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一劍又一劍，一招又一式。

  每一次出手都會帶走一條性命，同樣也會在靈玉身上留下一道傷痕。

  已經不記得自己揮出多少劍，隻是腳下的屍骨越壘越高，身上的傷勢也越來越重。

  靈玉開始察覺到自己出手的力道正在減弱，揮劍的手亦是麻木，眼前也漸漸模糊。

  頭發上的血液已經凝成流，順著眉頭淌了下來。

  “好機會！”

  那精瘦漢子二斤一看，手持兩把短刀，早已伺機多時，趁靈玉眼前被血液擋住閉眼的瞬間，攻了上去。

  身形竟是極快，時機也是把握的相當準確，甚至靈玉還沒來得及回過神，兩把短刀一左一右插進了他的肺葉。

  “咳！”

  一口鮮血噴出，長劍一橫逼退了二斤。靈玉腿腳一個踉蹌，半跪下來，拄著地麵。掙紮著想要站起身，卻是又噴出一大口血。

  “我命休矣！”

  吐了兩口血後，靈玉的氣勢愈漸萎靡，周身不停的顫抖，張大了口，呼哧呼哧的喘著。

  隻是肺葉的受傷，讓他直覺吸進來的氣如同刀子一般，割的他胸肺炸裂似的難受。

  最終……還是沒能站得起來。

  山賊們也不再攻了過來，對於靈玉來說，已是困獸之鬥，死亡，隻是時間問題。

  那三當家受了靈玉一劍，已是調息多時，撒上藥後，站起身，胸口仍隱隱作痛。

  “娘的！臭道士，你這一劍夠狠的啊！”一邊罵一邊朝靈玉走去，抬起腳踢在了靈玉胸口。

  “咳啊！！”

  又是一大口血噴出，身形貼著地麵滑出了好幾米，這次，連抬頭的力氣都變成了奢求。

  三當家的含恨一腳，差點將靈玉送走去見了天尊。不過，卻也是瀕死狀態了。

  “臭道士！下輩子做的明白人，敢與我自在林為敵，就是這般下場！”

  說罷，金刀抬起，目露凶光。

  靈玉別過頭去，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

  想起了自己上山，拜師，和師兄師父的點點滴滴；想起了小師弟，杯雪之交，訣別的身影；想起了他心心念念的石記豆花……

  和……那個心中一直喜歡的姑娘，石玉。

  “師父……對不起……”

  兩行清淚流出，這一刻，靈玉仿佛看到了幻覺。

  他看到了小師弟朝自己奔來的身影，看到了他臉上的痛苦神色。

  靈玉笑了。

  怎麽可能呢。

  小師弟這會應該已經回山了吧……他那麽小，會不會找不到上山的路啊……果然，自己心底還是放不下小師弟的……

  可又有什麽用呢，自己還是要死了……

  石玉姑娘，小道士來陪你了……

  ……

  “二師兄！！！”

  一道劍光劃破天際，自遠方而來！

  萬裏封喉！！懸河快劍終極殺招！

  “啊啊啊啊啊！！！”

  “鏘！”

  那三當家隻覺得眼前一亮，回過神發現自己竟是已說不出話來，鬆開金刀，雙手死死地捂著喉嚨，卻無濟於事。

  孤兒天賦觸發，出手時有一定幾率暴擊！

  鮮血，如井噴一般，喉嚨已是被一劍洞穿！

  三當家驚恐的張著嘴，不管怎麽掙紮也是進氣多出氣少，一雙虎目瞪著蘇離滿是不甘，伸手指著他，發不出一絲聲響。

  “撲通！”一聲，倒了過去，腿腳不停的抽搐著，眼看是活不成了！

  一劍斬山賊！

  眼前這個不過九歲的少年，以雷霆手段暴起殺人，一時間，四眾膽寒！

  蘇離本就追隨靈玉的身後，一前一後，腳程上自是差了很遠。再加上，上山的時候頗為警惕，正趕上整個自在林的山賊朝山頂聚集，顧不得暴露背囊空間，隔空取出寒水劍在手，一路殺了上來。

  若是再晚一點，靈玉必定飲恨當場。

  蘇離小心翼翼的扶起靈玉，讓他靠在自己身上，取出一枚早早準備好的小還丹，送進了靈玉口中。

  這小還丹也不愧是係統所給的神藥，服下片刻，身上的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好轉起來。靈玉的臉上亦是露出幾分血色，氣息也漸漸平穩。

