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蒼梧郡的街道上，蘇離發現這東南之地不但民風不同，就連這景致也是大相庭徑。

  街上鋪的是青磚，扶梯用的是白玉。道路寬敞，商販絡繹不絕，井井有條。路兩邊的建築也是清一色的二層閣樓，甚至是三層。街巷四通八達，形形色色的店鋪讓蘇離嘖嘖稱奇。

  小姑娘靈汐則是一副見獵心起的樣子，走到哪裏都要駐足觀摩一番。

  果然，富貴之地，百姓的生活已經不單單滿足於安居樂業了……蘇離心中感歎道。

  想在幽州時，通常見到的也一般都是為了生計而販賣，且大多以漁獲、山貨、食貨為主。而在禹州，就這麽一會，蘇離就已經看到不下十種各色各樣的鋪子。

  新鮮的水果、精致的絲綢布料、奇形怪狀的手工藝品……忽的發現，靈汐此時正被一個捏糖人的老師傅所吸引。

  小姑娘怎麽都想不明白，明明隻是一塊糖，怎麽就能變成了一隻小兔子？看的她心神向往。

  蘇離看在眼裏，靜靜的站在靈汐身邊，見她仍死死的盯著老師傅手裏的糖人，仿佛要看透一般。

  “嗬嗬……”那老師傅笑嗬嗬的問道：“小娃娃，要買一個嗎？”

  靈汐舔了舔嘴唇，有些害羞的問道：“多少錢？”

  “這個小兔子嗎？隻要十文。”

  “十文！？”小姑娘一瞪眼睛，逃也似的拉著蘇離，嘴裏嘟囔道：“十文錢夠我買三顆大白菜了！”

  蘇離心裏對貨幣不是太在意，錢嘛，不就是用來花的。

  雙腳站定，拉住靈汐，對老師傅笑道：“勞煩施主，我要一個糖人。”

  自己身上都是大師兄給的一些碎銀子，雖然不多，但也足夠付個糖人錢。

  “給！”說罷，將那個像小兔子一樣的糖人遞到小師妹麵前。

  靈汐一麵有些埋怨，一麵又有些不好意思在衣袍上蹭了蹭，視若珍寶一般接過，看著手裏晶瑩剔透的糖漬，小姑娘微微抬起頭，心裏暖洋洋的，輕聲道了一句：

  “謝謝小師兄。”

  “走啦。”蘇離淡然一笑，走在前麵。

  靈汐伸出小巧的舌頭，輕輕的舔了一口，心裏喜滋滋的：真甜。

  不知道是說糖人還是……

  “等等我啦，師兄！”

  開心的小跑著跟上蘇離。

  ……

  話說，蘇離和靈汐已經走了好久了，還是沒有找到靈玉的身影。

  蒼梧郡實在是太大了，這麽找下去也沒個頭緒。

  蘇離心裏忽然有了一絲明悟，向路邊的商販打聽

  道：“無量天尊！敢問施主，這城中可有賣豆花的？”

  “豆花？”那人一愣，旋即想到：“直走，第三條巷右轉，走到頭便是了。”

  “多謝！”

  與那人道了聲謝，便拉著小師妹朝著前路走去。

  雖然蘇離心裏已經有了預感，但當他真的在豆花店找到了靈玉的身影時，還是有些不舒服。

  “二師兄。”蘇離輕聲喚了一句。

  “哎，小師弟，小師妹，來！”靈玉一見，頓時笑著叫兩人坐過。“嚐嚐這家豆花，跟當年你吃過的味道相比如何？”

  蘇離拿起木匙，送入口中，嚐了一口，微笑著點頭，讚道：“不錯！”

  靈玉有些高興，又喚店家做上兩碗，撒上油料。

  不多時，熱氣騰騰的豆花便呈了上來，放到靈汐的麵前。

  “來。小師妹，嚐過豆花沒有？”靈玉熱切的問道。

  靈汐疑惑的點點頭，雖然她吃過豆花，但不明白為什麽二師兄會如此姿態。

  也難怪靈汐會有疑問，想小姑娘上山之時不過四歲，靈玉從自在林事件後性情大變，早已不再是那個開朗調皮的少年。

  這也是她第一次見到這般神情的二師兄。

  “唔——好吃哎！”

