱呼。在那個身為傭兵的年代盧勒執行的更多也是如今天一樣單刀直入任務，鮮少觸碰地下勢力的經營運作方麵，見識也不算廣博。

  “黑虎的牽線人。”

  棺這麽一說，盧勒就明白了。

  地下勢力有時需要單方麵對話需要用到傳話筒，擔當這個傳話筒身份的就是牽線人。這是比較古老時代遺留的傳統習慣，當代牽線人更多而言負責一些隱秘單位的聯係，或是舉行一些對地下各大勢力開放的活動。

  譬如如果珊瑚不是一支特殊部隊，而隻是一個路易斯議員個人培養的組織，那麽盧勒就是珊瑚的牽線人。或是黑市的舉辦方也同樣被稱為牽線人。

  “很少直接露麵，多次主動活動均以各個不同名義舉行。”

  棺解釋貓頭鷹的特征。幽河北段一代的黑市表相上沒有一個統一的舉辦方，這讓專項調查隊一度無從下手，這其中種種更是顯了狡兔三窟的秉性，往往警衛隊抓人費時費力，最終卻收效甚微，即使偶爾抓到一兩處於地下勢力來講也不過隻是蜥蜴斷尾，往往加強防備一番排查之下警衛隊還要折掉幾名臥底，得不償失。

  偏偏這一帶還比較“本分”，有的地方甚至出現過較為惡劣的對警衛隊重拳出擊的先例，這一帶的公開活動卻看上去都沒有較大危害性，也使得國會警衛隊一直沒有清剿。

  今晚一戰，黑虎的實力大大出乎了……應該說珊瑚，警衛隊，議員或是任何他們這一方的人的預料，強勁的可怕。

  這一切現在看來恐怕離不開貓頭鷹的運營手段。

  “頂級的運營。”

  盧勒頗有幾分慎重，這會是他們的一大對手。坦白而言能夠發現貓頭鷹還是今晚他主動現身，否則作戰地圖上對這一帶的評價還會是持續很長一段時間的“一盤散沙”。

  “我出身斷罪，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這是棺首次透露自己的來曆。

  “斷罪？”

  盧勒觀察到那隻小鳥身上纏著微不可查的鐵鎖，將它的靈能壓製住不能發揮特性，出言問道。

  “教會的不義組織，舊部已被清除。此後我到議員大人手下工作。”

  棺一句帶過那個名諱。地蘭教會絕不如同表相般溫和，關於他們的利劍，即使要將至根除，也隻能排在日程末端。

  “那貓頭鷹這是什麽意思，打算與我們溝通？”

  盧勒伸手指了指鳥，心裏迷惑頗多。

  棺施加在這隻小鳥身上的靈能束鏈悄然消失，小鳥抖抖翅膀拍打到一張空白的A4紙上，喙在上麵遊走似在繪製些什麽。

  盧勒執筆順著它的喙一一描畫過去，成型的是一個似導圖的東西，幾個字母當中穿插著各種絲線。

  這其中有盧勒知曉的“T”，代表黑虎，“S”，代表遊蛇，也有“E”這樣的不知是哪方勢力的字母。按照棺所描述那樣，貓頭鷹的情報數量和質量比起盧勒都是幾何倍數的恐怖。

  寥寥幾筆，將幽河的勢力勾畫清楚。

  盧勒眉頭緊皺，抬頭與棺對視一眼。

  “為什麽？”

  盧勒對著鳥問道。

  -

  “為什麽？”

  同樣的問題，虎王也向貓頭鷹發問。

  黑虎正廳落地窗外，雨徹夜不休，絲毫沒有要停下的態勢，天色見白，卻不是燦爛陽光，而是蒼灰雲天。

  一團陰雲籠罩在這片土地上空，所有人物心頭，遲遲不散。

  為什麽？

  對於貓頭鷹來說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

  他很少遇上這個問題。

  對於貓頭鷹來說，或許他一輩子都不應該思考這個問題，但他現在開始抬頭看天空了。

  貓頭鷹頭發雜亂大衣前襟隨意敞著，讓他看上去更加遲鈍了。

  “有人……不想我好過。”

  鳥是不能說話的，貓頭鷹回答虎王的問題，然後遞給他一張信紙。

  “謔。可幽河權杖那邊也不待見你，而且你就不怕那個丟了？”

  虎王握著信紙的手突然一抖，呼出一口氣。

  “遲早……”

  貓頭鷹的眼中晦暗渾濁，就像雨水亂流，道路泥濘，天色陰沉。

  虎王折損人手，貓頭鷹被迫收縮，我們都有光明的未來。

  這張紙上畫的圖與給珊瑚的圖幾乎相仿，隻是多出密密麻麻的小字和標記，看上去讓人頓生頭暈眼花的感覺。

  幾個字母之間錯綜複雜的線有一處交叉點分外顯眼，那裏已經被打上一個紅色記號筆的圓圈。

  Sih，現在已經到珊瑚預訂二隊隊長的職位，他不僅是黑虎與遊蛇交叉的其中一支，同時也處於其他幾條顏色和紋路的線上，比如地蘭教會。白潮山號那次事件的影響也有標注，卻沒有在線路上製造這麽大一塊空白。

  更大的一塊，就是今晚的事情。

  黑虎直接劃掉了數個作戰小組組長，這片區域的空白沒有任何人可以填補，今晚黑虎基地遭遇突襲毫無疑問是珊瑚給出的一個信號，這裏也不安全，失去了這些人員，黑虎的流動性大大萎縮，不久的將來，信紙上會空出更大範圍。

  而那一條機密等級極高，直接來自虎王分別派發給各個組長的轉移指令被泄露出去，貓頭鷹可以排除自己，那麽同時知曉所有指令的人就躍然紙上了。

  貓頭鷹給出的答複是，另外一處交叉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