  蘇離心中舒了一口氣，見靈玉幽幽醒來，發現自己正靠在蘇離身上，不由狐疑說道：“小師弟？”

  “二師兄！”蘇離笑出了聲，眼中微微濕潤。

  當他看了看周圍，屍山血海，滿目凶光的山賊們，頓時反應過來，連聲說道：“你怎麽在這？！快跑！快下山去！”

  蘇離驀的笑了出來，心中暖暖的。靈玉醒來的第一件事不是在意自己傷是如何好的，而是擔心自己的安危。這樣，拚著暴露係統的風險也值得了。

  “二師兄。”蘇離微微一笑，打斷了他的話，柔聲說道：“和師父道歉的話，還是你親自和他老人家說吧！”

  “師弟！”靈玉目露焦急之色，“我沒和你玩笑！這些人，你打不過他們的！”

  蘇離緩緩搖頭，站直了身子，似是對靈玉說，又似是對自己言語：

  “武功，我不及你；殺人——我最擅長。”

  這一刻，蘇離宛若化身成了魁字營的少年殺手癸十三，手中長劍泛著幽光，冷漠的注視著李安等人。

  忽的，蘇離的身影動了起來，與漫天落雪相比，宛若靜止了一般。

  提劍朝著二斤奔了過去，那二斤頓時被嚇破了膽，連連後撤。

  “老二小心！！”那書生突然喊道。

  “啊！！”

  那體型修長，

  生著三角異瞳眼的二當家，此刻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

  蘇離這一劍，攻二斤乃是虛晃，實則是奔二當家而去。

  其一身瞳功盡以眼睛為基，此刻刺瞎了他的雙眼，自是廢的七七八八。

  “呼”一擊得手，蘇離不由長鬆口氣，場間明麵上對自己威脅隱患最大的人已是廢除，接下來……

  蘇離的身形再動，行如鬼魅級別的身法用了出來，將那連連後退的二斤一劍斬殺！

  寒水泛著異色，明晃晃的劍光讓山賊們的雙眼有些刺痛。

  李安怕了，即使是靈玉方才那驚豔決絕的劍法，也未曾讓他感受到如眼前少年這般壓迫。

  和蘇離一比，自己這個山賊頭子殺的人仿佛不及他分毫。

  蘇離就站在那，靜靜的看著自己，眼神淡漠之極，像是盯著獵物，令他毛骨悚然！

  李安心裏湧起一股怒火，想自己竟被一乳臭未幹的半大少年所攝，不由拔劍在手，主動攻了上來。

  這是蘇離自轉生來，麵對的第二個用劍的對手。隻是和他師兄不同，與靈玉是切磋，此刻是搏命！

  李安出招狠厲卻不陰毒，招式中矩規整。若是蘇辛瑜在此，定會認出李安所用的劍法，乃是道家玄門正宗的真字劍訣。

  蘇離亦是不敢掉以輕心，以江湖劍法應對。雖是些雜七雜八的草莽武學，但在蘇離手上卻是變幻莫測。

  前一招還是越女劍法中的玉女素心，下一式就變成了春雨劍訣的斜風細雨，將李安的攻勢盡數化解。

  不怪蘇離用這些江湖劍法，他上山不過一年，除了樁功，便隻學了懸河劍法。

  而懸河劍法熟練度並不高，又是快劍，主攻棄守。

  想著想著，麵對李安的一劍劈來，手中劍招一轉。

  二郎擔山

  竟是將梅花五式中的招數用到了劍法中來！

  那李安一見蘇離變招，自己亦是劍勢一變，又一式中正平和的道家劍法用了出來。

  蘇離心中也是一喜，沒想到這梅花五式竟能用到劍法之中。想自己已是踏入爐火純青之境的梅花五式，融入到劍法上同樣虎虎生風。

  李安頓時難以招架，索性心一橫，想要與蘇離以傷換傷！仗著自己比蘇離身體強悍，恢複能力強，劍招愈發的蠻橫起來。

  蘇離豈會隨他願，腳踏五羅青煙步，與李安不停周旋。

  那李安眼中露出一絲瘋狂，體內真氣聚於掌心，大喝一聲：

  “混元功！”

