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

  這是江浸月與李宗煜成親之後，在京城過的第一個年節。

  老皇帝喪期雖然還沒過，但是九王已經登基，又頒發了天下大赦的詔令，那些白色的喪布早就掛膩了，一早上起來，京城街道繁華如紅雲，就連王府，也掛了不少的紅燈籠和紅紙對聯。

  白子荔夜裏睡的極好，一早上起來就聽見外麵放鞭炮的熱鬧，打了雞血一樣，立馬催著薛媽媽給她穿衣服，要讓人帶著出門玩。

  江浸月一夜沒怎麽睡好，聽見白子荔要出門，立馬就起來，給白子荔摸脈。

  白子昂也起了床，不過穩重了很多，等江浸月摸完了，才小聲的說道：“我夜裏和早上都給妹妹看過，從上到下，沒有任何的不妥。”

  “嗯。”

  江浸月點頭，確實如此，白子荔甚至要比平日裏更加活潑精力足，一把抓了一個糖三角，就要衝出去。

  白子昂也拿了一個糖三角，轉頭看江浸月臉色不好，勸她：“娘親，你臉色不好看，我會跟著妹妹的。”

  說完便帶著白子荔出了門。

  後麵還跟著不少人，薛媽媽和綠蘿都跟了出去，屋內就隻剩下江浸月。

  李宗煜去上了早朝還沒有回來，江浸月撐著腦袋想了想，九王今日是第一次上朝，事情多數在登基之前就解決差不多了，百廢待興，李宗煜身份在外人眼裏很是尷尬，估摸劃分封地的事情已經提上了日程。

  這個年節是她與李宗煜成親之後在京城過的第一個，也很可能是最後一個。

  想到這裏，江浸月不得不打起了精神，讓人把白狐叫來，問問他準備的事情。

  這次要走，跟上次江浸月準備帶著孩子逃的路子就完全不同了，等九王的頒布令發下來，王府幾乎可以說是舉家遷徙，九王不會想要李宗煜留在京城太久，李宗煜也不會留太久，這一走，回京城的可能性就很低了。

  白狐一行人肯定是要跟著走的，王府還有其他的下人，願意走的就開始打包東西準備，不願意走的，年節就多分發些紅包，年後再調。

  這些事情白狐一早就有準備，此刻做起來也還算得心應手，商量好了，江浸月看了看天色，想了下便找人套了馬車去了定國候府，去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見江浸月過來，都愣住了，抓著江浸月的手嗔怪：“你好歹也是王妃，怎麽能在今天回娘家？”

  “外祖母，我就是來說個事情，用好午飯便走，不妨事的，再說了，我如今就一個閑散王妃，別人再把眼睛盯我身上，也沒什麽意義。”

  “天天就你理由多。”

  老夫人點了點江浸月的額頭，笑著帶江浸月進了屋裏。

  屋外風大，王媽媽已經準備好了薑茶，等著江浸月和老夫人坐下來，一人麵前放了一碗。

  “荔姐兒如何了？”

  老夫人坐下來開口就問。

  江浸月捧著薑茶，也沒喝，就捂在手裏，連忙說道：“已經沒什麽事情了，比之前還要能吃。”

  “哎，光見吃，也不見長胖。”

  老夫人歎了一口氣。

  江陵跟老夫人雖然算不上如何親厚，但是出了這麽大的事情，江陵回來，總要跟老夫人透個底，江浸月就是怕老夫人亂想，這才急匆匆的來了。

  老夫人放下了薑茶，頓了下又說道：“隻要沒事便好。”

  “嗯。”

  江浸月捧著薑茶。茶水很暖，捂著手心裏也暖和，歪頭問老夫人。

  “外祖母，年後隨著我一起下江南吧？”

  九王登基的事情已經昭告了天下，老夫人聰睿，便是猜不到李宗煜不想當皇帝的原因，也能理解他這麽做的意義，如今再問，便是江浸月告訴老夫人，她們真正的要做閑散王爺王妃的去向了。

  “已經商量好了？”

  老夫人沒答應也沒拒絕，喝了一口薑茶，才問江浸月。

  江浸月點了點頭，放下了茶碗，伸著燙燙的手去握老夫人的，聲音也壓的沉：“九王不會留我們在京城太久，三哥是心中有大抱負的人，除非外調，他不會離開京城，外祖母，江南可好了，有漁有米，水鄉小調。”

  “準備什麽時候走？”

  老夫人反握住江浸月的手。

  江浸月眯著眼睛笑，唇角都是柔軟：“具體日子還沒定好，不過王爺說過，應該是快了。”

  “年紀大了，不太想動彈。”

  “外祖母，你...”

  “好了，等你確定能走了之後再說。”

  老夫人拍了拍江浸月的手，頓了下，上下的看著江浸月，半晌，轉移了話題說道：“月丫頭，宗王待你，很好啊。”

  “...”

  江浸月愣住。

  老夫人也不知道是感慨還是如何，握著江浸月還留有茶碗餘溫的手，定定的說道：“月丫頭，能遇上對你這麽好的人，你自己又喜歡的，真的太不容易了，特別是，宗王還願意陪你長久。”

  男人大多與女人的世界觀不同，男人心中多半有熱血，有大誌向，有海闊天空，而女人隻想著自己的花前月下，共話夜雨，這天底下又有幾個男人願意為了女人，放棄了那麽高的權利位置，陪著她徹底歸隱。

  江浸月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就算是老侯爺白向宇與老夫人如此，這麽些年征戰掙功名，實際老侯爺與老夫人的相處時間並不長，甚至到了後來，有了爵位，以為熬到頭了，沒幾年老侯爺便出了事情撒手人寰，徒留老夫人一人守著這侯府。

  “要好好待宗王。”

  老夫人難免要反複叮囑。

  她了解江浸月，也許是這幾年發生的事情太多，導致她封閉起自己的內心，膽怯的連試探都不敢，口是心非或許連正視自己內心的勇氣都沒有。

  江浸月想到了老侯爺白向宇，又想到了李宗煜。

  得此一人，確實不容易。

  她的聲音都柔軟了下來，握著老夫人的手，鄭重的點頭說道。

  “外祖母，我都知道的。”

  “我一定好好對他，這輩子，隻要他不負我，我就絕對不會離開他。”