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貓頭鷹博弈 第五十八章 並蒂花
作者:浪子明      更新:2020-05-20 02:15      字數:3277
  塵埃漫漫的街巷,盧勒同樣熟悉。

  保持著對於光線的扭曲,通過光學隱身隱匿蹤跡的盧勒繞過路口的堵截,徑直走在貧民窟的道路上,隻不過他還需要挑揀人少的位置,以免不寬闊的道路被人們堵塞住。

  周圍光線裏充斥著些微靈能,盧勒以此來作為他在這時的觸角,用靈能成像的方式直接映在腦中,彌補眼睛觀測不到光線的缺點。

  街道裏傳來的巨大奇異響聲和這裏的人十分熟悉的槍聲使得大部分家夥都已經躲藏起來,但也有一部分家夥正在自己的攤位麵前不緊不慢收拾商品,或許潛意識裏壓根沒把那當做危險。

  原本混亂,毫無秩序可言的貧民窟,在有了黑幫當做最大的暴力之後,就誕生了一部分規矩和安全地帶。

  盧勒靈視在貨攤上一掃而過,袋子裏稀碎粉末,擦的鋥亮的走私槍支,種種充斥著罪惡的東西在這裏流傳,而上癮者和暴力者對此趨之若鶩。

  盧勒的心不熾熱。

  正義不盛行在腐爛的土地上,盧勒沒有懷著正義的熊熊怒火,他的眼裏滿是異樣的憐憫。隻有深明原因才知道,憤怒本身沒有太大的意義。

  罪惡的土地上,怎麽會誕生出善良的人群呢?

  可生機卻又在以它獨特的方式在這片土地上延伸。

  方才又目睹一場偷竊,在黑市買到心儀商品的家夥,口袋就在與人擦身而過的時候被掏空。

  盧勒歎了口氣,視而不見。

  畢竟他這次來為的隻是找一個人。

  李曼斯那邊在簡單襲擾之後同樣會離開戰場,撤退到較為安全的位置,繞行過貧民窟中心地帶,與盧勒在不同方位搜索。

  有一定實力的靈能者,在作為戰士時應當有著單獨行動的各項素質,不局限於戰鬥,還有偵查和反偵查等等,全麵性會帶來各種不利環境的強適應。至少盧勒認為經由路易斯議員大人篩選過的禁海隊成員應該具備,所以可以放心地指派條件不明確的任務。

  紅日高懸,碧空如洗,一隻稀鬆平常的小鳥飛過這片土地的上空,駐足於一顆矮樹的枝椏,又落到地麵上,似是機警,又似天真地依靠雙爪蹦蹦跳跳,一雙靈動的眸子左右觀望。

  灰與白,兩色霧靄在不遠處的空地纏綿糾撕,看上去就像兩團棉花糖的碰撞,靈能波動有規律地一圈一圈蕩漾開來,標誌著這一看上去安詳又詭異的場景實質上是靈能者的廝殺。

  “你是——”

  乳白色粘稠霧氣當中傳出科萊德娜有些不可置信的聲音,她已通過蛛絲馬跡對麵前對手的身份有了猜測,因而靈能稠密到伸手一抹,手指上全是水珠的雲霧不知是否應該火力全開。

  科萊德娜分神的空擋,三道螺旋狀灰色霧柱抓住時機徑直刺入乳白雲團當中,強腐蝕性隨霧柱擴散而迅速展開侵蝕,令一大片乳白雲團都變得肉眼可見的稀疏。

  外觀如此相似的兩團雲摩擦在一起,對於雙方靈能者來說是風險也是機遇,對方任何一處薄弱點,任何一次破綻在雲霧不間斷摩擦過程當中都被無限的放大

  ,就如同這次一樣。

  科萊德娜的靈是單純的,不帶有任何特性的雲,在與絕大多數靈進行對攻時都處在下風,因此科萊德娜必須竭盡所能地研習對於靈能的技巧,以彌補先天因素方麵的劣勢,而恰恰正是因為這樣,她由著異於他人的對靈能理解,境界突破十分迅速,也就越來越接近那千變萬化的中心——靈能的本源。

  可以說,不墜的天鳥這一稱號完全是科萊德娜處在逆境當中,努力磨礪出來的。

  當然,用在實際情況當中就要思考如何彌補這份劣勢了。

  平地當中水圈不斷收束,爾後以收束點為中心爆發出一陣強烈的風力衝擊,將那稀薄的乳白雲團吹的散開一大片,也推動灰色霧氣更多融到乳白雲團當中,利用腐蝕的特性如同鬣狗們撕咬落在隊伍最末端掉隊的那些薄雲,逐步蠶食對方的靈能。

  麵對爆發力強到一種不可思議程度的盧勒,這一技能很難奏效,但在慢速消耗戰當中,便能使得勝負的天平更多向灰霧這一方推動。

  “你不是被稱為百年難得的不墜天鳥嗎,麵臨實戰裏怎的不同於響亮名聲了?”