  說罷，其掌心突然生成一股極強的拉扯之力，再加上蘇離本身也隻是個九歲少年的身體。被李安牽引，身形頓時不受控製。

  李安一看，麵露喜色，旋即嘴角浮起一抹猙獰，手中長劍猛的刺了出去。

  蘇離心中閃過無數應對之策，可無論哪種在失了先機的情況，都是下成之對，索性……

  腳步猛的一點地，全力朝著李安襲了過來，竟是比李安還要快上幾分！

  霸王卸甲

  乃梅花五式中以死相拚的絕招！

  那書生瞳孔一凝，也是生出幾分血性，迎著蘇離的劍招刺了上去！

  “嗤！”

  “呲！”

  蘇離的劍刺進了他的心口；李安的劍穿胸而過。

  玉石俱焚！

  從傷勢上來看，蘇離的確要更甚幾分，李安的劍還插在自己的胸口。到底是少年人的身體吃了暗虧，在這種以命換命的打法中，李安的力量要更勝一籌！

  “咳咳咳！”

  李安掙紮咳出幾口血，傷勢雖重，卻不致命。

  寒水劍靠著九品級別的鋒利對他造成了一定的傷害，但……也僅僅與此了。

  李安緩緩站了起來，捂著心口，肆意的笑著。

  “我……我贏了！”

  蘇離亦是咳出幾口血，咬著牙，一隻手握住了穿胸的劍柄，緩緩的拔了出來，痛的他冷汗直流。

  長劍甩在一旁，呼哧呼哧的喘著，似笑非笑的看著李安。伸手一招，一粒丹藥憑空出現在他掌心。這是蘇離最後一粒小還丹。但是，足夠了。

  蘇離不由笑了出來，牙齒上沾滿了血，一口服下。

  李安臉上笑意驟停，一臉驚恐看著蘇離的胸口，被貫穿的劍傷如雨後春筍一般，幾個呼吸間，傷勢已盡數恢複如初。

  “不……不可能！”李安連連搖頭，不由跌坐在地，頻頻後退。

  蘇離緩緩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又吐出濁氣。長劍寒水飽飲鮮血，泛著光澤，一步步的朝李安走來。

  “別……別殺我！”李安連忙求饒道，他害怕了，他真的害怕了。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真實過。

  “我把我全部的金銀送給你！饒我一命！！”

  蘇離渾不在意，提著劍，慢慢的靠近李安。

  “我是‘歸元劍宗’之人，你若殺我，宗門定不饒你！！”

  “鏗鏘！”

  劍光一閃，李安瞬間安靜。

  “管你幾元，說你死，就必須得死！”蘇離喃喃道，長劍束身，淡漠的看著一眾山賊。

  群龍無首，那些山賊頓時四散逃去。

  蘇離皺了皺眉，擔心靈玉安危，便沒再追上去。

  提著劍，清掃戰場，凡事沒死的，都會及時的補上一劍。走到內屋，見一山賊方在少女身上發泄完，此刻正呼呼大睡。

  蘇離有些厭惡的看了一眼，一劍洞穿了他的頭顱。那少女一見蘇離，眼中不由燃起了一抹希望。

  至此，除卻逃跑的山賊，自在林上，已無一幸存！

  “叮！任務完成！獎勵：滿屬性體驗卡。”

  “叮！隱藏任務完成！額外獎勵：技藝抽取卡。”

  蘇離收起寒水，扶起已經昏迷過去的靈玉，按在他的後心，小周天行氣法，內力緩緩注入。

  靈玉隻覺渾身暖洋洋的，片刻，睜開雙眼。

  “小師弟？我……我沒死麽？”

  被蘇離攙著站起，看了看四周。這一看，不由大為震驚。

  除了自己和蘇離，整個身邊已是無半點活口。書生李安，天生異瞳二當家，三當家壯漢以及精瘦漢子二斤盡數身死。

  “這……這都是你殺的？”靈玉呆呆地問道。

  “嗯——”

  靈玉皺了皺眉，沉聲說道：“殺得好！這些人都該死！”

  “對了。”靈玉摸了摸周身，見無一傷痕，不由問道：“小師弟，你給我吃了什麽靈丹妙藥？”

  蘇離含笑說道：“我在雲州的時候，曾得一靈草，名‘七葉天台’，有肉死人生白骨之效。方才給你服的，便是此物。”

  蘇離將心中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拿出，靈玉未曾有疑。

  “竟有此神物？！”靈玉連聲感慨：“那你還有多少？”

  “沒了。”蘇離苦笑的搖搖頭。

  “啊！”靈玉臉上露出惋惜，遺憾的說道：“此等神物稀少，多一片便是一條性命。你把最後的給了師兄，不覺浪費麽。”