  “哈哈哈。”靈玉聞言，頓時大笑，“是吧，我也覺得很好吃，而且……小師弟，你有沒有覺得，這個豆花的味道——和石記的有些相似。”

  蘇離這才後知後覺，他還倒是靈玉睹物思人，待細細的品嚐一番，卻發現，和記憶中的那個味道的確有些相似。

  “勞駕！”靈玉對店裏忙活的夥計叫了一聲。

  “道長，有何吩咐？”

  “貧道有些冒犯了，想與庖廚師傅一敘，不知可否方便引薦？”

  “這豆花都是我們老板娘一手做的，我得先去問問，敢問道長名諱？”

  “浮生無量天尊！貧道幽州鬆山觀，靈玉。”靈玉微微頷首。

  “好的，道長請稍等！”

  說罷，進了後廚。靈汐卻愈發的不解了，他偷偷的打量了一眼蘇離，見他一副淡然之色，心中不由有些賭氣，合著就自己不知道！

  不多時，那後廚裏走出來一個人，靈玉凝神看去，豁然便愣住了。

  “玉……玉兒？！”

  “你是？”那人聞言也是一怔，隨後渾身一顫，似是有些不敢相信，聲音隱隱有些凝噎：“小道士？！”

  命運就是這般捉弄，曾經錯過的兩人，又陰差陽錯的再次相遇，隻是這次，靈玉不會在放過她了。

  “是我！是我！我是小道士啊！！”七年來，靈玉從未像現在這般失態過，驚喜萬分，隻覺一道殘影飄過將那女子攬入懷中，死死的抱著她。

  “玉兒！玉兒！你知道我這些年有多想念你麽？我還以為你已經……”靈玉伏在她的肩頭，像個孩子一樣，哭訴似的說著。

  女子先是一僵，聽靈玉在耳邊說了半晌，目中透著柔情，輕輕的撫著他。

  那女子赫然便是石玉。當年小巧玲瓏的身材如今已是高挑曼妙，雖然遮著麵，但仍能從她的眼中看到曆經世事的滄桑。

  盡管七年過去了，但靈玉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一聲“小道士”後，便更加確信了她的身份。此刻，佳人就在自己懷裏，如此真實，讓靈玉產生了些許恍然。

  有些不舍的鬆開石玉，見她滿目溫柔似水，仍依稀能看到年幼時的影子，靈玉不由鼻頭一酸。

  “玉兒，我好想你。”

  石玉心底更是激動，剛欲脫口而出，似是想到了什麽，眉宇間露出一絲黯然，有些狠心的推開了靈玉，淡漠說道：“你認錯人了。”

  靈玉欲言又止，又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了一張疊的四四方方、板板整整的巾包。

  一張乳白色的手帕，上麵繡著個清秀道士，約莫十四歲餘少年，白衣道袍，麵如冠玉。便是靈玉十四歲時的模樣。不算純熟的技藝，幾點殷紅的血漬。

  以及，角落的拈花小楷。

  石玉。

  那女子在見到手帕後，麵容便繃不住了，緊咬著嘴唇，眼中隱隱有霧氣升騰：“你……還留著它呢。”

  “是啊。”靈玉溫柔的握著石玉的手，眼中的灼熱讓石玉有些不敢直視。

  “玉兒，我要娶你！”

  “嘩！”

  當局者還沒表態，旁觀者已是涕泗橫流。小姑娘靈汐捂著嘴，努力不讓自己發出聲響，可情緒到了，這眼淚怎麽也控製不住。

  石玉也是眼角一紅，微微有些羞怯，隻是隨後又想到了什麽，輕聲歎氣道：“謝謝你，小道士。我們……還是算了吧！”

  “為什麽？”

  就是啊，為什麽？靈汐在一旁都忍不住在心裏替她著急。

  石玉眼中露出一絲不忍，伸出玉手，揭開了麵紗。

  那白皙姣好的麵容，一道長長的傷疤直到下顎，有些猙獰，有些……醜陋。

  石玉深吸口氣，微微笑著對靈玉說道：“小道士，謝謝你還記得我，但，現在的我——配不上……唔！”

  話還沒說完，便被靈玉吻住了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