  灰霧裏女人的聲音如絲如縷滲出,雖然仍是酥皮麻骨,卻已全然不見紅撲撲的誘惑,唯有似在雲端似在淵前的飄忽不定。

  ——

  聽到這熟悉的低沉溫柔聲音,科萊德娜處理灰霧的手猛然一頓,進而捂上因震驚而不自覺張大的嘴,盡管視線無法洞穿灰霧,她那仿佛已經看到灰霧當中身形的眼裏卻寫滿不可思議。

  熟悉記憶當中的青澀稚氣和不自覺就會攜帶的高傲的尾音上揚消失不見,多出的是偶有沙啞單音的風煙滄桑和音強輕重不定的縹緲感,但毫不影響科萊德娜因此而認出這個對手的身份。

  “予我以萬眾仰賴的至臻無暇技藝,予我以不墜的天鳥其名聲所倚,予我以輝煌靈能殿堂當中無二之威儀罷,我的姊妹。”

  隱匿在灰霧裏行雲流水發動攻勢的正是一身獵裝的紅發女子瑪伊達娜,此時她又沉湎於記憶裏那時資質評定,先登的折辱。

  儀式裏愈往後出場的,其地位愈是顯赫,而末尾現身者往往才能登上第一的位置,那非先登首功,而意味著屈居人下。

  哪怕是天定。

  時至今日說這些恐怕也太遲了,瑪伊達娜心裏早就滿是烈火,哪還有半點榮耀。

  瑪伊達娜當初置氣般不顧一切地推開查爾斯家族所有的幫助,到苦楚之地來隻依靠自己的雙手,為的就是向家族證明那一口氣,不需要“你們”任何施舍,要用雙手取回本應屬於她的東西。

  ——“第一”。

  然查爾斯這一尊貴姓氏始終是抹不掉的,它就如一座大山,始終牢牢壓在命運的頭頂,這也是到了苦楚之地注冊成為一名傭兵,瑪伊達娜被稱為玫瑰王女的原因。

  時至今日,瑪伊達娜才知道自己還從家族中取了一樣東西。

  那是。

  自由。

  無拘無束,無浮名累身,靈魂在此環境當中得到釋放,輕飄飄的,

  卻也沒了那些名聲背後的責任與份量。

  譬如不墜的天鳥,肩挑查爾斯家族的榮耀,現在是年輕一代,以後即為家族核心,更登一步,走上地蘭巔峰的三十座位之一也並非沒有可能。

  而那才是瑪伊達娜所追求的東西。

  行走在世間,何處不是名利場?

  有時隻是當局者迷。

  北一區首座虎王無人升起半點撼動心思,匿於暗處的遊蛇仍有條不紊收發情報,E組織各自立於領域當中,黑天使至夜時刻翩翩碰杯。

  大約唯有沒有加入任何組織的傭兵才真正自在吧。

  披掛青灰大衣的男人,豎起的右手懸在半空中停滯許久,終歸是沒有下達任何指令。

  很少有人能夠猜到他的行蹤,但事實證明北一區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會如影隨形的觀測清楚。

  “聖墟,你這家夥,為什麽還不動手?你究竟還要等到什麽時候?這可是個天賜良機!”

  一旁穿著西裝的男人眉頭緊皺,終於是忍不住,大聲嗬斥起來。

  他在這個人麵前借了安卡拉的代號“聖墟”。

  “走吧。”

  “為什麽?你睜大眼睛仔細看清楚了,珊瑚的重要成員正在被拖在貧民窟裏沒法脫身,我們隻要重拳出擊就能夠完成斬殺,對於耀銀新月來說就是大占上風。這是一次絕佳的機會,有一次機會擺在麵前,我們就要抓住它,而不是讓它白白溜走!牢記你的身份,聖墟,我們都是在為耀銀新月工作!”

  穿著西裝的男人激烈地爭辯著,無法理解麵前這個家夥的所作所為,因此慍怒的聲音格外響亮。

  “她是查爾斯家族的人。”

  他象征性地解釋了一下。

  “查爾斯家族的人又怎樣?隻許她殺我們的人,不許我們對她動手?”

  穿著西裝的男人愣了一下,完全不接納麵前這個家夥的解釋,高聲強調自己的觀點。

  “我隻是不想為議員招惹太多麻煩。”

  他繼續低聲說著,但都是象征性的話語,沒有半點真心可言。

  也許在對方眼裏他是個措施柔和的一派,但他心裏是最清楚不過雙方關係了。當下派係鬥爭還僅限於耀銀新月與幽河權杖,如果想要將最近於太陽的山巔拉下來不如直接宣戰,而不是采取這種沒有名義的襲擊。

  其中的區別就在於,珊瑚是國會欽定的特殊部隊,名譽上甚至可以代表國會意誌,而他們即使說著隻許她動手,不許對她動手的道理,身份上也都是不法分子。他不是屈從於大家族的名聲而恐懼,而是基於北一區可能遭到的清洗,否決掉這次行動。

  鬥爭中殺敵,和黑幫偷襲殺掉世襲爵位家族的年輕人,完全是兩個概念。

  特別是已經不能用勳爵指代的那位查爾斯。

  某種意義上,黑與白清出一塊幹淨的場地,而姊妹們就在其中跳起無人打擾的舞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