  “二師兄，你這說的哪裏話？我靈山是那不顧同門情義之人嗎？”

  靈玉見蘇離有些憤慨，連聲賠笑道：“哎，小師弟，玩笑玩笑。為兄當然記得你的好。”

  “道……道長。”

  蘇離順著聲音看去，見方才那幾個妙齡少女正披著外衣，站在屋舍門前，怯生生的說道。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說罷，便對兩人跪了下去。

  蘇離剛欲去扶，卻見靈玉“哎呀”一聲，一拍手朝外麵走去。

  “快些請起，莫要折煞了貧道！”

  將幾個少女扶起，見她們仍梨花帶雨，乍見希望，仿佛要將心中委屈盡數哭出。

  “唉。”蘇離心中生起憐憫，對幾人說道：“待我放火燒了自在林，便……送你們回家！”

  幾個少女聞言一顫，大滴的淚珠滾落。

  回家，多麽陌生而熟悉的詞。

  “謝謝道長！謝謝道長！！”

  蘇離稍加安撫，便去尋了靈玉。

  靈玉此刻沿著上山的路，將那些囚禁人們的牢籠一一打開。

  可……

  可他們中的很多人，受盡折磨，又被關在外麵，天寒地凍，此刻……已是死去多時。

  靈玉麵色鐵青，每打開一個牢籠，他心裏便愈是悲涼幾分。

  無一幸免！

  有老者盤膝而坐，遙看東方，似是在等朝陽的升起……隻是，他再也見不到了。

  靈玉和蘇離將這些僵硬的屍體搬到外麵，一一放平。

  “唔——”

  正欲搬下一個，忽的聽到一聲呻吟，靈玉連忙跑了過去。

  那是一個中年女子，蜷縮著身子，將破爛的棉衣緊緊的蓋在身上，懷裏死死的抱著什麽。

  是什麽樣的動力讓一個女人在如此艱難的條件下，硬生生的堅持到了現在，嘴裏仍不停的喊著：

  “殺……殺……”

  “無量天尊！”靈玉心中默念一聲，麵色悲天憫人。

  握著女子的手，輕聲安撫道：“沒事了，壞人，都被殺光了。沒事了……沒事了。”

  那女子聞言，不知何處湧出一股勁頭，微微睜開雙眼，看到靈玉後，竟是露出一絲笑意，嘴上吃力的說著什麽。

  靈玉附耳聽去，斷斷續續的聽到女子說道。

  “求……你……照……顧……她……”

  說罷，似是回光返照，用力翻過了身子，就此長眠。

  靈玉定睛看去，方才被女子緊緊包著的，竟是一四五歲的女娃娃。

  那小女娃麵容精致白皙，略有一絲紅潤，在母親的懷裏睡得極為香甜。

  靈玉取下自己的道袍，將女娃裹在懷裏，中正平和的道家內力輕撫後心，柔聲說道：“乖，你娘親……睡著了。”

  那女娃在靈玉的胸前蹭了蹭，選了個滿意的姿勢，又安穩的睡去。

  蘇離將牢籠中被困之人，盡數抬到外麵，放平，與師兄站在一起。

  靈玉懷抱女娃，手捏法訣，低聲說了一句：“浮生無量天尊！”

  蘇離心情複雜，默默的站在靈玉身後，且聽靈玉低聲說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蘇離聞言不由心頭一震：這……這是……

  此刻靈玉口中所誦，竟是自己在輪回之地所聽，字字珠璣，引得他內氣自行運轉。

  “師兄……你所念為何？”

  “往生經。”

  經文所指，引蘇離共鳴，就這麽一會，便心有所感。

  小周天行氣法：登堂入室（284）

  漲了足足六十點熟練度。

  平心靜氣，蘇離看了看靈玉懷中的女娃，不由開頭說道：“二師兄，這小女娃……該當如何安頓？”

  靈玉默不作聲，見女娃對自己極為依賴，道了一句：“先帶上山吧。”

  蘇離將山寨的酒倒在各處，財物分文未取。

  一把火，順勢點著。山林易燃，枯草爛木叢生，火勢燃的極快。

  靈玉帶著小女娃，蘇離領著幾個少女緊隨其後，下山離去。

  山中火勢熊熊，將罪惡與冤屈盡數帶走。

  至此，自在林，九州除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